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貓兒
「為什麼?」稚l嫩的臉上顯得十分委屈。
易之虞堵在門口,不動。
荊照秋倚在門框上,聽到這話,才抬頭掃了易之虞一眼,而後很自然地一笑。
「原先只有一間房一張床,勉強擠擠也就算了,現在床鋪多自然各睡各的。不然你以為呢?」
易之虞反問:「我以為?」
「你過來。」荊照秋勾勾手指,讓易之虞站近了說話,「大約你也忘了,我們走到一起算是湊巧的冤孽,如果能橋歸橋路歸路的話,最好,如果不能……難不成我還怕了你?」
荊照秋輕輕一笑。
「你切開是黑的,我未必也是甜的角色。」
低低的嗓音在易之虞耳邊迴轉,若有似無的氣息撩l撥。易之虞當然當然知道荊照秋未必是甜的角色。
荊照秋身死而魂魄進了這陌生世界借屍還魂,一步步小心謹慎。
他在如狼似虎的荊家蟄伏,無非等名正言順出府之日,無奈突遭意外,之前的打算從此作廢,而今與易之虞半路為伴,不過無奈之舉。易之虞究竟是敵是友尚未明了,如果不是一開始見他似乎痴傻,荊照秋根本不會與他一起上路。後來才發現,易之虞不僅不傻,越發看不明身份。
他啊,只想老老實實度日不想摻和任何陰謀詭計,來來去去無非就是荊府那些事的翻版。為錢為名為利,攪得天翻地覆。
亂七八糟,他,最煩了。
和易之虞混得再近些,久些,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又攪進這種爭權奪利的漩渦中。況且,易之虞身份未明,誰知道是什麼好東西。唔,現在就已經覺得他——黑著呢。
原以為是個被抓進來沖喜被打成掃把星的倒霉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自然生出一份同情來。哪知道,好嘛,妹的姑娘,二十好幾老男人變小點穿上女裝就想裝小姑娘,哄騙人玩呢!
要不是心裡始終保持幾分戒心,連日來,都快要聽信了易之虞包裝出來的溫柔外表。只有偶爾一個眼神動作,讓荊照秋驚醒,這絕不是一隻只會舔人的小奶狗,他是一頭野狼。藏起鋒利的爪子與犬牙的野狼!
荊照秋拍拍易之虞的臉頰,指指門口:「喏,出去。」
「好。」易之虞再不說什麼,反而站直了身子,神情與氣質突然煥然一新,變得銳利鋒芒,再不與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模樣貼合,不帶一絲少年天真氣質,幾乎讓荊照秋覺得陌生。但熟悉的小細節,反而讓荊照秋更加確定,這才是真正的他。
這樣的他,似乎變得更加迷人了些。荊照秋嘖嘖嘴,美貌真是全世界都稀缺的資源,明明想討厭的傢伙,卻怎麼都不能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走出房門,易之虞忽然朗聲道:「荊照秋,你知不知道你最像什麼動物?」
易之虞出聲驚擾了荊照秋,他慌忙移開自己的目光,爾後才意識到易之虞並沒有回頭。
背對著他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沒有等荊照秋回答的意思,易之虞繼續說。
「是貓。」
荊照秋脫口而出:「為什麼是貓?」
「呵~」易之虞背對荊照秋勾了勾唇角,「自己去觀察貓兒是怎樣的吧。」
貓兒是怎樣的呢?
看似軟l綿無力卻藏著隨時撓人的尖爪。全身被滿陽光的溫暖卻始終拒人千里。明明弱小到一腳能踩下去,卻張牙舞爪得好像自己是兇猛野獸。
就像你。
對我豎起高高的防衛,卻不知真正的後方城池已經現出崩潰的跡象。你不是已自亂陣腳,何苦對我避之不及
我又不會吃了你。
攻城不如攻心,荊照秋最大的紕漏在於,他雖然並不是毫無城府之人也能鬥狠耍滑,但在滿身尖刺之中,有未曾沾染過的柔軟的心。
所以,他是偌大荊府對荊家喪門星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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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誰要看貓兒是怎樣的啊。翌日,荊照秋蹲在牆角看,看一隻黑貓打盹整整半個時辰后,突然抱頭喊了一聲,驚得睡覺的貓兒翻身逃了。
我是傻了嗎,還真去觀察貓。荊照秋覺得自己的智商真被易之虞帶跑了。他說貓就是貓,我還覺得易之虞是只獃頭魚呢。
獃頭魚!
荊照秋抓著樹杈在地上畫了一隻死魚眼的大頭魚,拿著樹杈猛戳。易之虞探頭看完,冷不丁問「想吃魚,我去抓。」
荊照秋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謝謝,不用。
「哦……我是說早飯好了。」聲音聽起來失落多了。
易之虞示弱,荊照秋反而心虛了幾分,大清早地就發脾氣真不太好,況且對方還承包了早飯。
「吃——吃飯吧。」荊照秋結結巴巴,起身就走。但開口道歉,是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的。昨天還說過那樣的話呢。
落在身後的易之虞無聲笑笑,就知道是這樣。
以易之虞的手藝,早餐能翻出什麼花樣來,無非就是照著荊照秋說的步驟,煮個清粥,配上昨天順手買的醬大餅。荊照秋邊吃邊數錢,再怎麼數,也只有五兩銀子。
「錢不多了。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我得動彈動彈,不能呆在家裡無所事事,得找個來錢的事兒。」
易之虞頗不贊同:「你身體不好,不用你,我去。這山上的野物尤其多,有些泛濫成災了,一日獵個四五隻,足夠了。」易之虞沒說的是,這也只不過是他身體與記憶還沒恢復之前的暫時之宜。
易之虞有預感,快了。
甚至,這幾日,他總是能畫出一些看不出意思的圖案,想來應該是一些通信的暗號。如此,他的人也該要找到自己了。
「山上又是狼,又是虎的,哪是那麼好相與的。不要命了。」
荊照秋皺著眉兇巴巴的,易之虞卻高興,擔心總比全然不關心好。
「還有豹子呢,不過……」易之虞戲笑,覺不合適頓一下又道,「真沒危險。」
「那隨你吧。」荊照秋也覺得自己管太多了。昨天還說橋歸橋路歸路,今天管他如何,「我待會兒跟里正要些菜種,總不能連青菜都要每天買吧。院里那塊地荒著怪可惜的,小時候,我還見過我爺爺種菜……」
荊照秋說到一半閉上嘴。不好,說漏嘴了。
易之虞狐疑地看著荊照秋,一個荊府的四少爺,怎麼說出爺爺種菜這種話?
荊照秋圓謊:「我祖父家少時家貧,後來富貴了之後憶苦思甜,學陶公寄情田園生活樂趣無窮。」
呵呵呵,荊照秋尷尬地笑笑,又扯些別的。
「里正說,咱們後面還有塊原來種草藥的地兒,要不,咱去看看。興許,我們也能弄出一個草藥園。這山上草藥多,但敢入山的人卻少,自己種,興許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荊照秋一開始只是隨口一說,但越品就越覺得也許真能成,他原來有朋友就是種草藥的。他來了興趣,便要去那塊葯田看看情況。易之虞自然也跟著他一起一探究竟。
之前里正說,荊照秋還不知道,這麼一看,才發現這塊葯田可是真大,甚至雜草之中還七七八八雜著一些還生命力旺l盛的藥草。有些是荊照秋認識的,大部分都是他不認識的。由於久無人採摘,很是茂盛。
荊照秋摸著下巴,他對草藥不是很懂,要是來了明白的人興許真能幹成。
荊照秋正思考著,易之虞看了看天色,忽然對他道:「你先回去,我去山上一趟。」
「做什麼?」
「明天會下雨,我今天去山上獵一趟,明天就不上去了。」
荊照秋看了眼此時晴朗的天空,再盯著易之虞。
易之虞無奈解釋:「三月的天,就是一時晴一時雨的。」
「好吧,那我再待一會兒,你……」荊照秋別開眼睛,才說完下半句,「小心點。」
易之虞得逞般一笑:「好。」
兩人分散,各有去向,一個上了山,一個在想村裡有沒有懂草藥的人,卻不知有個大夫也往這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