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男人心和婦人心
第八百零五章男人心和婦人心
王伏寶著面前的王群路,滿眼都是震驚和憤怒。【。他實在想不到捅自己一刀的,竟然會是這個跟了自己好幾年的親兵校尉。一個在戰場上領兵多年的大將軍,必然不止一次的想到過自己會如何身死。
被亂箭射成刺蝟。
被亂刀剁成肉泥。
被人割了腦袋掛在旗杆上示眾。
被戰馬的四蹄碾壓成一灘肉泥。
被人一刀捅穿了小腹內臟流下來掛在身上。
甚至被敵人生擒之後百般折磨,剝皮抽筋。
但王伏寶真的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他從沒有想到過,自己身邊的人會做出背叛之事。雖然這些年他過太多的背叛,但卻從不懷疑自己身邊人的忠誠。因為他知道如何善待自己身邊的人,他不是一個薄情寡恩的人。在戰場上,他曾經無數次挽救自己身邊親信的性命。
「為什麼要背叛我!」
他一把攥住王群路的衣服前襟,眼神里的怒意如升騰的火焰一般令人心悸。
「背叛……這個詞真的不好聽,你或許可以換一個,比如……選擇?」
王群路掙脫開王伏寶的手臂,向後退了一步,雖然他可以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但他的手卻還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雖然殺王伏寶這是之前王咆就和他商議好的事,可真的實施起來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做到心如止水。畢竟這麼多年,他所扮演的一直都是對王伏寶忠心耿耿的角色。
「選擇?」
王伏寶軟軟的倒下來跌坐在地上,他了一眼自己胸口上還插著的橫刀,血並沒有流下來多少,但是王伏寶卻知道,只要那橫刀從胸口裡抽出來,血就會如瀑布一樣噴射出來。王群路這一刀因為害怕所以刺的稍微偏了些,沒有正心臟。但王伏寶極清楚,只要刀子抽出來,用不了多久流血也能讓自己漸漸的死去。
他坐在地上,低頭著胸前的橫刀:「你的選擇就是殺了我?他們給了你什麼樣的允諾,你竟然能做出這樣天誅地滅之事?」
「天誅地滅?」
王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走到王伏寶對面蹲下來,著這個將自己養大的義父一字一句的問道:「那麼你反了竇建德,是不是也應該有個天誅地滅的結局?父親……世道已經成了這樣,你怎麼還這麼單純白痴?」
他笑著說道:「不懂這個世道的人,註定了會被淘汰。」
「你殺了我……就不怕我的部下殺了你們?」
王伏寶抬起頭著王咆,眼神里的恨意卻逐漸淡然了下去:「我知道從小你就要強,你的心也足夠冷硬。但我還是沒有想到你的心會硬的這個地步……告訴我,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殺我,從什麼時候和這些人勾結在一起的。」
「很簡單啊,我的父親。」
王咆指了指裴寂,又指了指陳政:「和他們勾結在一起的時候,自然就想到了要殺你。這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件事,認識了他們這樣的人,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之前真的太軟弱了。他們教會我,做什麼樣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立足,才能成為人上人。」
「是我送你回州養傷的時候?」
王伏寶問。
「是啊……你把我送回州之後就不聞不問,如果不是我自己夠機靈,只怕我早已經死了不止一次了。那個時候有不少官員都來宅子里逼問我你造反的事,也正是那個時候,裴大人他們開始接近我……你知道的父親,他們這樣的人總有一種預感到危機的本事,然後在危機到來之前為自己鋪好後路。」
「怪不得……」
王伏寶點了點頭,轉身向王群路:「那麼你呢?你能得到什麼?」
「少將軍……少將軍許我一大筆錢財,還許我回家和親人們團聚。這該死的戰爭老子早就打的厭煩了……今日不知明日會不會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到親人,我過夠了……我要回家!我的兒子已經五歲,可我還沒有抱過他!」
說到這些的時候,王群路變得越發激動:「我不想打仗!」
「我也不想。」
王伏寶笑了笑:「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是因為這個殺我,為什麼你不和我說?只要你說了,我怎麼可能不放你回去?」
「因為他要的可不止這些。」
王咆笑著走到王群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他確實是想回家去和娘子孩子團聚,但他更想衣錦還鄉。一個開國公的身份,一大筆錢財,一個冠軍大將軍的軍職,一塊免死金牌……這些,你能給他么?」
「白痴!」
王伏寶苦笑著搖了搖頭對王群路說道:「免死金牌……你怎麼會信這些,你殺了我……他們若是不把你推出去,怎麼安撫我手下那些將領?」
「你,我就說父親這麼聰明,若不是你來下手肯定極難成功吧。」
王咆笑著,忽然將匕首戳進了王群路的心口然後用力擰了幾下:「再說……我忤逆弒父的事,少幾個人知道總是好一些。可是你放心,我應允了你的事不會反悔。我會派人告訴你的家人,你是為了保護大將軍力戰而死的。會給你家人一大筆錢財,這樣他們還會對我感恩戴德……不是么?」
「不行!」
陳政往前跨了一步大聲道:「你這樣做,誰來頂罪!」
……
……
陳政怒道:「之前已經商議好的事,你怎麼能臨時變卦?若是你把他變成一個忠心耿耿的人,那麼殺王伏寶這個罪過誰來扛?外面還有至少有幾十個對王伏寶忠心的將領,他們若是反了誰來鎮服!」
「你!」
聲音來自陳政身後,不是他身前的王咆所說。
噗的一聲,一柄匕首刺進了陳政的后心,刀子全都沒入了他的身體,陳政甚至感覺到了那冰冷的刀鋒在自己心臟里來回絞動。他艱難的轉過身子,就到了裴矩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第一次,陳政發現裴寂笑起來是那麼可怕。
「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這感覺不怎麼好。」
裴矩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有避開陳政身子里噴出來的微燙的血液。他了自己的手,忍不住搖頭嘆道:「人要親自動手殺人,這是一件多麼無奈的事。」
「為……為什麼?」
陳政的身子緩緩倒了下去,不甘的著裴寂的眼睛。
「王群路是王伏寶的親兵校尉,沒有道理突然刺殺他對不對?就算說出去也沒幾個人會相信,王群路已經跟了王伏寶這麼多年,忽然下手,總是有許多令人生疑的地方。但你不同啊……我們可以說,你是竇建德忠心不二的臣子,為了給竇建德報仇而假意投降,然後趁機刺殺了王伏寶大將軍。」
「這個故事,更可信一些。」
裴矩從懷裡摸出一塊潔白的布手帕,擦拭著手上的血跡:「總得在大夏的朝廷里找一個有分量的人來頂這大罪,既然要說謊,總要認真些。你是兵部尚書……勉強夠了。」
王咆笑了笑,在王伏寶身邊坐下來:「父親,你不知道我在州城裡受了多少苦,刑部的那些雜碎對我動了多少手段。還有曹皇后那個賤人,刑部的那些狗東西都是她指示來的,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發誓要報仇,我要讓那個賤人死無葬身之地!而在做這些之前,自然是先要把大夏的皇帝幹掉。」
「可是憑我的能力,想要謀逆造反顯然不可能。幸好……還有你,我最敬重的父親,真應該對你說聲謝謝。」
王伏寶冷冷笑了笑,著反而比自己先死去的王群路說道:「利用人的野心,這一點你做的真的很好……可你這麼急著跳出來,難道沒有想到自己以後怎麼辦?誰稱帝,大唐的人馬就會殺到誰面前……憑你現在的實力,你可擋得住燕王李閑?」
「沒什麼,大不了退到涿郡去。」
王咆微笑著說道:「父親,博陵崔氏富可敵國,我只需帶兵走一趟糧草錢財什麼都不缺。涿郡現在空虛,只要我拿下涿郡,北可出塞北,東可走遼西,李閑就算再強又能怎麼樣?只需給我三五年時間,我就能把河北搶回來!」
「皇帝……男子漢大丈夫,既然生於亂世,哪怕是做一日皇帝也是極好的。這句話……父親應該不會忘了吧?」
「好……很好。」
王伏寶冷冷笑了笑,抬起手指著王咆的臉說道:「想不到我還養了一頭野心這麼大的惡狼……不過也好,今日紅線死了,我這就去追她。只是……你要清楚,今日我反竇建德,你反我……難道日後就沒有人反你?」
王咆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向身後的裴矩。
這一眼,將裴矩嚇的向後連著退了兩步。
但是很快,王咆就笑了笑說道:「父親,我知道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想讓我和裴大人生出隔閡,互相懷疑對不對?可你還是低估了我和裴大人之間這關係的牢靠,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只有利益……他需要我,我需要他,所以……反而比有感情羈絆的關係,更牢靠。」
「哈哈!」
王伏寶放聲大笑,艱難的挪動了身子貼近王咆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這樣想?難道他也這樣想?男人啊……既然生於亂世,哪怕做一天皇帝也是極好的……極好的。」
說完這句話,他猛的將自己胸口裡的橫刀抽了出來。
微燙的血一下子噴了出來,濺了王咆滿臉都是。
而王伏寶的話,卻在他耳邊久久不曾散去。
……
……
「陛下……這是哪兒?」
「這是芳華殿。」
竇建德了一眼地上那些屍體,急切吩咐道:「你們快換上這些叛軍的衣服,一會兒說不得還有人會搜到這裡來……北城三門都是夏侯不讓的人,朕實在想不到那幾個賊子竟然早就已經投靠了王伏寶。」
換上了一身叛軍衣衫,竇建德緩步走進芳華殿。當他到那個傾城之美的女子,身上的衣衫被扯亂了卻依然臉色平靜忍不住心裡氣惱。
「若不是朕來的及時,今日你只怕會被那些卑微的亂兵凌辱!」
曹皇後跟在竇建德身後,從這個自己曾經極端仇視的女子身邊走過,只是此時,她哪裡還有心思去計較以前的那些事。她都沒有多一眼蕭怡甄,快步走進去尋了一杯茶灌進嘴裡。
躲在密道里的張婉承長長的舒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衝動的闖出去救蕭怡甄。她是最不得這種事的人,若不是竇建德等人恰好到了此處,此時她早已經殺出去了。
「陛下逃到我這裡,似乎也不安全。」
蕭怡甄了竇建德一眼,語氣清冷的說道。
「朕休息一會兒就走,換上叛軍的衣服,總有機會混出去。」
「是啊……」
蕭怡甄忽然笑了笑,若有深意的了一眼蕭皇后:「臉上塗些血污,陛下再將鬍鬚剃掉,換上叛軍的衣服的確有很大的機會混出去,陛下身邊還有這十幾個忠心耿耿的侍衛,活著逃出州的機會並不是很小……只是,我卻不能跟著陛下一塊走了。」
這話觸及到了竇建德心裡的柔軟,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你放心,朕若出去,必然也會想辦法帶你一起走。」
「可不行呢。」
蕭怡甄著曹皇后,微笑著說道:「我是女人,就算女扮男裝還是極容易被人發現,陛下應該清楚的很……帶著女人出宮,無異於自尋死路。陛下九五之尊,怎麼能因為我這樣一個小女子而枉送了性命?」
她的嘴唇輕開輕閉,聲音悅耳動聽,眼神沒有竇建德而是始終盯在曹皇後身上:「我倒是好羨慕曹皇后,能和陛下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一瞬間,曹皇后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藏在密道里的張婉承臉色也一變,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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