14.箭矢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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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病,倒是夠奇怪的。」荊照秋忍不住說。
發過狠話后,還老是這麼好奇,挺沒面子。顯得他像只光會張牙舞爪的紙老虎。可天天眼前晃蕩的人,忽然小忽然大,好奇撓得他心裡痒痒。
易之虞似是沒看出他的躊躇,卷著袖子,隨意地掃過銅鏡里俊美的不像真人的青年,直直落在俊美青年身後屬於荊照秋的半個側影。荊府的幾位公子都不隨父親,隨了各自美貌的生l母。荊四少也是如此。這張臉與荊照秋原來的有九分相似,不是易之虞那種於萬人之中也能一眼捕捉令人無法忽視濃墨重彩極具侵略性的俊秀,而是過盡千帆后仍覺得最無法忘懷,如清風朗月般爽朗輕快的秀氣。
易之虞望了很久,久到鏡中的側影也微微露出疑惑,這時他才回答了一句。
「只是一時,總會好的。」
荊照秋轉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他:「哦?」這話的意思?
「應該快了。」
含糊不清的四個字,荊照秋聽明白了。易之虞快要恢復了,再不會在少年和青年之間來來回迴轉化。這麼說,他很快就見不到少年的易之虞了?
「以後都見不到了嗎?」
「你覺得很可惜?」易之虞不知道該惱還是該高興。
「荊照秋。」
「啊?」
易之虞忽然按住荊照秋的肩膀,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看得荊照秋手心都滾燙起來,易之虞忽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喜歡這個我,還是那個小的?」
「不都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較真的語氣,認真的像是輸給小的還要打一架找回場子一樣。
「都很煩。」荊照秋耳朵也熱起來,胡亂找話搪塞過去,「你這麼大的人怎麼縮成那麼小的個子,身體受到了嗎?」
「你可以摸l摸。」易之虞說著,抓過荊照秋的手就往自己的小腹去摸,硬l邦邦的肌肉很結實有力。荊照秋羨慕極了,反正他這個病懨懨的身體是做不到了。
易之虞嘴角噙著笑意,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讓荊照秋又耳熱起來的話。
「是不是感覺更喜歡還是我這個身體一點?」
老流氓。荊照秋心底罵了一句,抬起頭,挑了挑眉,抬起一條腿抵在易之虞兩腿之間,戲謔談笑著說了一句冷話。
「信不信,我這一腳廢了你?」但到底沒否認易之虞的問話。
易之虞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荊照秋,似笑非笑。你當然敢一腳踢廢人,可你越是這麼虛張聲勢,越讓我相信,你在害怕。
害怕身上的防備會漸漸卸下,被我攻城略地。因為你可能已發現,自己豎起來的城牆,已潰塌了一個小角。而這個角會越來越大,直到能容納一個我。
詭異的氣氛一直到有第三個人文添禎來到時,才稍稍緩解。
「嚯!」文添禎吃了一驚,即使之前已經見過,但再次目睹仍覺得不可思議。真想切割切割,研究研究。
「今天能上山嗎?」文添禎單刀直入。縣太爺那邊催得緊,再不把葯配出來,三千兩就插著翅膀飛走了。
易之虞反而問別的。
「帶了嗎?」
「哦哦,都帶來了。」文添禎解下l藥箱,將幾大包藥材拿出,解釋道,「一副葯的量我都配好了,照著方子上的煮就行。這裡一共半個月的葯,等半個月後我再配第二個療程的葯。葯錢就……」
文添禎掃過易之虞的眼神,立刻噤聲。收了一塊幾百兩的玉佩,就當抵了葯錢吧。文添禎認定自己這下要做一次賠本生意,心情格外低沉。
「賣給縣令的鹿茸,無論多少,你得一半。」
「行。」看來,他得好好多遊說遊說,事關已身,能多要就多要。
易之虞說:「如此便上山吧。早去早回。」
「得嘞!」文添禎興奮地背起藥箱。
坐在堂前的荊照秋,不知怎麼的,見收拾行裝正要動身的二人,忽然急了。
「我也去!」喊完就後悔了。他湊什麼熱鬧。
易之虞立刻拒絕了。這徹底惹惱了荊照秋。剛才還撩撥他,接過轉身就翻臉不認人。本來還後悔,這下反倒堅定要跟著去。
「我怎麼就不能去」
「下過雨,山上不好走。」
「那他呢?」荊照秋口不擇言,指著文添禎道。
文添禎見戰火蔓延到不相關的人身上,急忙撇清關係:「我可有正事。我是僱主,上好的鹿茸我是要親眼見到的。」
「我也是有正事的。」荊照秋反應很快,立馬便道,「春雨貴如油,山上肯定冒了很多菌菇,說不動還有鮮筍,小雞燉蘑菇,酸菜筍片都可好吃著。」
「我采。」
「你不會。」
「好吧,我不會。」
文添禎壓在喉嚨里的我會兩個字憋了回去。人家兩個兩兩相望,一個是志得意滿雙眼發亮,一個是無可奈何寵溺妥協,哪容得他插嘴。
「那走吧。」荊照秋拍拍手,站起來,得意得都能看見高高翹l起的尾巴了。
三人結伴而行。對此,易之虞是有考量的。路上雖不好走,他難道還護不住一個人嗎?(自動排除了文大夫。)再者說,這大雨一下,也把院外的味道都沖沒了。雖然陷阱都在,牆也加固加高了,可總是沒有在眼前來的放心。
荊照秋說是采菌挖筍,還真做出實際行動來了。心裡挂念他的鹿茸的文添禎那個著急,可著急也不敢說,會獵的人又不是他。喏,手藝好的人正虛心向荊照秋請教如何挖出完美無損的鮮筍,如何辨認無毒且味美的菌菇,中途不忘了打幾隻山雞。
小雞燉蘑菇,人家兩人連吃什麼都想好了。
文添禎試探著問:「欸,大哥。我們不是來獵山雞的……鹿,鹿還著落呢。」
「急什麼。」正掏出一窩野雞蛋的易之虞,小心地把野雞蛋放在背簍中,然後才有閑心搭理文添禎,「時機到了自然就有著落了。」
眯著眼睛喝水的荊照秋在不遠處聽見二人的對話,睜開一隻眼瞧了二人兩眼,而後又滿意地眯著眼兒,嘴上全是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滿足笑容。
連自己這趟為什麼要跟著的目的都沒搞清楚的荊照秋冥冥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局者迷,很多事都看得清楚的荊照秋,偏偏看不出自己在鬧什麼勁兒。
「來了。」
易之虞忽然低聲道,文添禎立刻警醒,荊照秋也收起水壺,緊張起來。遠處正吃著青草的一整群馬鹿,恍然不覺獵人的靠近。
所謂鹿茸,當取雄鹿三到五年的鹿角最適宜。文添禎興奮地指著最前的那隻雄鹿道:「就那一隻。」
其他二人都沒動,只有易之虞一人從他的背簍里忽然取出了一隻極其簡陋的弓,看樣式應當是自製的。文添禎小聲道:「我要活鹿。」易之虞的石頭都能打暈一頭野豬,這一箭還不直接讓鹿沒了命?
易之虞搖頭,取出一隻箭。只有箭身,沒有箭頭。
用它能射中嗎?
荊照秋靜靜地看著,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易之虞射箭。只是一張粗製濫造的弓,和一隻沒有箭頭的箭,在易之虞手裡卻像有了魔力,他將弓拉出滿月,長臂一撈,有如射日一般恢弘壯闊。沒有箭頭的箭矢如疾風般射l出,直直指向他的目標,雄鹿耳朵忽然豎起,聽到破空的風聲,要逃已來不及!
刷,鹿群散開。雄鹿應聲倒下,文添禎迫不及待地走近,箭矢落地,而雄鹿只是昏迷,身上無一絲血跡。
「英雄果然了得。」
易之虞沒有理會文添禎的恭維,回頭看還愣在那裡不動的荊照秋。
「??嚇到了?」
「沒事。」
荊照秋握了握手心,覺得眼睛快被迷住了。易之虞到底是什麼身份?話又說來,他對我死纏爛打,又圖的什麼。
難不成還真的一夜風流不能忘?真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