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夜宿長樂

  此言一出,謝音驚奇地睜大眼睛,沈昱驍額角青筋隱隱跳動,只謝硯面上仍維持雲淡風輕,風平浪靜之下卻也是暗潮洶湧。


  「沒想到謝前輩這般通透。」沈昱驍嘴角抽了抽,若非謝爻是前輩,又是謝硯敬重的九叔,他早就掀桌而起了。


  「能與九叔結為道侶的女子,真是太幸運了。」謝音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驚羨之情,在這本姑娘都被炮灰的書里,謝爻的觀點確實太特別了。


  謝爻溫和地笑笑:「以後誰能娶到我們家音兒,才是幸運呢。」


  這話雖是哄姑娘的,也算是說給沈昱驍聽的。那位在他口中驕縱蠻橫讓人吃不消的宋家大小姐宋以洛,正是原書中他的結髮妻子,他也正是憑著裙帶關係將最富饒的長樂海握在手中,成為一方霸主。


  音兒紅著一張臉,笑容嫣嫣:「九叔最好了。」


  一直默默不語專心吃飯的謝硯端端正正放下碗筷,聲音無波無瀾:「我吃好了。」


  謝爻循聲抬起頭,正好迎上對方的視線,暗潮洶湧的平靜,瞧得他莫名背脊發寒。心中忽然晃過一個荒唐念頭,如若此番靈試謝硯一舉奪魁,娶到宋以洛的人豈不是……


  擇婿之事流言而已,不可全信,此番靈試還是助謝硯嶄露頭角,順便拿到他那把上古凶劍為主,不要旁生枝節為妙。


  謝爻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穿書的目的本是棒打鴛鴦擾亂劇情,可這鴛鴦打著打著,他便和謝硯站在同一條船上,不遺餘力地護他幫他了。


  也許萬人迷男主的大腿,讓人不知不覺就抱上了……


  會了賬,一行人正欲去尋間客棧,謝爻看到一向嘰嘰喳喳的謝音突然變得愣愣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遂問道:「音兒,怎麼了?」


  謝音聞言怔了怔,才恍然回過神兒來:「嗯……沒事兒。」如此說著,小臉蛋兒刷的一下紅透了。


  謝爻順著方才她的視線望去,瞧見一個臨窗閑坐的側影,丰姿神秀容止風流,儼然一個「美公子」,心中好笑,這小丫頭上一秒才對沈昱驍傾心,如今又對這「美公子」心生愛慕了么?原本的痴情炮灰女人設怕是又歪了,歪得好!

  不過,縱然這位公子生得如何俊秀,卻逃不過謝爻的眼睛,這分明就是一個扮成男子的姑娘。


  原書中好像並沒有這一人設……或許只是個稍微有些光環的路人罷了,謝爻如此想著,默默移開了視線。


  謝硯看在眼裡,眸色暗了暗,不言語。


  ……


  天色暗了下來,街市上卻越發熱鬧,荷塘里流光點點歌聲幽幽,四人邊漫步走著消食邊尋客棧,因靈試在即修士雲集,城中客房緊俏,問了幾家皆是客滿。


  謝爻倒不急,氣定神閑地瞧著眼前的街景,素聞長樂城夜市繁華,如此看來熱鬧程度不亞於帝都的簋街。當然,他的重點絕非是路旁的胭脂飾品小吃茶水,而是傳說中名冠天下的長樂坊,書中寫過,來長樂坊享樂的客人,能喝到全天下最好的酒,能睡到世上最有風姿的女人。


  但長樂坊絕非尋常青樓,由宋家直接管轄經營,一般修仙者都進不去,更別提普通人了。後期沈昱驍接管長樂海后,長樂坊成為他囚禁謝硯的禁地。


  也不知作者咋想的,一部耽美小說寫青樓意義何在?還青樓囚禁play……就不怕被讀者掄死?反正其中的妙處他是體會不來……


  「謝前輩是第一次來長樂城么?」沈昱驍看謝爻一副尋尋覓覓的模樣,微微挑眉道。


  謝爻回過神兒來,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傲慢,也不生氣,莞爾一笑:「是,長樂城竟比我想的更熱鬧些。」


  「晚輩倒是幸運,兩年前隨家父來過一趟,對長樂城還算熟悉。」


  謝爻忍不住發笑,喜歡在心愛之人面前顯擺,也是少年心性,遂順著他的話道:「沈公子真是見多識廣,尋客棧的事兒還要勞煩沈公子多多費心了。」


  沈昱驍嘴角抽了抽:「那是應該的。」


  最後走到天黑徹底,他們還是沒找到落腳的客棧,只得分頭行動,最後還是謝硯尋著的。


  謝爻心中歡喜,果然自家侄兒比這掛嗶男主靠譜多了,顯然他已然忘記謝硯是另一個掛嗶男主……


  可他歡喜得有點早……


  「道長,小店只剩下最後三間客房了,您看……」店小二為難地望著謝爻,正等他拿主意。


  「無妨,我與阿硯擠一擠便可,前輩和音兒姑娘各宿一間。」沈昱驍搶佔了先機,一臉勢在必得。


  謝爻咂舌,身為長輩確實不應該與晚輩為此事「謙讓」,暗忖了一番,從謝硯如今待沈昱驍的清冷態度看,認為如今這侄兒已經被自己□□成直的了,和沈昱驍睡一兩個晚上應該不至於就乾柴烈火滾床單,遂雲淡風輕道:「那就委屈沈公子與硯兒了。」


  「前輩客氣了。」儘管沈昱驍刻意擺出一臉從容,歡喜之意卻很明顯,完全掩飾不住……


  謝硯沒說話,狹長的眸子瞧了眼九叔,又淡淡的垂了下去。


  奔波了半月余,羈旅的睏乏深入骨子裡,熱水一泡就犯困,謝爻沐浴后躺在榻上正欲就寢,忽而聽到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音兒清悅的笑聲斷斷續續由遠及近,從窗紙上隱隱約約看到三個人影。


  「要不把九叔叫上罷?」


  「我看屋裡已經熄燈了,還是不要打擾前輩歇息的好。」沈昱驍如是說,他恨不能將謝爻遣回無冬城去。


  謝爻躺在榻上聽著,心中好笑,這幅殼子雖為謝硯叔父,卻不過比他大了六歲,比沈昱驍大五歲而已,被他說得自己跟個老傢伙似的。


  「也是,遇到好吃的我買一些給九叔捎回來。」謝音倒是個夠意思的小姑娘。


  腳步聲在他門外停下,卻再無下一步動靜。


  「阿硯,快走罷。」


  「嗯」


  謝爻翻了個身,睡了,和這群少年混了這麼久,他也想獨自清靜清靜。


  這夜裡,他做了個夢,這是重生到這副軀殼來第一次做夢。


  穿書者無夢,因為靈魂與身體次元不同,無法達到真正的融合。所以對謝爻而言,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這個夢都不容小覷,可惜他當時不明白這層道理。


  夢裡他依舊是謝爻,身子很冷,被厚厚的玄冰覆蓋,肉身死了,神魂被強行封在屍身里。


  一隻手覆在他額上,溫熱的,乾燥的,輕撫而下,細緻又貪婪地描繪他的面部輪廓,恐懼的顫慄感蔓延。


  「阿硯,接住了——」是沈昱驍的聲音。


  摩挲他臉頰的手下移,停在了脖子上,頓了頓,聲音冰冷:「無需如此麻煩。」


  「噢?如今你已無需削魂匕就能『採藥』了么?」語調微微上揚,欣喜中藏著幾分試探。


  「用削魂匕割下來,總不如直接食用新鮮。」


  ——!

  謝爻脖子傳來一陣銳痛,痛感迅速蔓延,深入神魂似要將他的三魂六魄撕裂,無處可逃的恐懼。


  自己的神魂,被謝硯拿來做葯了。


  「阿硯,你悠著點兒,別一次吃完了。」


  「嗯,我有分寸。」


  銳痛感消失,綿延在神魂里無孔不入密密麻麻的痛卻依舊洶湧不休,似要將他吞入深淵。


  冷,疼痛,恐懼。


  謝爻驀地睜開眼,一頭一臉的汗,睡袍都濕透了。重重喘了口氣,甫一轉身,氣堵在胸口,險些驚呼出聲。


  驀然看到一個人躺在身側,還睜著眼盯著自己瞧,任誰都會嚇得魂飛魄散。


  「九叔,是不是嚇到你了。」


  謝爻心有餘悸喘著氣,快速平復情緒:「硯兒,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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