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陸瞻
從這個角度看,陸大隊長只看得到成小野的背影,他於是長腿幾步走了過去。
在桌前坐了下來,他仔細的打量了一眼面前這個綳著一張臉的學生。
細皮嫩肉,正是青春張揚,清奇肆意的好年華,這個青蔥俊俏的小子,即使不用一笑一動,都給人一種花枝招展的感覺,年輕真好,真漂亮。
「要不要喝口水?」他翹起二郎腿問。
成小野還是不說話。
隊長跟對邊上的人道:「倒杯水給他。」
又看了一眼筆錄,他用筆悠哉悠哉的敲著桌面,把眼睛盯向猥瑣大叔:「怎麼也得將你拘留兩天才盡人道。」
說完又看向成小野。
進來不說話的人他見多了,要麼是犯案死不開口的,要麼是受害羞於開口的,像這個小子就有意思了,自己是受害者,強勢的受害者,卻又一直綳著臉鼓著氣不肯開口,也不知道是跟誰在犟勁兒?
有意思。
邊上的猥瑣大叔又悄悄將眼斜向成小野看上看下,陸大隊長寒光凜冽的眼睛眯了眯,卻沒說什麼。
這時候水端來了,在大叔和成小野面前各放了一杯,隊長看了那小警員一眼,說道:「我說的是倒一杯給這小子,這位大叔一直在流口水,一看就知道他不渴。」
說著,就把另一杯端過來自己喝上了。
面前的成小野還是兩眼冷漠,不作理會。
那大叔又貪婪的瞅了成小野一眼,隊長已經點起了煙,長長吸了一口。
就聽桌面「砰」的一聲震顫,成小野以疾速站了起來,拳頭已經釘在了大叔面前的桌板上,他厭惡的瞪著猥瑣到令人反胃的對象:「死變態,看什麼看!你媽生你時把你的智商憋回肚子里去了?你中年四十連男女都分不清嗎?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大叔被這猛發一拳嚇得面無人色,下意識就捂住了受過重創的臉。
成小野看他這德行就犯噁心,他忽然放平了語氣,但聲音卻是咬著牙出來的:「大叔,你見過朱庇特嗎?」
「他,他是誰?」大叔慌了。
「只是個神王而已。」
「沒……沒見過,我沒見過……」
「沒關係,我也沒見過,不過我可以讓你見見他頭頂的那團光圈。」壓著最後一個字,他已經一拳朝大叔臉上揮了上去。
大隊長在對面看著,也沒阻攔的意思,大叔當即翻椅躺地,暈乎的滿世界都是光圈。
邊上的警員趕緊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隊長看了成小野一眼,不禁大笑道:「就該給他來一招「殺雞取卵」才為民除害嘛。」
成小野這才看了面前的這個警察一眼。
對面這位肆意抽煙,並且吐煙圈兒吐的特別棒的警察,肩寬個兒挺,面白鼻高唇薄,劍眉星目,一雙眼睛稍稍一眯,就顯出凌人氣質,像個隨時能往人身上踹一腳的警痞。
成小野打量完,又要在大叔身上補上一腳,邊上的警員把他攔住,拉著他坐回了椅子。
對面的「警痞」隊長把煙蒂投進紙杯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成小野終於抬起了高貴的眼皮,一口將杯中水喝盡,冷冷道:「成頌。」
隊長長的「哦」了一聲,滿意的點點頭:「我叫陸瞻。」
「誰管你叫什麼了?」
陸瞻笑了:「年齡?」
「高二。」
「讓我算算啊。」陸瞻挑了挑眉毛點點頭:「目測.……你23了吧。」
「我哪有那麼老?我才十八……還沒過生日呢……」成小野說著,又想起了成揚,明天就是自己生日,第一回沒跟哥哥一起過。
「這樣啊,那你家住哪裡?」
「我不想說!我又不是噁心的猥褻犯,我是防衛!」成小野起身踢開椅子就走往警察局外的走廊。
陸瞻重新抽出一根煙叼上,不急不慢的點上,站起了身,拿起成小野落下的背包,也跟著走了出去。
站上走廊,他揚聲一句:「成頌?」
成小野停也未停。
陸瞻慢悠悠的繼續跟著,把手裡的包甩起來,問道:「這一包的胡蘿蔔不要了?」
成小野果然停了下來,回身看自己的包被對方玩兒的跟螺旋槳一樣,趕緊幾步走回來,惡洶洶的把背包拽過去:「誰讓你翻我包的!」
「還真像只咬人的兔子。」
「你說誰是兔子?」
「你帶著胡蘿蔔不是用來啃的嗎?」
「眼瞎嗎?那是柿子!」
陸瞻點點頭:「哦?一隻吃柿子的兔子。」
「這是我哥的。」
「原來你哥是兔子?」
「你敢說我哥!」成小野二話不說就一拳打上來。
陸瞻輕易的抓住了他的拳頭,咧嘴道:「襲警?」
成小野猛的拔拳,卻怎麼也拔不出來,他氣急敗壞的一腳踢上去,又被陸瞻弓腿一擋,抬腳一勾,鉗困在懷裡,製得服服帖帖。
「本隊長要是被你一個毛小子給打了,這些年不是白混了?」
「你給我放開!你算什麼警察,你簡直是流氓!」
「我流氓的樣子你可沒見過。」陸瞻笑了笑,他個兒比成小野高出一個頭,得低頭沖他笑,正笑著,就被困在懷裡的成小野就沖臉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陸瞻這才迅速鬆手將人放開。
成小野又連住打了幾個噴嚏。
「居然用流感來襲擊我。」陸瞻插著褲兜笑起來。
成小野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拐起背包就往警局外走。
陸瞻一步走在他前面道:「你家住哪兒?我送你?」
「我沒家!」
「那可難辦了。」
成小野推開他:「我又沒讓你管我。」
「作為人民公僕,保護市民安全是應盡的職責啊。」
「你煩不煩?」
陸瞻一攤手:「嫌我煩的話,那我只好不管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嗎!」成小野最後也沒給好臉,白了人民公僕一眼,邁開腿走了。
可是出了警局,他卻不知道要不要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煩躁的慌,他不想回家。
他漫無目的的走著,又重新找到剛才的公交站點坐下來。
可是站牌上熟悉的幾路公交怎麼等都沒來,又擔心是停班了,掏出手機看時間,才發現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電了。
再想掏錢包打個車,才發現錢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丟了.……
如果現在跑回警局,還可以打個電話,可是又不知道打給誰?放著以前,他一定會最先打給自己哥哥,但現在,卻莫名的不想見到他。
那個跟別人卿卿我我的哥哥,有些陌生了。
成小野心裡一陣難過,又煩悶起來。
他抱著胳膊坐在站台長椅上,一直出神。
「大冷天的,不嫌冷嗎?鼻涕泡都快凍出來了。」
身後忽然傳來陸瞻的聲音,成小野冷冷看他一眼,沒理會。
陸瞻把圍巾朝他脖子上一繞,成小野很不領情,伸手就要摘,陸瞻卻不放手,還在暗暗用力。
成小野大叫:「你要勒死我?」
「你要是非拿下來不可,我估計會忍不住勒死你。」
「你給我放手!」成小野毫不留情的踢他一腳。
陸瞻不以為意,拍拍腿上的鞋印,在他邊上坐下來,說道:「如果這麼不想回家,那不回也罷了,既然你沒錢,不如我收留你幾天?」
「你怎麼知道我沒錢了?」
「你看手機,可是沒電了,又翻了半天包,再最後是一臉迷茫的表情,無非是想用手機沒成功又找錢沒成功。」
「你幹嘛多管閑事?」
「我總不能眼看著祖國的花朵在外一夜風霜,坐視不管吧。」
成小野斜眼看了看陸瞻,其實冷風已經吹得他暗自哆嗦,但他表面上依舊要擺出一副「既然你這麼懇求……那本公子只好成全你」的表情。
陸瞻看準他的小心思,也就給了個小台階下,說道:「終於答應跟我走了?」
「反正你自自詡人民公僕,我不用白不用。」
陸瞻認栽的搖搖頭,心道這小子的嘴可真是寸步不讓。
把人帶到家,一進門,成小野就捏住鼻子,伸頭進門內看了客廳一眼,房間看似整潔敞亮,可是這異味卻很大。
「家裡沒炸'彈,你這是什麼表情?」陸瞻道。
「你鼻子瞎嗎?裡面全是臭味兒,我感冒鼻子悶都聞到了。」
陸瞻不以為意,換鞋走進去,看了廚房一眼,說道:「垃圾五天沒換了,上回走的時候做的是酸菜魚。」
成小野拖著拖鞋走進來看都不看,繞過廚房走上陽台打開窗戶,轉身又從包里掏出充電器,找到插孔將手機充上。
陸瞻看他那動作,真堪比是入鄉隨俗,毫無拘謹,像是住自己家一樣。他一邊脫外套一邊笑:「吃晚飯了沒有?」
「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多。」
「都這麼晚了……」
「你要吃的話,冰箱里還有豆腐,做麻婆豆腐。」
「都放了一個星期了,還能吃嗎?」
「是五天。」
「不吃。」
陸瞻嘖嘴:「真夠挑的,平時敢給你做飯的是誰?」
「我哥啊。」
「那一起去吃宵夜?」
成小野搖搖頭。因為成揚將他這個弟弟照顧的很好,自己每天吃飯都是定時定點,很少吃得這麼晚,更沒有吃夜宵的習慣,所以他現在也沒什麼胃口,就搖搖頭:「算了,我不想吃了,我不舒服,想洗澡睡覺了。」
陸瞻見他拿起抽紙擤鼻涕,就問:「感冒吃藥了沒有?」
「我就這樣,換季天冷都要染幾回小病,我知道吃什麼葯,明天我自己去買好了,你別多管閑事。」
估計是跟自己交過手的原因,成小野現在對陸瞻一直是愛搭不理,善意不領。
陸瞻無奈攤攤手:「我可管不起你,既然要洗澡睡覺了,那熱水你去放還是我去放?」
「當然是你去放,你們家熱水器我又沒用過。」
陸瞻一哂,覺得自己這回估計是惹上麻煩了。
等成小野洗完澡出來,陸瞻已經自己吃上了。
成小野皺著鼻子嗅了嗅,麻婆豆腐的香辣味兒鑽進鼻腔,攪得他食指一動,他裹著衣服看了看,正巧碰上陸瞻回頭看他。
成小野趕緊收回眼神,一副故作嫌棄的哼了一聲,可肚子里卻不合時宜的咕嚕了一聲。
陸瞻看著自己的外套在他身上整整大了兩號,松垮垮的樣子有些滑稽,就忍俊不禁的笑起來。
「笑什麼笑!我沒吃飯還不準餓嗎?」成小野瞪著他。
「原來你也會餓?要不要一起吃?」
「吃什麼吃,我可不吃擱了一周的東西,萬一拉肚子怎麼辦?」
陸瞻聞言放下筷子,笑道:「成頌,我就好奇了,是誰把你養的這麼叼?」
「我哥,不行嘛?」
陸瞻點點頭:「行行行,我帶你去吃宵夜,忙了一天了,我也沒吃飯。」
這回成小野沒拒絕。
兩人來了路邊的大排檔,成小野點了一盤兒烤雞翅和油渣青菜,陸瞻又加了辣油藕片和藤椒鱖魚。
點完菜,成小野就理所應當的坐進裡面等菜了,陸瞻在攤前付賬,伸手進衣服掏錢包,一不小心把成小野的錢包也給順了出來。
再看成小野,坐在裡面一副蒙在鼓裡的玩著手機。
他不動聲色的把錢包又放回了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