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近來程千仞不再去南山後院演講,並推掉所有宴會集會。大家都認為他在全力準備挑戰賽, 很是理解。顧雪絳說這個時機急流勇退正好, 避免過於頻繁的露面,與公眾保持一定距離, 才使人覺得親切又崇敬。其實程千仞只是手裡有錢了, 惦記著趕緊把宅子的事情定下來。他悄默聲息地買下三座府宅,又雇一隊短工打通院牆。白日里, 半條街的花樓不開張,閉門鎖戶, 長街空蕩。南淵四傻來到文思街, 見證開工, 徐冉激動地掄起大鎚,兩下砸完一面牆。一邊感嘆道:「這嘩嘩流水似的銀子,都是南央人民和傅克己送給我們的啊。」其中最大的宅院廢棄已久,野草蔓延, 樓閣破敗, 但落在四傻眼中,無一不合心意,就連草叢裡跳出的野兔子,都能看出勃勃生機、自然野趣來。三座院牆打通后,佔地一半文思街。壯闊大氣。「這裡可以給徐冉修個演武場。」「這小湖也可以再擴建一倍。」程千仞心想,如果放穿越前的世界, 相當於自己買了個聯排別墅, 還是雙露台私家電梯入戶, 三個車庫有花園的那種。臨走前回頭一望,門楣上空蕩蕩,只有几絲蛛網在秋風中搖晃。程千仞:「取什麼名字,寫什麼門匾好?」顧公子笑道:「牆剛砸完,宅子沒邊,『風月無邊』如何」「再掛上彩燈和紅綢,讓你出去吹拉彈唱?」徐冉指著明鏡閣:「你能不能不要讓對面以為,我們是來搶生意的!」「那你說叫什麼?」徐冉張嘴冒出『飛鶴』『伏虎』『降龍』一連串武館名字。氣得顧雪絳抖煙槍:「你沒點自知之明啊,粗鄙到難以入耳。」兩人吵了一路,互相嫌棄,拉林渡之和程千仞決定。最後定下最沒爭議、最平俗的兩個字——程府。林渡之小小聲說:「這個好,一聽就是正經人家的。」等他們回到醫館,一封特殊的拜貼也到了。徐冉:「他來找我們幹嘛?」程千仞:「來就來吧,他敢只身前來,沒道理我們不敢接待。」顧二:「……鹿不想說話就不說,程三和我應付就好。他或許就是來試你深淺。」林渡之嗯嗯點頭。原下索來訪時,坐在傅克己曾坐過的那把椅子上。診室窗明几淨,熱茶香氣馥郁,最幸運的是,沒有人招呼他吃陳皮苦桃仁。才說完見面客套話,徐冉就有些不耐煩,程千仞見狀暗示對方直言,顧雪絳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接招。林渡之坐在最遠處,一副冷淡模樣。「挑戰賽在即,私以為程兄應該多了解一下對手。」程千仞挑眉:「閣下要為我講解劍閣劍法?」竟是沖自己來的。他與原下索算是點頭之交,遠不到稱兄道弟的份上。原下索道:「程兄莫取笑,劍閣劍法我不會。但我了解傅克己……比如知道他想要什麼。」程千仞笑道:「他當然想贏。」取得雙院鬥法榜首,穩固自身與劍閣聲威。「他不僅要贏。」原下索垂眸,目光落在他腰間佩劍,「還要這把劍重歸劍閣。」「那勞煩你轉告他,不可能。」「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做他的說客,是為你考慮。親眼見過『神鬼辟易』的人不多,但如今程兄名望日隆,它早晚會被人認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把神兵,沒有拿在劍閣弟子手中,在一些人眼裡,即為流落江湖的無主之物……」「『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程兄何必徒增煩惱?」程千仞把玩著舊劍,依然笑道:「你不太了解我。我的煩惱向來很多,不怕再多一點。」「若有更多朋友、更大的力量,自可解一切煩惱。程兄是否需要我們,或者說,需要原家,需要青州?」原下索說話點到為止,加上本身氣質親和,不會令人不快。他起先不認可邱北幫助顧雪絳,最近卻改變主意。因為程千仞展露出不可估量的價值與潛力。天才之所以重要,價值在於未來。徹底成長起來之前,如果沒有後盾與庇護,最易被風雨摧折。明鏡閣露台上連番問答,程千仞已經拒絕傅克己,天下第一宗門劍閣去不得。而只要顧雪絳不低頭,他們永遠與皇都世家對立,出仕做官也不可能。南淵學院不會護他一輩子,他能何去何從?程千仞明白對方的意思。與顧雪絳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答話。原下索以為他在權衡得失,進一步加大籌碼:「如果你做出選擇,自此時此刻,這把劍便不再是麻煩……我可以勸傅克己放棄,或者為你謀局,逼他放棄。」即使說著這樣的話,他聲音依然溫和,只有眼神透出平靜堅定的意味。程千仞聽罷,笑意漸淡:「那我是不是可以反過來理解,如果我不選擇,你就要替他謀局,奪我的劍?」原下索不說話。他說不出假話。沉默代表默認。「吱呀——」推門聲響起,打破寂靜。徐冉火大的站起來:「誰啊不會敲門嗎?!」門口露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好奇地張望他們,頭頂一簇白毛迎風招搖。來客啪嗒啪嗒的踱進來。一頭驢。嚴肅的氣氛一下子就不對勁了。程千仞:「這……」原下索趕忙起身牽驢:「說來慚愧,家兄有事出門,托我照料大花,務必寸步不離。」自打愛驢生病,原上求就疑神疑鬼,總覺得有人要害大花。原下索顧慮林渡之是醫者,有特殊潔癖未可知,自己貿然帶驢上樓不妥。他做事一向周全,不會忽略這些細節。便將驢拴在醫館外門柱上,光天化日,人來人往,整座學院都認識這是原上求的驢,料想不會出事。誰知道驢自己掙開繩子,還能尋上樓。成精了都。徐冉心想,寸步不離,去哪帶哪?這是折騰人,還是折騰驢?讓它好好休息不行嗎。驢都瘦了啊。她已經走出戰敗陰影,提起原上求只想到『腦子有病』四個字。大花是頭見過大世面的驢。一點不怕生,見人來牽,身子一轉,四蹄靈活地穿行於葯櫃桌案間。原下索追在後面忙不迭道歉,卻也沒奈何,每次下手太輕抓不住它,下手太重又怕傷了它。擔心它碰壞別人的東西,又擔心它碰傷自己。忽聽林渡之道:「來。」大花不跑了,低頭蹭他手心,卧在他腳邊。林渡之雖然不喜原上求一身血光戾氣,卻也無法遷怒一隻毛茸茸,病怏怏的小動物,當即給它念了一聲佛偈。原下索:「走吧大花。」驢叼著林渡之的袖子不鬆口。態度冷淡卻善解人意的南山榜首站起身:「我送你。」原下索連忙道謝。程千仞推開窗戶,眼見樓外行人絡繹,二人行禮辭別。他轉向顧雪絳:「你怎麼看?」顧二:「原家是青州第一豪紳,而原下索這些年交遊廣闊,只怕是有意攬才結黨,他們家所圖不小啊……」程千仞正要說話,面色一變,縱身跳窗。徐冉緊跟著就跳。顧雪絳向窗外張望一眼,罵了句髒話,狂奔下樓。原上求今日出門前,將最愛的驢,託付給最信任的弟弟。現在他回來了,被眾星捧月般簇擁著。路過醫館時,卻瞧見令人震驚的一幕:一人背對著他,手放在大花腦袋上。「放開它!」原上求拔足狂奔,撞得行人七顛八倒,點地飛縱,一掠三丈!原下索正站在林渡之對面,見兄長衝過來大驚失色,一個箭步抱住原上求的腰:「哥!冷靜冷靜!」北瀾學生忙不迭追過去。原上求:「憑什麼要我冷靜!就是他要害我大花!你沒看到嗎!」原下索動作前,程千仞已從窗檯落下,一手護著林鹿往人群外走,一手拽著徐冉胳膊。徐冉:「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他居然欺負鹿!」顧雪絳及時趕到,正好幫忙拖走徐冉。被原上求撞倒的南淵學生大聲呵斥:「你們欺人太甚,竟敢在醫館前傷人,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北瀾眾人不甘示弱地還嘴。雙方積怨已久,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知誰喊了一句:「怎麼,想比劃比劃?」場面瞬間不受控制。督查隊員被奔涌人潮推開。中間拉架者被誤傷。抽刀的拔劍的掐法訣的,各顯身手,破風聲爆炸聲對罵聲,異彩紛呈。一場載入院史的大規模群架爆發。原下索全程死死抱住兄長,從背後將他拖離戰場:「大花沒事,大花可喜歡他了!」一驢一鹿遠遠看著,兩臉懵逼。超無辜的樣子。林鹿拍拍大花腦袋:「你怎麼跟過來了?快回去吧。」大花蹭蹭他衣袖,甩著小尾巴,啪嗒啪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