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顆星
原來她以為的「情有獨鍾」只是懶得換？「不婚主義」也只是懶得找？
湯貝一時很難接受季柏文這話, 想了想，就算沈時真的是懶得找，他也確實對世間的男歡女愛沒什麼興趣，這樣理解沈醫生仍然是神仙級別。
但是——季柏文的懶得換, 真夠渣的。湯貝拉長著臉，眼角向上剔著, 翻了翻，然後淡而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渣男。」
一時之間，沈時和季柏文都沒了聲音。
沈時沒聲音是不知道湯貝貝這聲渣男有沒有自己的份, 季柏文是有點不屑一顧，頓了頓問自己後座的人：「或是你覺得我每月換一次女朋友就不渣了？」
湯貝貝被季柏文反駁得說不出話, 可是她還是生氣。歸根到底她生氣的原因並不是季柏文的話, 而是他的態度。他剛剛的口吻不僅不尊重程瑩瑩, 也不尊重愛情和婚姻。
一個對愛情和婚姻都不尊重的人，也就很難擁好的愛情和婚姻了。
湯貝貝撇過頭, 車窗外是快閃而過的綠化帶, 天很藍, 白雲悠悠。入年之後，南方的天氣幾乎每天都很好。湯貝繼續默不作聲地趴著窗戶，心想自己那顆小結節沒準就是被季柏文氣出來的。
「哥……如果以後我的男朋友在你面前說……他選擇跟我結婚只是懶得再找一個……你會怎麼想？」
一道輕輕的聲音從後面飄入季柏文耳里, 也進了沈時的耳里。
季柏文知道貝貝是一個較真孩子, 也有些後悔剛剛說出的話；雖然兩人是親兄妹, 貝貝的性情道德觀和心態都與他不同。
「貝貝……不會有那種情況出現。」季柏文開口, 聲音也有些低。因為他不會允許那種男人成為她的愛人。
湯貝也只是隨口一問, 不管她和季柏文如何互懟，心裡也是明白季柏文是在意她這個妹妹的。
「好了，我就是隨便說說。」湯貝坐直了身子，生氣了一會就恢復好心情說，「男女有別，想法不同，聊下去也沒意思……畢竟我們每個人思想境界也不一樣。」
前方沈時微微抬了下頭，嘴角抿成了一條漂亮線條。
至於季柏文還能說什麼，有人能自己開心回來就好。
不能自己開心回來，她難道要把自己氣死？
湯貝沒有忘記對張安碩的承諾，打算季柏文送她回公寓之後，就把昨晚燈會拍的照片發到洛杉磯群里。
下車之際，季柏文打開後備箱對她說：「後面那些吃的你都拿走。」
這些都是善善老湯給她、她哥和沈時帶回來的周庄美食。湯貝沒有拿走季柏文那一份，對前面沈時說：「沈哥哥，我哥那份留給你吧。」
車裡沈時還沒來得及推謝，湯貝已經拎著東西上樓了。
湯家的秘制牛肉乾是湯貝的最愛，回到公寓，她一邊在洛杉磯群里發單反里的照片，一邊撕咬著牛肉乾。燈會照片很多，每一張照片都需要上傳很久，湯貝點了自動上傳，然後去洗頭了。
等吹乾頭髮，湯貝拿起手機坐在床上看上傳到群里的照片，懵了。她把偷拍沈時的那四張照片一塊傳了上去。
Orz！
她想撤回，已經過了撤回時間。
群里張安碩正一張張地欣賞著周庄燈會照片，尤其看到沈時站立輝煌燈火里的側身照，十分遺憾地表示：「可惜我不在，不然也讓湯妹給我拍兩張這種feeling的照片，太有格調了！」
湯貝：……這照片是她偷拍的啊！
張安碩還在評價，隨即還來了一句詩：「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遊人笑語中。」
清華學霸就是不一樣，美國留學多年還能念詩。
湯貝依舊沒冒泡。
張安碩直接@她問：「湯妹，你不在了嗎？」隨後又@了沈時：「沈醫生，快來收照片。」
湯貝沒辦法，回了一個愉快的小表情，心裡希望沈時已經屏蔽了他們這個群了。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沈時出現在群里，同時也@了她：「照片拿走了，謝謝。」
湯貝握著手機，心情那個複雜，硬著頭皮回復沈時說：「不用謝……我就是隨便拍拍。」
「我家湯妹就是厲害，順便拍拍都那麼好。」張安碩又開始習慣性誇她。
湯貝謙虛極了：「還好吧。」
然後，張安碩說起了另一件事：「對了，那個紀錄片呢，剪輯好了嗎？湯妹快發到群里看看呀，我已經迫不及待了。」作為紀錄片里第一男主角，張安碩十分期待看到成片。但是他每次提到留學生紀錄片，湯妹都推三阻四。
因為……她不好意思啊。
洛杉磯的留學生紀錄片湯貝已經剪輯完成，連字幕包括結尾的特別鳴謝都已經弄好，之所以她沒發群里，是因為——第一男主張醫生的戲份被她剪得只剩下一個鏡頭了！
還沒有出現在中間某個背影的時間長。
還不知道內情的張安碩：「好了，不催不催，期待湯貝將後期做得更好。」
湯貝仰頭，哀嘆了一聲。努力拍出來都不能用，可以用的不讓多拍。作為一個未來女導演，她容易嘛！
有些事，的確很不容易。
沈時將群里的幾張照片保存到了手機里。季柏文將車開回紫金花園，沈、季兩家對面，沈時解開安全帶時，季柏文開口說：「我到你家坐坐。」
同時，將周庄帶回來的兩袋特產全帶到了沈家。
沒想到，季父也在沈家，季柏文同自己父親直接打了一個照面。季父和沈父正在下棋，見到沈時揚著笑臉說：「阿時，過來幫幫季叔叔……我想也只有你能贏得你爸了。」
回國有些天了，沈時還是第一次碰到季林森。他上前接過季林森手中的棋子，觀察了兩眼棋局，落下黑子。季林森回過頭問自己兒子：「去周庄了？」
季柏文坐下來說：「對，回去了一趟。」
回去……季林森對這個詞充耳不聞，開口說事：「前兩天市場部的經理來找我了，不知道我這位董事長還有沒有面子……跟你這位總經理談談話？」
「爸，你說笑了。」季柏文站了起來說。
今天晚飯季柏文自然留在季家餐桌，晚飯依舊季家女主人王曉春親自下廚，作為一位上市製藥公司董事長夫人，季柏文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都有著令他欽佩的毅力和堅韌。
餐桌上王曉春笑容滿面地對她說：「今晚這隻雞是我媽從鄉下特意買來，裡面的人蔘是昨天你爸長白山帶回來，全是滋補的好東西。柏文你工作累，多喝一些雞湯補補身子。」
「謝謝王阿姨。」季柏文客氣道謝。
「自家人，客氣什麼。」王曉春溫柔道。
旁邊季子珊故作不開心，瞧了眼自己的親媽說：「每次哥回來你就偏心，都不會心疼心疼你女兒，不知道你女兒每天呆在實驗室也很累嘛？」
王曉春拍了下季子珊的手，笑罵說：「那是你自作自受，非要學醫，學個管理什麼的不就輕鬆了嗎？」
「管理更頭疼好不好？」季子珊聳聳肩，轉頭面向自己父親說，「家裡公司就讓我哥操心，我是爸爸的女兒，繼承我爸爸的衣缽不是更好？媽，你難道不知道爸爸以前也是醫藥專業，我們可是同類專業！對不對，爸？」
季林森點頭，叮囑一句說：「學習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讓自己太累。」
「遵命。」季子珊滿口答應下來。
難得子珊今晚這樣活潑。以前家裡三個人吃飯，哪有這樣的熱鬧，尤其是女兒季子珊，吃兩口就要上樓看書，季柏文更難得回來吃飯。
比起今晚季家，沈家就比較冷清了，只有父子兩個人，做飯的岳阿姨因為丈夫病情加重也請假回了老家。晚飯是沈時下廚，做了口感清淡的美式晚餐。
沈教授彎著腰在酒櫃里找起了酒說：「好像家裡沒紅酒了……不知道這瓶白蘭地能不能配你今晚的晚餐。」
沈時挽著的襯衫袖子問：「怎麼會有白蘭地。」
「噢，子珊上次送來的。」
沈時開口說：「白蘭地糖分太高，少喝為好。」
沈教授：「……」
不過，晚飯最熱鬧還是湯貝。同學找她一塊擼串，夜裡八點一幫人坐在學院後門的燒烤攤吃串聊天，戲劇學院風景線一向好看又特別，校門口出來的女孩個個漂亮纖細，男孩高大帥氣。連燒烤攤老闆都是曾經的風雲人物。
「貝貝，你要不也入我們這行唄，每天扛機器累不累？」
湯貝拿著烤串說：「我也想啊，但是——」湯貝看向自己旁邊放著的水碗說，「吃個烤串都要過水，我做不到啊！」
說完，湯貝扯起一個討打的笑容。
女孩拍著湯貝肩膀：「討厭！」
好久沒有發跟同學聚會的朋友圈，湯貝從今晚一塊聚會的同學這裡拿了幾張圖，也發了一條朋友圈。
臨近畢業，可以感慨的情緒就比較多。
半個小時后，一條留言出現在她烤串下面，來自沈醫生的嚴厲提醒——「這些東西，少吃為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湯貝感到胸口一陣絞痛，然後懊悔地回復沈時說：「我沒吃，我是盜圖。」
夜裡沈時和季柏文在紫金花園的籃球場打球，紫金花園建得特別早，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會建個籃球場作為活動場地，現在住在紫金花園都是老一輩的人，沒幾個人會在這裡打籃球。
球場上兩個男人相互過手，季柏文笑著說：「沒想到你在美國那麼多年，還有這個身手，體力不錯啊。」
「作為外科醫生，沒點體力怎麼行。」沈時回季柏文，一個高跳，進了一個球。
季柏文想起他和沈時的第一次見面，那時他剛從周庄回季家，路過球場看到沈時一個人在這裡打籃球，他停下來觀望，沈時將籃球扔向他：「要切磋一下嗎？」
當時他以為沈時是一個體育生，後來才知道沈時的名氣有多大。不過有些事情都已經變了，記得年少的沈時比自己爽朗，現在似乎反過來了。
「季柏文，以後今天車裡的那些話，你不要順便對湯貝貝說。」兩人坐在長椅休憩時，沈時開口說。
季柏文有些驚訝，隨後解釋說：「……貝貝太天真，讓她知道一些事情也好，免得被外面那些男人給騙了。」
沈時看了看前方：「那也不用像你今天這樣。」
季柏文不以為然，就在這時手機進來程瑩瑩的短消息：「回來了嗎？今晚來我這裡好不好？」同時，發來了一張自拍照，「想你想你想你。」
季柏文嗤地一聲笑，放下手機站了起來，然後轉過頭問，「沈時，那你告訴我，你信這個世上的愛情嗎？比我爸和我媽，森善葯業，曾經以他們兩個人名字共同命名的公司品牌變成了馳名商標，結果呢——」
他和貝貝是親兄妹，卻非常不一樣。
沈時望著季柏文。
「人越聰明越容易自私……沈時，你比我還聰明。」季柏文又笑了笑說。
什麼人越聰明越容易自私？如果湯貝在現場，一定會反駁季柏文說：「這世上還是有很多聰明又無私的人。」
比如……她？
以及《愛都》劇組裡塑造的所有的醫護人員？
沈時來東部醫院正式上班已經是兩天後了，《愛都》劇組也重回醫院拍攝最後戲份，然後醫院戲份就要殺青了。
《愛都》最後一個病人是一個心悸病人，扮演的病人是一位群演，怎麼都演不好，作為第三副導演湯貝必須對其提供指導和幫助。
湯貝靠在牆角，同群演示範起心悸病人犯病樣子，演得那個喘不過氣來，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就在她投入自己藝術表演，一道熟悉男聲提醒她：「身體可以再往下蹲，手不是放在左邊，要中間一些。」
湯貝停下表演，瞅向過來觀看她表演的沈時，笑了笑：「嗨……沈醫生。」
沈時過來是找湯貝貝商量一件事。
今天沈時參加的第一個MDT團隊晨間會議由院長親自主持。會議結束，院長看著樓下拍戲的劇組說：「現在的醫療片除了談戀愛還有什麼，如果可以我們醫院倒是可以自己拍一部真正的醫療教育片，至於素材嘛，我們醫院還缺真實案例么？順便啊，我們還可以做個宣傳，宣傳我們醫院的MDT治療理念……」
想得倒是很好。
「院長，這件事說起來容易，你知道現在拍個片多少錢嗎？」對文藝圈有些接觸的丁昇冷不丁地潑起涼水。
院長回過頭，想了想說：「那就找年輕人嘛！我們要給年輕人機會。」
但是，現在年輕人不一定便宜。比如那位湯三哥，有二十歲了么？她那種閉著眼睛寫的劇本都要十萬一集了……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沈時面容沉靜地開口說：「如果醫院有這個意向，我倒是有個人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