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5、愛平等
白向杭見成揚今天上班心不在焉的,又想到他昨天帶蕭越去看醫生就沒回來上班, 他懷疑是不是蕭越的情況不太好, 就問道:「成揚, 昨天你和蕭越去看醫生, 情況怎麼樣?」
成揚搖搖頭:「沒什麼,挺好的。」
「聽說小野的情況越來越好了,我明天下班陪你去看看吧?」
成揚似乎有些出神, 聽這話反應了一下后,才點頭:「好。」
白向杭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不放心的看了他一會兒,但成揚神遊的厲害, 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成揚.……」白向杭又喊了他一聲,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 儘管跟我說。」
成揚點點頭:「……真的沒事。」說完就埋頭去整理文件去了。
下班回家的路上,成揚接到了常燁的電話:「成揚,有時間跟我吃個飯嗎?」
再次聽到常燁的聲音, 成揚覺得渾身寒顫, 他一字沒回,掛了電話。
不過半分鐘,他就收到了一條信息, 是一張圖片, 是自己躺在床上的照片。下面是一行字:很想念那天的你……
腳下一用力, 一陣急剎車!成揚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頭就碰在了方向盤上!
腦子一陣嗡鳴, 可還是無法揮去那天醒來時的景象。
車子加速駛回了小區,成揚昏昏糊糊的爬上了樓,忽然看見門口站著的蕭越,他心裡猛地一驚,慌慌把人推開去開門。
蕭越被推開也不以為意,給他讓開些,笑道:「你為什麼不幹脆把鑰匙給我呢?省得我每次站門口啊!」
門開了,蕭越剛要跟進去,卻被成揚一把推開:「你……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蕭越眼尖,立刻就問:「揚揚,你頭上怎麼了?」
「.……沒什麼!」哐當關了門!
蕭越看著差點碰到鼻尖的門板,愣了一下,隔著門敲了兩下,問:「揚揚,你到底怎麼了?」
「你走吧!」成揚低下聲音道。
「我不走!」
「別耍無賴了,你讓我靜一靜行不行?」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但是成揚已經不想管了,他躺進被子里堵住耳朵。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停止了。
他坐起身了,給常燁打了電話。
「成揚?有話問我?」常燁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你到底想怎麼樣?」
「要你離開蕭越,以後不準見他。和我在一起。」
成揚攥緊了拳頭:「要我和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常燁笑了:「不急慢慢來,從這一刻開始,你不準再見他,否則,你的照片我多得是,可以發給蕭越……不,直接發給伯父伯母,怎麼樣?」
成揚驚的身子一立:「你不能這樣!你……」
「好了,我們不吵了。」常燁像是哄著鬧脾氣的孩子一樣,笑道:「明天下班我去接你,我們去吃個飯怎麼樣?可別再像今天這樣拒絕我了,不然我會生氣的,啊。」
「你……」
「睡吧。」不等成揚再說話,常燁直接掛了電話。
成揚愣愣的拿著手機,一種極大的無助感壓迫下來,他突然覺得眼前發黑,身體開始不住的顫抖,抖得自己只能躺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膝蓋。
一夜未睡,打開門,蕭越靠在門板上正熟睡,門一拉,他直接倒了進來,枕在自己腳面上。
「……你怎麼還在?」成揚趕緊往後退了一下。
蕭越抱怨的爬起來,打了個哈欠:「不是擔心你嗎,真是狠心,我被凍了一夜。」
成揚垂了垂眼帘,關了門就低頭往外走。
蕭越二話不說也跟著。
「別跟著我。」成揚道。
「你去哪兒?」
成揚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兒的走,蕭越乾脆道:「今天我跟你一起去醫院看看小野吧。」
「不行,我父母都在。」成揚趕緊道。
「你最近怎麼了?」
「我說了你不要再問了!」成揚突然吼道,他怕蕭越再問,自己真的會忍不住說出來。
蕭越被成揚吼的一愣,成揚很少這樣發作的,這是怎麼了?
成揚不再理會他,趕緊坐進了車裡,發動油門,逃也似的離開了。
成揚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十分難熬,可是下班的時間又是這麼快,他害怕常燁就在門口等著自己,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向杭路過他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禮貌又有節奏的聲音,卻也把成揚驚得不輕。
白向杭開門進來時正看見成揚緊張的目光,笑道:「怎麼了?又不是鬼敲門?」
「……學長?你怎麼來了?」
「我跟你一起下班啊,不是說好了今天去看看小野的嗎?忘了?」
成揚這兩天心裡緊繃,的確早就忘了這件事。
他不敢一個人面對常燁,不知道他會對自己做什麼?完一要是像上次那樣,自己絕沒有反抗的餘地!現在聽說白向杭要跟自己一起,心裡才稍稍有了些輕鬆。
跟白向杭一起往公司外走,成揚還是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常燁就停車站在台階下看著自己,那眼神再明顯不過,他在等著自己。
成揚一下子停住了腳。
白向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走回去:「怎麼不走了?」
成揚看起來有些緊張,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更不知道走過去后,常燁又會說什麼?他胡思亂想,不禁把一切都往最壞的程度去想,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向杭看成揚臉色難看,就把手安慰性的放在他的肩頭:「到底怎麼了?」
他發現成揚竟然在顫抖,於是又看了看遠處正微笑的常燁。白向杭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成揚,一起順路去吃個飯吧!」常燁依舊保持著微笑,緩緩走過來。
白向杭拍了拍成揚的肩膀,說道:「沒事,有我在呢,走吧,我們還要去看小野。」
成揚這才走向外面,常燁對白向杭打了招呼,直接過來拉起成揚的手就往車裡帶。
成揚心裡抗拒,但又不敢輕易拒絕,萬一照片直接傳到父母的手機上,那他寧願一頭被車撞死!可是他怕常燁繼續對自己動手動腳,想起這些,他就打心裡抗拒。
看到車門緩緩打開,他突然打開了常燁的手,聲音有些失控:「我不去!」
對,不去,死也不去!
常燁沒想到常燁反應這麼大,皺了皺眉,說道:「吃個飯而已,又不是要殺了你,你這種反應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白向杭過來將成揚拉過去,說道:「他今天沒空了,一會兒我們要去看看小野,你下次再找他談吃飯的事吧。」
「看弟弟啊?」常燁笑道:「我也去吧,正好見見成伯父和成伯母。」
「不需要!」成揚立刻警惕道。
「成揚.……你為什麼總是要用這種態度對我,你就這麼這反感我嗎?」常燁的笑容終於不見了。
成揚不看他,趕緊拉著白向杭就走。
車一路往醫院的方向開著,成揚一句話也沒有,見他並不打算對剛才的情況說什麼,白向杭就想主動問一下。
他又發現成揚不斷的看著後車鏡,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玻璃,似乎在看有沒有被跟蹤一樣?
「成揚,你緊張什麼?常燁對你做了什麼?」白向杭直接問。
成揚不說話。
白向杭終於也沒了耐心了,他突然急速打了個反向把車靠邊,下車把成揚拉了出來。
雙手握住他肩膀,嚴肅的問:「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就當是宣洩一下,你還怕我說出去!」
成揚搖頭,艱難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我不知道……別問我!」
「你是要急死我?你說出來,到底怎麼了?」
別人發現不了,可是白向杭太細緻了,他太篤定了,成揚和常燁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他甚至都猜到了那種令人憤怒的場面!
「蕭越知道嗎?」白向杭只好放低了語氣問。
成揚搖搖頭,不知道是說不知道,還是不想溝通。
「成揚,你總是這樣,不能把事情都憋在心裡自己埋著,會毀了自己的……」白向杭發現成揚又在抖,他這種戰慄是控制不住的,是害怕,是病態的。
他只好抱住他:「先不去醫院了,我帶你去找明譽。」
「我不去,我不去……」
「那你就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你別逼我了。」
「是你在逼我,你在逼我生氣!」白向杭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從來不會生氣的人,突然擺出了一張陰鬱的臉,讓成揚一時間沒敢再反抗。
可是治療並不理想,白向杭在沙發里坐立不安。明譽從裡面出來,喊了他一聲:「出來,我們談談?」
兩人站在走廊上,白向杭問:「他怎麼樣?」
「他拒絕催眠,我什麼也看不出來。」明譽搖搖頭。
「不用催眠了,我已經知道。」
「哦?」明譽轉頭看他,卻見他一沉著臉,好像很憤怒的樣子。
「什麼事能讓你擺出這副模樣?戴綠帽子了,沒聽你結婚呀?」明譽覺得稀奇。
「你別問了。」白向杭走回了房間。
第二天,白向杭就給成揚放了一周的假,讓他在家裡好好休息。當天下午,白向杭又來看成揚,成父成母也正好在,見白向杭來,趕緊招呼著。
白向杭留下來吃了晚飯。他看成揚在邊上吃著飯心不在焉,就不斷給他加了菜,順便提醒他吃飯。
成父也看出成揚這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剛要問什麼?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這下把成揚嚇的抬頭了,他生怕是自己那天惹惱了常燁,他發了什麼照片來!
他緊張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的表情。
成父看著手機上的信息,臉色緩緩沉了下來,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消息。
他抬頭不悅的問向成揚:「你是不是又跟蕭越搞在一起?」
成揚不敢看自己父母的目光,害怕的事情還是一件件的到來了,他剛放下筷子,就聽對面的桌子被大力拍響,成父直接把筷子給摔了!
「說!有沒有!」
成母趕緊起來攔著:「你別這麼大聲,害怕鄰居都聽不見嗎?」
成父怒指著成揚道:「你忘了你爺爺是怎麼被你氣死的嗎?你弟弟還躺在醫院裡,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省心?你簡直……你簡直不可救藥!」
「爸……」成揚低聲喚道。
「你給我跪下!」
「伯父!」白向杭趕緊站起來。
「向杭,你別替他說話!」
成揚慢慢站起來,他站到自己父親面前,心裡無助,可是又能怎麼辦?他也不想讓父母這麼失望,自己不過是愛了一個人,只不過錯在,他是個男人!
「爸,我只是愛了一個人……我真的錯了嗎?為什麼,你們這麼逼我……」成揚流著眼淚說道:「我只是愛一人……這些年我聽你們的話,我試著忘掉過,我真的試過了……我真的試過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胡話!」成父說著就要抬起手,卻被白向杭緊緊握住了。
「伯父,你冷靜一點,其實成揚他……」
「他就是個逆子!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好!」成父對成揚吼道:「你現在就給我滾!」
成揚沒有反抗,只好轉頭出了門去。
「成揚!」白向杭想去拉他,卻被成父叫住:「別去管他!」
白向杭嘆了口氣,對成父成母道:「伯父伯母,你們為什麼不能試著去理解一下成揚呢?」
成父痛恨的擺擺手:「向杭,父母怎麼會不想理解溝通?可這種事不是理解這麼輕鬆的,這是他的一輩子,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好,在這麼下去,成揚他這一輩子就毀了!」
「他這一輩子已經毀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成揚他有抑鬱症,已經四年了。」白向杭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只能說出來。
成母一聽,難以置信的搖頭道:「抑鬱症?怎麼可能?他從來沒跟我們說過!」
「因為成揚他依舊是你們的好兒子,從來都沒變過,他不想讓你們擔心。可是這四年的每個夜晚,他只有靠吃安眠藥才能睡著。每個夜晚都會給他帶來噩夢,夢見自己的爺爺和您對他定下的那一條罪責,他一直確信,自己是害死爺爺的兇手。」
聽到這個真相,成父成母都愣在當場。
成母反應過來后,立刻紅了眼眶,她捂住嘴跌坐在沙發里:」這……這都是做了什麼孽啊?」
成父的情緒也有些激動:「可是成揚,揚揚他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們?我們這些年對他……」
「伯父,這些年,我也一直想過跟你們談談,愛情身不由己,成揚他真的努力了,這世上的愛沒有丟人與不丟人,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愛,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愛,沒有誰比誰更高尚,也沒有誰比誰更道德。「愛」是每個人該擁有的最民主的權利……成揚這些年太辛苦了,如果你們都不能理解他的話,那才是他最絕望的事。也許這輩子,成揚再也不能改掉愛一個男人的事實,但如果你們繼續這樣逼他的話,你們一定會失去他。」
白向杭說完這些話,對二老鞠了一躬,說道:「抱歉,今天說話有些得罪,但我想這些話,總需要有一個人來說。如果小野還在這裡的話,他也會心疼自己的哥哥的,他會請你們不要把對他的那一份期望也壓在哥哥一個人身上。」
成父愣愣的發著呆,最後好久,終於轉過身去,背影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