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往生門

  檢驗真愛的時候到了  「鬆手!」


  旁邊的惡犬已經全都跑光了, 炮竹聲還在繼續, 白濘也趕緊將自己的手空出來改成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不喜炮竹聲, 貴妃走了之後,每次過年,那一方小偏殿里就只有她一個人。


  一聲聲震得她心口都在發顫。


  每年那一日,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可憐。


  「我要回去了!」


  白濘準備麻溜兒的走人。


  「公主殿下難得出來一次, 就這麼走了不覺得可惜?」卓景卻是輕輕鬆鬆的拖住她準備往下溜的腿, 笑話,剛剛纏的那麼緊,如今想走就走?他不要面子的啊?

  「那卓大人還想怎麼的?」白濘冷笑, 「難不成還請我吃好喝好了再回去?」


  ……


  看著面前一大桌的好酒好菜, 白濘面色黑沉黑沉的。


  卓景居然真的敢帶她來吃東西?

  還是花樓?


  「百面樓里的吃食在京中甚是有名,想聽小曲兒的,看戲的,聽故事的,這裡也都有。」卓景半點不覺得自己在帶歪孩子,笑著道:「公主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臣自然要帶著公主好好盡興了再走。」


  這話說的,白濘的臉色再次抽了抽。


  「說吧, 你到底想如何?」白濘看了一眼桌子上油亮的菜色,有些沒胃口, 她素來偏甜膩咸, 偏偏這一桌子就沒一道甜點。


  「我說我不會礙著你的仕途, 想來你也不信, 說吧,你想如何?」


  他點了一桌子的菜,但顯然對面的人不願意領情。


  想了想,又看了看外頭沉沉的天色,卓景笑了起來,今晚興緻頗高,道:「你把那個醬肘子吃完,我就告訴你!」


  長得比他的松子兒還瘦,宮裡是不給飯吃?


  「我不吃。」白濘不明白他為什麼執著的讓她吃飯,忽而想到了什麼,面色突然一變,「你又想下毒?」


  「又?」


  卓景眯起眼睛,快速的想了想自己和白濘僅有的接觸的這幾段記憶,很快就將醫館的那段對話給拉了出來,「原來那天你聽見了,小公主居然還愛聽牆角?」


  白濘冷哼一聲,不說話,眼神卻是不自覺的瞟向窗外,不知道沈嬤嬤能不能找到她。


  她戒心滿滿的樣子讓卓景覺得越發有趣,伸出筷子開始吃東西,每道菜動上一口,再轉過來撐著臉看她,「這下可以了嗎?」


  白濘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裡,眼神變得越發清冷了,「你這是讓我吃你的口水不成?」


  「咳!」


  正在喝茶的卓景嗆著了,站在門口守門的黑衣人默默垂頭。


  「牙尖嘴利可不好!」卓景眼眸深深,他一向來都不是好脾氣的人,今天晚上心情不錯,才對白濘退一步再退一步。


  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蹬鼻子上臉。


  「白濘!」他沉下臉色。


  「怎麼的?你還想蹬鼻子上臉?」他心中所想的,白濘倒是先說出來了,「拖我在外面,傷不敢傷我,動不能動我,扭扭捏捏不成樣子,女子都比你乾脆利落,我知道我活著你就不安,我亦是一樣的,你活著,與我也不安,所以,好好想想解決的法子不是更好?」


  年紀尚小,說出來的話一套一套。


  有些時候,以往那些習慣不是隨著時間消失了,只是沒遇到合適的事情和對的人。


  譬如現在,對著『黏黏糊糊』的卓景大人,白濘以往那股子不依不饒的勁兒也上來了。


  剛剛被惡犬包圍的時候她是真的以為卓景要弄死她的,但是如今冷靜下來了,這對他沒好處啊。


  她死在外頭,徹查起來難保就把他牽扯出來了。


  「那你說怎麼解決?」


  卓景怒極反笑,抿唇笑的妖異,手中酒杯隨著他的話晃動,「若有雙全法,我倒是也願意洗耳恭聽!」


  「簽字畫押如何?」


  白濘冷不丁吐出這麼一句話。


  卓景喝茶的動作一頓,一雙眼涼涼的看過去。


  「我保證不將你的事情說出去,而你……保證從今天開始,不出現在我的面前,不干預我的事情,見到我退避三舍,就可!」


  她閉上自己的嘴巴。


  他遠離她的生活。


  這是白濘能想出來的最合適的解決方法。


  「若有朝一日你說出去了呢?」卓景顯然來了興緻,單手撐臉問道。


  「那我名下所有資產就都歸卓大人所有!」她現在除了錢也沒別的了,好歹也還算是前寵妃的『獨女』,如今更是得了皇后的庇護,雖然是暗處的貔庇護,但昨日去抄佛經之後,皇后悄悄贈與她的一小盒金銀卻代表她以後一定會更有錢!

  「大手筆!」


  卓景也是需要用錢的人,自然明白這個代價很誠心。


  「若是我沒辦到該如何?」他又想起自己肯定也是需要付出什麼的。


  「同等,你名下的所有自然歸我。」白濘有點眼饞他的錢。


  她要站穩腳跟,首先就得有錢,有錢才好辦事。


  「不錯的提議!」


  卓景將茶杯放下,「叫人心動不已!」


  白濘鬆了一口氣。


  「但是,我拒絕!」


  白濘臉色一抽。


  「公主殿下!」卓景站起來,走到白濘身邊,伸手,一點點在她眉心,似招貓逗狗一般的架勢,讓白濘心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一招,是羅崇年教你的吧?」


  白濘面色猛地一沉。


  「還有那十封信的法子,也是羅崇年教你的!」他眼中有晦澀的光,「看來刑部也有你的人?」


  「你的提議看似公平,但對我來說卻不盡然,你只需要管好一張嘴,就永遠不會出問題,而我,要真的避開你,談何容易?」卓景輕笑,語帶幾分嘲諷,幾分饒有趣味,「就算我避開你,到時候你根基已穩之時,你再主動湊上來,我豈不是要成為你盤中餐?」


  最後『盤中餐』三個字他說的又緩又輕,神色蕩漾的是溫柔,散出的卻是不愉的氣氛。


  「我好心請你吃飯,你卻算計我又哄騙我?」卓景鬆開自己的手,修長五指執起玉壺,清透酒水落入杯盞之中,酒香纏繞在兩人中間,他眼底有光,如妖!


  「該如何罰你才好?」


  這樣的話顯然王忠是不敢當著卓景的面兒說出來的。


  「大人還是多顧著自己的身體吧。」他也算是跟著卓景的老人了,這兩年卓景在官場上看似步步高升,那可都是用命搏出來的,「六公主那兒,您看要不要去請幾個『百面樓』的人來解決一下?」


  百面樓是敬重最大的消息樓,之所以取這個名字,便是它有千百種變化,既是傳遞收集消息的地方,也是□□的好地方,當然,百面樓的原身其實是間花樓,底下勢力錯綜複雜,算是江湖之中不可撼動的存在。


  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也有江湖的流派,


  不到萬不得已,卓景是不會把江湖上的人引進朝堂的。


  而百面樓顯然也從來不做有關皇室的生意。


  當今聖上賢明,大懷人人安居,百面樓的主人曾放過話,接誰的單都可以,除去和皇室,與陛下有關的單子。


  「不著急。」卓景靠在太師椅上,左手放在桌面上,一隻黑貓迅速跳上他的掌心,他摸了摸黑貓的腦袋,笑了,「我看那小丫頭也有趣的很,且讓羅崇年先教著,他想借她的手從刑部出來,我倒是要看看到最後又是誰為誰做了嫁衣!」


  聽見羅崇年的名字,王忠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眼底有憎惡的光,「羅崇年那等卑鄙小人,就該爛在大牢里,當年四爺可沒有半分對不住他,是他狼子野心,連累了一家人!」


  「忠叔,慎言!」


  卓景面無表情的打斷他,「我如今是卓景,羅家的仇怨就別再提了!」


  王忠看了看四周,這才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以往羅家是何等風光,如今卻連提起來都要格外小心一些。


  「大人,你今日可是為何要去救公主?」王忠到底還是忍不住,疑惑的發問,「冬日水冷,若是六公主在裡頭出了什麼意外,不是正好?」


  卓景摸著毛腦袋的手微微一頓,抿唇道:「忠叔,她是在宮中落水,定會有人救她,所以不如我來救,不然……!」


  他看向自己腰上的令牌,「這份功勞可就是別人的了。」


  話說完了,葯也已經上好了,卓景捏著貓的脖子讓它落在自己的肩頭。


  「走吧松子兒,帶你出去玩!」


  語氣輕鬆,顯然心情不錯。


  王忠臉皮抽了抽,之前還說嫌棄那貓呢,怎麼如今名字都有了。


  「這貓……?」王忠覺得實在和自家主子不太搭!

  「不覺得這貓像那丫頭嗎?」卓景捏了兩下松子兒的耳朵,松子兒已經感受到自己被接納了,有恃無恐的伸出自己的爪子在卓景指尖揮了揮。


  卓景笑著將自己的手指收回,說:「看著可憐巴巴,爪子倒是利的很!有趣!」


  王忠望著它走出去的身影,心頭卻不自覺的浮上一層擔憂的神色。


  而皇宮裡,白濘正坐在石凳上看著沈嬤嬤指揮著宮人上上下下的忙活著。


  侍衛和宮女的數量都翻了整整一倍,雖然比起其他皇子來說這點人數不算什麼,但是對白濘來說人多人少還真的無所謂,關鍵是能為她辦事的人要好好的挑出來。


  「先幫公主把寢殿清理乾淨,偷懶的就重新給我回你們的浣紗局去。」


  洛皇后讓白濘自己去挑,白濘直接挑了在最辛苦的地方做苦力的宮女來,幹活利落,而且容易滿足,今日第一日,有沈嬤嬤幫她□□新人,她自然是站在一旁微笑就好。


  等寢殿弄得差不多的時候,白濘出聲叫住沈嬤嬤。


  「嬤嬤,幫我端杯茶來可好?」


  沈嬤嬤自然是立刻就將熱茶遞到了白濘的面前。


  「嬤嬤在這宮中待了幾年了?」白濘輕輕眨了眨眼睛,問道。


  「老奴十五入宮,如今已經有三十餘年了。」


  沈嬤嬤低著頭,心裡琢磨著白濘的用意。


  「三十年了,那嬤嬤定知道,我親生娘親是誰吧?」白濘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熱茶,餘光瞟到沈嬤嬤突然一下子變得煞白的臉色,「可能給我講講我娘親是個怎麼樣的人?」


  「公主,老奴,這事兒老奴也不清楚啊。」沈嬤嬤在挺清楚這個問題的時候,背後瞬間就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來,「可是有誰在公主面前說起什麼來了?」


  不然以白濘寡淡又怯懦的性子怎麼就突然會問起這個事情?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抬頭迅速的看了白濘一眼。


  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兩隻□□疊在一起一盪一盪的,一雙清亮的眼睛落在她背上,仿若被一層刀刃刮過絨毛,密蟻啃咬一般難受。


  六公主……什麼時候變了個模樣了?


  「嬤嬤不想說倒也沒事。」白濘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嬤嬤,突然一笑,清楚的見到沈嬤嬤的肩頭一松,「我向來不愛強人所難,只是嬤嬤這般資歷,跟了我,倒是可惜了。」


  這句話又是頂難接的一句話,沈嬤嬤剛剛松下的那口氣頓時提了起來,「公主何出此言?能跟著公主是老奴幾輩子修上的福氣!」


  「以前跟著我的林嬤嬤總是說,良禽擇木而棲,而我可不是什麼好木。」


  白濘算了算自己手上可以用起來的人,雖然沈嬤嬤原先是跟著洛皇后的,但是卻不是洛皇后的陪嫁,若是不能將她變成自己人,怕是再培養心腹也格外難。


  「如今讓嬤嬤你跟了我這塊爛木,實在委屈嬤嬤。」


  白濘輕輕將茶杯放下來,「嬤嬤說是不是?」


  沈嬤嬤若是聽不出來白濘的意思,就白在這宮中混三十餘年了,這是讓她表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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