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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我要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平陽公主李慧寧是什麼時候到了這裡的,就連李閑都被眼前看到的場面震撼的無以復加。譙國公柴紹帶著幾百騎兵衝過來要殺李閑,但李閑心中卻根本沒有一絲懼意。就算他身邊沒有十幾個jing挑細選出來的青衫刀客,只有伍雲召,聶奪在,他們三個人從幾百騎兵中殺出一條血路也不算什麼太難做到的事。 

  不出意外的話,李閑在三五百jing騎中割了柴紹的腦袋也不算什麼難事。 

  柴紹帶著人馬衝過來的那一刻,李閑是真的起了殺心。即便張公謹沒有下令他麾下的人馬列陣防禦,李閑手裡的黑刀難道就是一個擺設? 

  柴紹若是死在李閑手裡,李閑心中也絕沒有什麼負疚之情。可偏偏she死柴紹的是李慧寧,這讓李閑心中的愧疚歉然濃烈到了化不開的地步。對於李慧寧,他本來就有歉意,雖然他對李慧寧的利用並沒有傷害她本身,但利用了就是利用了。這個女人對他是真的當做弟弟來看待,雖然有時候確實顯得太白痴了些,可越是白痴,感情越是真實可靠一些。 

  兵備府衙門外面的兵有不少弓箭手,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對譙國公放箭。本來兵備衙門的三位大將軍,李孝恭領兵去了荊襄,李道宗率軍圍困東都,劉弘基被削職為民賦閑在家。新任的兩個大將軍,一個是郯國公張公謹,另一個便是柴紹。 

  他是兵備府最高的將領,兵備府的人馬怎麼可能對他下手? 

  弓箭手不敢,李慧寧不願。 

  不敢的人終究還是不敢,不願的人卻終究還是拉開了弓弦。被她一腳踹翻在地跌坐在那裡的那個唐軍士兵,看著平陽公主搶了自己的硬弓和箭壺,看著大將軍柴紹被一箭she穿了喉嚨,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張大了嘴巴如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公主殿下……」 

  張公謹只覺得嘴裡苦澀到了極致,他看著李慧寧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是納言裴寂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嚇得沒了主意,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腦子裡一片空白。跟著柴紹殺過來的數百騎兵全都勒住了戰馬,眼睜睜的看著柴紹的屍體從馬背上跌了下去卻無能為力。沒有人敢喊出來報仇的話,因為殺柴紹的人不是李閑,而是柴紹的妻子。 

  柴紹的屍體嘭的一聲從馬背上掉下來摔在地上,箭羽撞在青石板路上又狠狠的刺進去半截。羽箭在脖子里經過的時候,箭桿和頸骨摩擦的那種令人牙酸的聲音甚至都清晰可聞。箭簇從後頸頂出來,血順著傷口泉水一樣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著。 

  他臉朝下趴在地上,在落地之後的竟是還沒有死透,費勁全部的力氣極艱難的抬起頭看向李慧寧,他眼神中只有驚訝卻沒有意思憤怒。他看著她流淚的臉,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一股血從他的嘴裡溢出來順著下頜往下淌,被she碎了頸骨他嗓子里只能發出幾聲咔咔的聲音,就好像風吹過一面漏了的破鼓。 

  在他生命最後的幾秒鐘,他的眼神變得越發複雜起來。他極辛苦的試圖將手抬起來召喚自己的妻子,但力氣卻在瞬間流失殆盡。他的手頹然落地,抬著的下頜也垂落下去磕在青石板上。 

  誰也不知道臨死之前柴紹想對妻子表示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便是李慧寧自己也沒有讀懂柴紹嘴角上的笑意到底是釋然還是譏諷。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臨死之前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讓妻子到自己的身邊來。李慧寧臉se慘白的緩步走過去,動作機械,四肢僵硬,看起來就好像一具沒了生機的行屍走肉。 

  李閑緩步走過去,從李慧寧手裡將硬弓奪過來卻沒有阻止她繼續前行。看著手裡的硬弓李閑微微搖頭嘆息一聲,隨手將那she殺了一位國公的硬弓丟在地上。人若是死在他手裡,他不會有愧疚。人死在別人手裡,他心裡卻好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般難受。 

  李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他知道自己足夠虛偽,足夠狠毒,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冷血的人。看著李慧寧頹然的跪倒在柴紹屍體旁邊,他覺得心裡猛的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他沒有多看李慧寧一眼,緩步走向遠處。恰在這個時候,大隊禁軍護衛下的大唐皇帝李淵快步趕來,也被眼前看到的場面震撼住,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 

  …… 

  「現在你覺得夠了嗎?!」 

  御書房外面的人都聽到了皇帝的咆哮,內侍總管高蓮生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幾位朝廷重臣,下意識的將腳步往前挪了挪,他想讓自己距離御書房遠一點,雖然他知道自己絕不可以私自離開,但哪怕是稍微遠一點的距離也讓他覺得心裡能踏實一些。皇帝的怒火似乎能將太極宮都燒起來似的,他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燒成一團灰燼。 

  高蓮生抬起頭看了看灰濛濛的蒼穹,錯覺於今ri的yin霾怎麼壓的這麼低。那厚重的烏雲似乎就壓在太極宮房頂上似的,壓的人都喘不過來氣。 

  他本想走到那幾位朝廷重臣身邊說幾句話,可是一看到那幾個人見自己靠近便停止了低聲交談,他又覺得索然無味,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轉身走回御書房門口站著,抬起頭看著天空,心說今年的第一場雨怎麼會來的這麼晚。 

  御書房裡,暴怒的李淵眼神仿似能殺人一樣死死的盯在李閑臉上。他這些ri子咆哮的場面已經足夠多了,多到讓皇帝的威嚴都顯得有些廉價。但毫無疑問,前些ri子他所有的怒火加起來,也不如今天的濃烈熾熱。 

  「夠了?」 

  李閑抬起頭看著皇帝反問了一句,他的眼神里沒有一點異樣的意味,平靜的就好像如鏡子面一般的湖水。他站在窗口,負著手看著窗外那一牆綻放出新綠的薔薇有些出神。 

  「陛下想問我什麼夠不夠?」 

  他問。 

  李淵被李閑這種淡然如水所以顯得格外輕狂的表情氣得幾乎窒息,如果不是現在他還不能動這個人,如果不是數萬燕雲軍jing銳就在西內苑城門外駐紮,如果不是大唐十萬jing兵在東都受制於燕雲軍宇文士及部,如果不是他覺著李閑還有利用價值,如果他打得過李閑,他恨不得親自動手將這個無恥之徒撕扯成碎片。 

  「什麼夠不夠?」 

  李淵怒極反笑:「長安府死了一個從七品的總捕,京兆尹死了一個從五品的錄事,刑部死了一個正四品的侍郎,還死了一個從一品的開國公!今ri一天,因為你就死了這麼多人,你難道還覺著不夠?」 

  「夠了」 

  李閑從外面的薔薇上收回視線,看了李淵一眼淡淡的說道:「只要想殺我的人死了就已經足夠,如果先死的是柴紹,那麼之前那幾個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死。我不是個嗜殺之人,也不是個xing子跋扈的,但若是有人想殺我,我總得問個清楚。」 

  「你為什麼要殺皇甫無奇!」 

  「他懷疑是我殺了宋宇和方正然,試圖暗中派人綁走我手下一個青衫護衛,這些事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意。」 

  「那你為什麼要殺長安府和京兆尹的官員!」 

  「因為他們打算跟我講道理。」 

  李閑語氣平淡的說道:「恰好那個時候我沒心情講道理,既然他們試圖說服我不要進去查,那我只好用刀子告訴他們這樣做不可以。無論是誰,差一點被人殺了只怕也沒心情再去講道理。」 

  「既然想殺我的人不遵守規矩,我何必要遵守規矩?」 

  李淵被他的話問的一窒,隨即冷笑道:「朕的大唐都城裡原來有這麼多不懂規矩不講道理的人,朕倒是小瞧了你們。」 

  「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陛下會按規矩追查真兇。如果規矩之內查不到兇手,那麼我也就只能自認倒霉。但只要我不死,就得講道理?」 

  李閑語氣依然平淡的說道:「這樣是不是有些不講道理?」 

  李淵實在沒有心情再和他談下去,擺了擺手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朕不想追究你擅殺朝廷命官的罪過,你自己也應該回去反省,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裡窩火,但你行事太過獨斷太多粗魯!大唐是有法制的國家,長安是有法制的都城,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要遵守法制!朕可以不計較你的過失,但你卻不能不認識到自己的過失!」 

  「好」 

  李閑點了點頭道:「但必須在案子問清楚之後。」 

  「你還想怎麼樣?」 

  李淵猛的站起來問道。 

  「想殺我的人絕對不止一個柴紹,兵備府衙門調出一個團的jing兵也絕不是沒人知道。」 

  不等李淵回答,李閑看著他極認真的說道:「我要出城去,在大營中等消息。」 

  「你在威脅朕?」 

  李閑搖了搖頭道:「我只想知道還有誰在威脅我。我可以很嚴肅認真的回答……我要出城回到大營里去不是威脅你,而是因為長安城裡不安全,陛下知道的……我是個怕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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