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雨夜遇襲

  清糯的女聲隨著風雨飄入屋中,羞怯中懇求之意迫切:「公子,今夜雨勢大,我家的船進了水,我與阿娘無處落腳,可否借公子船艙暫避?」


  她說話間謝爻已凝神探查,艙外確實是活生生的凡人,沒有絲毫可疑之處。


  「公子,我們不會白住,會付銀子的。」


  他已披好外袍,打開艙門,便瞧見一對被淋得落湯雞似的母女,忙道:「外邊雨大,請進罷。」


  說著揮了揮袖子,桌上的油燈倏忽亮了,映得一室明光灼灼。


  姑娘探了探頭,瞧見艙內都是些大包小包的貨物,怕自己一身雨水浸濕了船艙,略有些遲疑。謝爻看在眼裡忙笑道:「無妨,都是些仙器草藥,不怕水的。」


  年紀稍長得夫人瞧謝爻氣度談吐不凡,低低啊了聲:「原來是位道長。」


  小姑娘和謝音一般大小,聞言忙睜著杏眼打量謝爻,興許是第一次見修仙者,又或許看謝爻生得俊俏,小臉蛋微微泛紅。


  「快快進來罷。」謝爻將母女倆引入艙內,草草收拾了一件空閑的艙房,還為他們備了乾淨的衣物和用靈力加熱好的茶水,母女倆叨謝不止,謝爻客套了幾句,便打著哈欠回榻上繼續睡了。


  折騰了一番,腦中疑神疑鬼的雜念總算清凈了,雨聲嘩啦啦落在水中,謝爻用衾被捂住耳朵,不多時便沉入黑甜。


  夢裡起了濃霧,嫣紅的,遮住了視線。謝爻不知身處何地,在紅霧中漫無目的地走,行了許久,忽聞泠泠水聲,循聲而去,竟是一道瀑布,瀑布的水也是紅色的,與周遭紅霧融為一體,散發著濃烈的腥氣。


  是人血,白骨成山,血流成瀑。


  霧漸漸散了,謝爻走近,隱約看到血瀑後站著一個身影,欣長挺拔,負手而立,背影熟悉又陌生,方欲走近瞧仔細些,還未來得及看清,一陣異香傳來,掩過血海屍山的腐臭味,謝爻蹙眉,這香熟悉的很——


  夜行子!

  謝爻驀然睜開眼,船外雨勢愈加猛烈,艙內黑寂一片,夜行子留下的妖香瀰漫一室!

  空氣中濕度驟升,連呼吸都有凝滯黏膩之感,胸口氣悶,他揮手點燃的油燈閃了幾下,滅了,艙內比方才更黑,雨聲疾疾。


  這妖香似有形,緩緩纏繞而來,在謝爻的手腕腳腕、脖子留下冰冷濕滑的觸感,一摸卻是無物。


  夜行子會以無形的纏香絲將獵物捆住,一點點滲透其神魂將其麻痹,而後行……不可描述之事。


  因這香有勾魂攝魄之效,當事人往往沉溺其中防備疏忽,讓夜行子有機可乘,就連原書中的謝硯都不例外,謝爻稍稍定下心神,這大半年他漸漸將這副軀殼中的靈力修為融會貫通,此時手中已用靈力凝成一把藍色的短劍,幽幽泛著光。


  原書中對謝硯驚鴻一睹后再也看不上其他獵物的夜行子,居然會對自己下手……


  這不光是人設歪了,連妖設也崩了啊!

  當然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靈劍幽藍的光暈在昏暗潮濕的艙內跳躍,凜凜劍意四散開來,纏香絲密密麻麻的在潮濕的空氣里瘋長,越割長勢越兇猛……


  這特喵是韭菜么!

  一想到這纏香絲相當於夜行子的觸鬚,一點點從他手腕腳腕往上爬,謝爻便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夜行子未免也太不挑剔了,我這樣一個糙漢子有啥好獵的……如此想著,謝爻的四肢漸漸被瘋長的纏香絲困住,難以動彈。


  妖香愈濃,一陣極低的輕笑傳入耳內:「今夜來遲,讓謝公子久等了。」


  近在咫尺,說話之人就在他耳畔。


  「謝公子可曉得我是誰?」窗戶啪嗒一下敞開了,涼風夾著雨絲浸入屋中。


  他在明敵在暗,不敢掉以輕心,冷冷道:「曉得,夜行子,性別男,愛好男,打扮女的女裝大佬。」


  「……謝公子說話,我有些聽不懂。」


  謝爻懶得跟他掰扯,開門見山道:「你怕是尋錯人了,我並非你所好。」心中揣測,根據原書中描述夜行子對謝硯的痴迷程度,加上他對獵物挑剔到近乎病態的設定,絕無可能為一時解饞對自己這種糙漢下手。


  陰煞之氣愈濃,靈劍的幽藍火光下隱約可見一抹輪廓一閃而逝,謝爻頓覺背後一沉脖子一涼,夜行子已經很自覺的趴在他背上……


  他不懂這妖玩的什麼play,為何要如此半隱半現的掛人背上,滲得慌。


  周遭是纏香絲織成的結界,密不透風,他依舊動彈不得,面上卻充容篤定。


  那半透明的模糊人影輕輕一笑:「謝九公子,謝爻,上次長樂坊一別,我跟了你大半個月,可跟錯了?」


  果然,上次在長樂坊留下妖香之人,正是夜行子,只不過當時他以為對方的目標是謝硯。


  「九爺以為,我要尋的是何人?」


  「抱歉,並不感興趣,」謝爻哂道:「我只曉得,我定不合你的胃口。」


  「不試一試,九爺如何曉得合適不合適?」


  話音未落,背上的重量減輕,腳彎處一陣酸麻,謝爻猝不及防坐倒在榻上。


  夜行子翻身騎在他大腿上,俯下身子,身形漸漸顯露,生得倒是不差,細眉細眼,一種陰沉妖冶的俊美,連眼神都是病態的熾熱:「都說失了本命劍的修士,就如同沒牙的老虎,若非你失了劍,我怕是暫還不敢下手呢,多虧了你們叔侄情深,讓我有機可乘。」


  如此說著,夜行子一口朝對方脖子咬去,尖銳的牙齒沒入皮肉,溫暖的腥甜涓涓溢出,他興奮的半眯著眼,沉溺其中十分享受。


  被他壓在身下的謝爻不言不語了無動靜,似感受不到疼痛。


  半晌,夜行子才戀戀不捨地抬起頭,舔了舔唇角的血漬,意猶未盡,纖長的手指一層層撩開謝爻的衣襟,瓷白若玉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謝公子果然美味。」


  「當真?」


  謝爻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夜行子面色一沉,猛地轉過頭,臉色大變,驚訝之色簡直要溢出臉來:「你怎麼會……」


  「雞血當真如此好喝?」謝爻面帶笑意,棕茶色的眸子微微彎起,淺淺的笑紋蕩漾開來,一副得意的俏皮。


  夜行子臉色灰敗,被他壓在身下的哪裡是什麼謝公子,分明是一隻奄奄一息的肉雞,身上禿了大半,血淋淋的雞毛黏在床榻上,一片狼藉腥臭。


  這妖物素來以潔癖聞名,只吃美人的血只睡未嘗雲雨之人,如今卻生生啃了一隻肉雞,他噁心得直乾嘔,厲聲道:「謝爻,我今日非將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一般說這種台詞的角色,活不過三章!」劍氣隨著謝爻身形的移動層層蕩漾開來,逼得夜行子忍住吞食雞血的噁心,織起纏香絲全力以赴對付突如其來的變故。


  夜行子沒說錯,白水不在謝爻的實力大打折扣,且他第一次使劍靈並不熟練,加之結界中密密麻麻的纏香絲干擾,他每出一招都如履薄冰,完全不若面上表現的那般遊刃有餘。


  周遭密密麻麻的纏香絲鋒利無比,在他身上劃了無數道血口子,原本素白的衣衫片刻便鮮血淋漓殘破不堪,可不硬撐不行,敗落下來就是被姦殺致死的命運!


  只要將夜行子逼到使出全力……


  「沒想到,謝公子在沒有本命靈劍的情況下,能堅持這般久。」千絲萬縷纏繞而來,勢不可擋,謝爻分明感覺到無數細小的絲線穿透身體,鑽心透骨的疼,卻不敢分神,靈力源源不斷地匯成劍靈,雲起絕壁般朝夜行子直逼而去。


  「念你是個美人兒,我不忍心傷你,你偏不領情,好呀,先將你弄死再嘗滋味也不差!」夜行子神色一凜,纏香絲朝劍靈疾疾絞去,正當得意,突然神色一凝,仰頭噴了一大口血,踉蹌著向後退了數步。


  「先*奸*后殺?做夢!」凌冽的劍意直逼而去,夜行子堪堪避開,雞血已被施以咒術,當對方使出全力時,便以同等的威力引爆。


  而那對避雨母女住的船艙,已被謝爻加持了結界。


  「謝爻,唐唐謝家九爺竟耍陰招!」夜行子蒼白染血的臉扭曲抽搐,周遭的纏香絲迅速凋零灰敗:「算你狠!」


  如此說著,他抹了抹唇角的血,一副狼狽落荒而逃。


  「對你,也真是委屈了那隻雞,好走不送~」


  謝爻面上雖不動聲色的說笑,卻已是強弩之末,自然不會追去,聽到嘩啦一聲水響,料定夜行子已從水底逃脫,才鬆了一口氣,虛脫的靠在艙板上,纏絲化作灰燼,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開始涓涓滲出血來,衣衫殘破不堪,瓷白的胸膛滿是血痕,是瀕臨破碎觸目驚心的妖冶。


  劍靈的光漸漸消失,他的靈力也越來越弱,因失血過多加之靈力使用過度,身體一點點變冷變麻木,很困,眼皮都睜不開,嘩啦啦的落雨之聲敲擊著深濃的夜色。


  纏香絲這妖物邪門得很,殘留在身體里吸食了血肉便永不枯萎,只能生生將其剜出來……謝爻咬了咬牙,虛弱的靈力再度結成劍靈,尖刃對準胸口的傷處,正欲一劍切下——


  一道靈流飛馳而過,迅如閃電,謝爻手腕一沉,劍靈閃了閃,驟然消散在暗黑的空氣里。


  「九叔,你做什麼?!」


  艙門大開,潮濕的雨氣捲入屋內,天邊劃過一道閃電,謝爻微微睜開眼,看清了那張震驚到扭曲的面孔。


  很明顯,謝硯誤會了什麼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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