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父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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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大山腳下只有四里半路的這個小村子確實無名,這一點李老頭卻並沒有騙馮孝慈。 這村子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會有人在此定居漸漸的這裡形成了村落。李老漢記得他還小的時候問過他的爺爺,為什麼這村子無名?他爺爺想了想告訴他,或許最早來這裡定居的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名氣很大很大,他躲在這青山下綠水旁隱居或許就是為了讓別人不再知道他想起他,他想無名,所以村子也便無名。
這回答當時的李老漢聽不懂,也懶得去認真想想,等到慢慢長大慢慢變老之後卻根本就不去考慮這個問題了,管它有沒有名字,這隻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有費神費力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還不如啃一隻豬蹄喝幾口今天才賺來的老酒。
普通農戶人家總是很吝嗇,所以才不會熬夜不睡浪費燈油。
李老頭在自家小院子里大樹下石凳上借著月光啃一口豬蹄喝一口老酒的時候,他兒子已經早早鑽進了被窩呼呼大睡。那一壺老酒兒子喝了一小半,給他留下一大半。而今天上山回來的時候,山寨里送的那許多肉食新酒還有一匹蜀錦就放在李老漢的炕頭上,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說,其最大的意義不是以後最起碼十天都有酒肉吃,而是和山寨上那些人的關係令人心安。
因為要保存所以滷肉做的很咸,但正因為味道重所以吃起來格外的香。
想起那一匹蜀錦,李老頭嘴角咧了咧露出笑容。村子西頭老劉家的閨女已經成年,他打算明天托個人將這匹蜀錦送過去。如果老劉家收下的話,那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大好事。只是自己兒子已經快三十歲,兒媳幾年前染了重病沒能治好,自此李家也就只剩他們這一對光棍。
老劉家的閨女才十五,也不知道他家人會不會答應。
正思考著這些事,李老頭忽然抬起頭警覺的看向門外。籬笆門關著,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黑影就那麼直直的在門外站著,月色下那人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的明亮。
這一下把李老頭嚇的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猛的站起來盯著籬笆門外的那黑黑的人影大聲問道:「什麼人!」
門外的人像是笑了笑,然後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來要賬的人。」
人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李老頭的院子只有一圈籬笆牆,一道攔不住野狗的籬笆門。如果真的是鬼魂來的話,只怕想敲也敲不響。可是那人陰森森的在那裡站著,然後說一句要賬的人,這讓李老頭一下子如墜冰窟,連頭髮都炸了起來。
他剛要大聲呼喊讓兒子起來,可忽然脖子上一涼。李老頭下意識的低頭去看,原來是一柄寒光如水的鋼刀從後面伸過來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個很魁梧的人從他身後慢慢的轉過來,走到他對面但鋼刀依然指著他的脖子。
「老傢伙,你好。」
這人笑了笑,陰森恐怖。
「是你!」
李老頭認了出來,拿鋼刀的正是今天在村口路邊被自己罵做白痴二愣子憨傻痴獃貨的那個面貌兇惡的男人。他心裡一驚,隨即明白過來自己今晚或許要死了。想到要死之後,他忽然又想到,千萬不要發生什麼讓自己死不瞑目的事。
劉世寶看著李老頭被嚇得有些扭曲的臉嘿嘿冷笑了兩聲,隨即往前湊了湊低聲道:「老傢伙,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面。」
……
……
李老頭的兒子叫李茂,在被窩裡酣睡的時候被人從炕上抓住頭髮一把拉了下來,摔在地上的時候他疼得啊的叫了一聲,下意識的跳起來就要發怒,可看到眼前的場景他立刻就閉上了嘴。屋子裡很亮,但那盞捨不得點的油燈卻並沒有燃起,屋子裡有很多人,舉著火把。他爹被人抓著頭髮按著跪在地上,脖子上架著一柄鋼刀。
李茂看著他爹,李老頭緩緩的搖了搖頭卻並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意思。
「你們是什麼人!」
他大聲質問。
押著他爹的那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陰沉男人冷笑道:「我們是燕雲寨的人。」
「放屁!」
李茂往前沖想救出他爹,卻被兩柄橫刀逼著退了回去。
「我不想多說廢話,今晚帶我們上山進燕雲寨,留下你們兩個的性命,不然的話……我先殺了你爹,當然,他不會痛痛快快的死,你不答應我就先割了他一隻耳朵。再不答應我就剜出他一隻眼睛,再不答應我就割了他的舌頭。你有很多次不答應的機會,就看你爹能不能熬得住了。」
劉世寶笑著說道,用橫刀在李老頭的臉上比劃了一下。橫刀太鋒利,即便是那麼輕輕觸碰李老頭褶皺的臉上立刻就被劃出來一道血口。
「我-操-你-媽!」
李茂眼睛都快瞪出來似的怒聲咆哮,不管面前攔著兩柄橫刀猛的往前沖想把他爹就出來。劉世寶一腳踹在李茂的胸口上,他整個人都被踹的向後翻了過去。兩個右候衛的士兵上來一左一右按住李茂,劉世寶緩步走到李茂身前低頭看著他說道:「還是個孝子,那我給你個機會,現在我抓住你而讓你爹去給我們帶路上山進燕雲寨,如果他不答應,我就一點點殺死你,怎麼樣?」
李老頭猛的抬起頭喊道:「不要!好漢,我求求你,你抓我!你抓我!」
劉世寶搖了搖頭嘆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說不定不怕死,但你兒子也就才三十歲,他說不定也不怕死,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怕他死,他也怕你死。」
「帶路,要麼,他死。」
劉世寶看著李老頭說道。
「不行啊!阿爺!不能給這伙畜生帶路!」
李茂急切的喊道。
啪的一聲,劉世寶狠狠的扇了李茂一個耳光,立刻,李茂的半邊臉就腫了起來,嘴角上有血緩緩流下。
「割了他的舌頭!」
劉世寶怒道:「刁民,我看你是的嘴硬,還是本將軍的刀子硬!」
一個右候衛的士兵上前捏住李茂的嘴,另一個人上去勒住李茂的頭顱,前面的士兵掏出匕首就要捅進李茂的嘴裡。李茂劇烈的掙扎著,但被三四個右候衛的士兵按住根本就掙脫不開。
「我帶!」
李老頭撲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哀求:「我帶你們上山,求求你們,別傷害他。」
「哈哈!」
劉世寶大笑道:「這才對,為了一夥兒賊而送死,值得?」
「阿爺!」
李茂一邊掙扎一邊急切呼喊:「不能啊,阿爺!」
砰地一聲,劉世寶用刀柄狠狠的砸在李茂的腦袋上,頓時,李茂眼睛往上翻了翻隨即軟軟的倒了下去。李老頭撲過來一邊哭一邊搖晃著兒子,然後他看到血從兒子的頭髮里緩緩的流了下來,很快就染紅了李茂的半邊臉。李老頭手忙腳亂的去擦,卻怎麼也擦不幹凈。
「你放心,他死不了!」
劉世寶將李老頭拎起來:「走,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叫開燕雲寨的寨門,我保證你們父子倆不但死不了,還會有大富貴。」
……
……
右候衛的士兵行走在山林間,就好像雨前搬家的螞蟻一樣密密麻麻。他們的嘴裡都叼著一根小木棍,而戰馬則都被帶上了嚼子以防發出聲音。密林中行進的隊伍沒有人說話,只有沙沙的腳步聲和風吹過樹枝的聲音。李老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劉世寶用橫刀抵著他的後背跟在後面。
在劉世寶後面是一隊千餘人的精銳步兵,他們是馮孝慈精挑細選出來的最善戰的士兵,今夜的第一波攻勢將由他們發起。只要李老頭能騙開燕雲寨的寨門,只要弔橋一放下來,他們就會立刻湧進去搶奪寨門。
李茂被捆綁著走在馮孝慈身邊,繩子勒的很緊以至於他的上半身都有些酸麻。馮孝慈騎著馬,側頭看了李茂一眼低聲道:「你放心,只要你阿爺能叫開燕雲寨的寨門,我不會傷害你們父子。我們是朝廷官軍,不是匪徒。」
「給他鬆綁。」
馮孝慈吩咐道。
李茂看了馮孝慈一眼,還帶著血的嘴角撇出一抹冷笑。他的眼神不屑,這讓馮孝慈很惱火。
「今天的事確實多有得罪,等拿下燕雲寨生擒那個姓李的匪首之後,我會上報朝廷給你們父子請功,說不定到時候朝廷的封賞足夠讓你們父子一輩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馮孝慈耐著性子說道。
李茂只是冷笑,卻一言不發。
隊伍在沉默中行進,偶爾有路邊低矮枝頭上夜棲的野鳥被驚飛,或是一兩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