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這人她認識
之後白濘聽說,許多人都去為栗夏求了情, 卓景也去了, 但栗夏還是被丟到少管獄去了。
只是聽說她在少管獄裡面的日子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比在外頭過的還要舒坦, 之後又因為這個事情讓懷帝頭疼了好久。
沈嬤嬤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還格外小心的看著白濘的神色,生怕她因為這件事情覺得心中鬱鬱不平衡。
「她到哪裡都是熱鬧的。」
白濘手中捏著一隻小魚乾,嫌棄的丟的遠遠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黑貓噌的一下溜出去接住美滋滋的吃起來, 心情怎麼都好不起來。
「今日國師有沒有派人來接它回去?」
她頗為煩躁的轉身問身後的沈嬤嬤。
沈嬤嬤倒是挺喜歡松子兒的, 但是這貓在公主面前倒是會賣乖討好, 到她們這兒就傲氣的不得了, 碰也碰不得。
「不曾有人來提起過。」
沈嬤嬤試探問道:「不過一隻貓而已, 咱們宮中也不差這貓一口飯, 不如就留下吧?」
她喜歡這貓不僅是因為這貓長得好看,更關鍵是這貓是國師大人的,往日里都跟在卓景身邊的貓,連陛下都認識。
公主什麼都好,就是在宮中不能太過招搖, 總有些不開眼的人想要來公主面前蹦躂上兩下看看是否有利可圖。
有這貓就不一樣了, 如今誰都覺得國師喜歡白濘,連懷帝都詫異的說了一句:「之前他就說要將這貓送你,後來沒提起, 原來是要等到養大了再送你。」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 白濘如今還未及笄, 倒是沒人往歪了想。
道理白濘都知道,不過就是每天給點吃的,但這貓黏人的很,晚上睡覺總是偷偷摸摸的窩在她腦袋邊上,早晨一起來就看見一團黑毛球的感覺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脾氣還大的很,不高興了就使性子,有人要是想要摸摸它還要被做好撓一手血的準備。
收拾這些爛攤子也是一件麻煩事兒。
白濘想著,卓景肯定給過了個把月就能把它接走。
但是白濘沒想到的是,過了個把月之後,卓景居然被懷帝派遣到栗行風那兒去了。
他這一走就是半年,朝堂之上少了一位攪動風雲的權臣,多了一位新起之秀。
栗行風的義子,蘇海的兒子,蘇靳!
懷帝喜歡他,更甚於喜歡卓景。
那提拔的速度,比起當年的卓景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手腕也非常人能比。
若說談起國師人人都是懼怕的話,那麼這位蘇靳蘇大人就是人人口中的謙謙君子,清風皓月一般的人物,京城貴女們都想嫁的春閨夢裡人。
人人都說陛下這是怕卓景功高蓋主,所以將他調出去。
只是又過三個月之後,臨近年末之時,邊關外傳來消息,栗家軍攻下連同烏達木在內的四個番邦聯域,卓景為軍師,提出了諸多戰策功不可沒。
懷帝大喜,又是好一頓賞賜。
眾人這才回過味兒來,對蘇靳的提拔是真,權衡兩人也是真,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再重視卓景容不下卓景了。
栗家軍一路往北攻,若是此戰大捷,再過來,他身上的榮耀和尊貴怕是要更上一層。
白濘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正對著一本本的賬目出神。
沈嬤嬤往爐子里添了香,一回頭就看見白濘怔楞的神情。
「公主?」
「嬤嬤,全京城的酒樓,都和咱們多多少少有些關係,可為什麼,別的就做不好呢?」她隱約感覺的出是百里家在針對她。
但是又想不出什麼特別好的辦法。
「羅崇年那邊兒送了信過來。」沈嬤嬤將一封半舊的紙張疊好,放在白濘面前,隨後又皺著眉頭出聲道:「不過,巧了的是,國師大人也送了信過來。」
說好了要合作的,白濘自然要將人給用起來。
她幫他盯上宮中和朝堂上的動向,自然,大家還是要互幫互助的。
前兩日將這個事情也告訴了卓景,沒成想居然這麼快就回信了。
白濘接過兩張不一樣的信條,細細的看完后,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公主?是兩個法子都不好用嗎?」
沈嬤嬤見她嘆氣,嚇了一條連忙問道。
「他說的沒錯。」白濘將左手那張半舊的信紙揉成球,捏在自己的掌心,聲音平穩道:「若是一個人長久的被困於一個地方,那便是再聰明的人,再豐富的閱歷經驗,也有被耗盡的一天。」
「蠢貓呢?」
她得了卓景的好法子,怎麼去對付百里家已經有思路了,當即聯想到那男人送來的貓。
「松子兒剛剛還在外頭曬太陽呢,要老奴遣人去找回來嗎?」
這話剛說完,窗邊的物件兒就掉了一個,黑貓靜悄悄的從窗邊兒溜進來,歪著腦袋看了一圈兒屋子裡的人。
「喵嗚~。」
松子兒試探的往白濘身上靠了過去。
沒成想這小主子不似往日那樣嫌棄的將它撥開,反而彎下腰,將它抱到膝蓋上去了。
沈嬤嬤清楚的看見黑貓詫異的扭頭往後望了一眼。
一隻貓,臉上居然還能出現詫異的神情?
白濘將手擱在它的腦袋上,輕輕撫摸了兩下。
松子兒就更受寵若驚了,立刻將身子蜷縮起來滾進她懷中扭了兩圈。
自那一日起,白濘總算不再對著國師送給她的黑貓冷眼相待,偶爾興緻好了,還能空出手來摸兩下。
她興緻是否高還要取決於是否有要用到卓景的時候,若是碰上什麼她解決不了的事情,需要借用卓景的勢了,她看松子兒便會覺得順眼許多許多。
誰都不曾想到,卓景這一去就去了近兩年半的時間,一年也就回來一兩次,每次都是直接進宮,和懷帝說完話又匆匆趕回去。
而這兩年半的時間裡,栗家軍一路大捷,屢戰屢勝,再一次將大懷的地域擴大。
彼時,白濘十三。
後來白濘即將過十四歲生日的時候,聽說國師大人回來了。
只是聽說他在異域之時,中了異域奇毒,後來雖然是保住了命,但身子變得十分虛弱,無法再繼續跟著栗將軍一塊兒行軍,只能自己先回京中來。
這一養便是半年,身子是好的七七八八,但毒未清凈,還是落下了病根。
可能也正因為是這樣,所以他變得越發陰晴不定,就連白濘這個名義上和他合作的人,在遠遠的瞧見過他一次之後,就決定能書信往來的話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但值得慶幸的是,不論這位國師大人怎麼作別人,懷帝對他的看重一如往昔,同時,卓景不管怎麼陰晴不定,處理事情的手腕實是越來越好。
這一點,從如今白濘在京城中和百里家已經平起平坐的地位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在白濘不曾注意的時間裡,他變得越發勢大。
而在卓景不曾在意的時間裡,她在悄悄長大。
……
春日裡的十香居是最熱鬧的時候,十香居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是因為這殿中栽了十中名花,只待傳日時節一到,各種名花競相開放,十香居里的宮女太監覺得在裡頭待久了,便是頭髮絲兒都是清香的。
「公主,明日公主便及笄了,今日真的還要出宮嗎?」
沈嬤嬤手上拿著替換的衣裙,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少女。
一晃四年,面前的早就不是那個小小的丫頭了,她只有三分像懷帝,那雙眼睛里有皇家人皆有的凌厲矜貴,剩下的七分,卻都像那人。
遠山眉綴於兩邊,鼻樑高挺,紅唇唇角天生便晚上翹,一笑便先入眼三分,單邊梨渦深漩,不笑也宛若笑著一般。
天生的善人臉。
「無礙。」少女聲音也不再青嫩,若朱玉入盤,聲聲清脆,「我會帶上暗衛一起的,若是皇后問起來,便說我出去挑選我往後的府邸了。」
及笄之後,她便能向懷帝求出宮開府了。
白濘長大了,越發聰明,而沈嬤嬤覺得,她的行事手段,可能受到羅崇年和卓景的影響,手腕風格和那兩人極為相似。
也越發叫她不敢再對白濘的決定隨意的做出質疑。
她從自己宮中走出去,卻沒有看見洛皇后正巧從旁路過,一身青衣的她在看見白濘的時候愣了愣,一向來都平靜至極的眼底點出道道漣漪。
她半垂下眼睛,眼角拉扯出許多細紋,是她這麼些年來,日日夜夜難眠所致。
「洛琳……。」
她看著白濘的身影,嘴中吐出一個名字,溫柔至極,思念入骨。
腦海中是那人初入宮,捲起袖子,撩起羅裙悄悄伸手撈池中蓮子的樣子,被她撞見,見旁邊沒別人,大膽又失禮的捂住她的嘴巴,眼睛笑成兩道月牙聲音清脆的道。
「你是那個宮的啊?別嚷嚷,我的蓮蓬分你一半可好?」
那人走之後,她便再也見不得蓮蓬,賞不了月。
「皇後娘娘?」
嬤嬤在身後輕輕叫她。
洛皇后眨眨乾澀的眼睛,聲音沉下去。
「走吧,去庫房看看,挑挑及笄禮。」
沒走兩步,看見前面一人領著幾個小宮女走過來,見到她,領頭的人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就做出轉身的動作,但對上身後小宮女們驚訝的視線時,還是生生的給止住了,轉過身來規規矩矩的行禮。
洛皇后盯著那領在前頭的女人看了好一會兒,才掀起唇角,眼底是透骨的涼意,「碧水……。」
……
白濘出了皇宮,本想直接去刑部的,但看著頂上仍舊掛著的太陽,她想著還是先去看看府邸。
拿著手上懷帝給她選的幾處府邸的住址,挨個兒的看過去,平心而論,這些府邸都不錯,但就是周圍太鬧騰了,僻靜的那些,地段又太偏,都不是白濘所喜歡的。
可惜她不能自己置辦公主府,畢竟在懷帝和其他人眼裡,她就是一個不受寵愛,地位一般的小公主,哪裡憑空變出這麼多的錢來買府邸?
看完前頭幾個,白濘來到最後一處府邸,正好從小巷裡拐出來就是那府邸的側門,白濘索性就直接進去了,裡頭異常寬敞,白濘尤其喜歡那院子,地方大不說,還種滿了翠竹。
而且這府邸周圍居然都沒有住戶,格外的安靜,也方便她日後做事。
最後這個府邸著實是意外之喜,白濘越看越滿意,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一牆之隔的隔壁戶人家傳來說話的聲音。
「大人今日心情不好,你們且小心伺候著。」
白濘一皺眉,有人?
她貼近牆壁,將耳朵靠上去,就聽見裡頭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隱約夾雜著驚呼。
「大人……您……出來了?」
她實在是聽不真切,既然對著府邸滿意,便想知道隔壁住的是什麼人,想了想,白濘搬來椅子,踩上去,兩隻手用力的扒著牆頭,半個身子都探了過去。
前面有一顆枇杷樹擋著,正好將她給遮住,白濘心頭一喜,還沒來得及仔細看。
就聽見手下咔嚓咔嚓的聲音。
這裡太久沒人住,牆頭上日日風吹日晒,有些鬆脫,被白濘這麼使勁兒一扒,居然陷下一小塊去。
白濘一個重心不穩,自牆頭直直的追下去,掉在對面那戶人家鬆軟的草地上。
一點點都不痛。
白濘身上不痛,卻全身僵硬,她已經能感受到面前數道火辣辣的視線。
「有刺客,保護大人!」
不知是哪個丫頭的聲音,她就聽見一道道拔刀聲。
艱難抬頭,發頂上還沾著一片草尖兒,這麼多人,她第一眼就瞧見被護在正中央的那男人。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他最好看。
美在皮,深入骨,嗔怒諷笑皆動人,用來形容他十分合適。
只是……這人……!
白濘:「……?」
卓景:「……?」
白濘:「……!」
卓景:「……!」
白濘此刻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府邸不能要了,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