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啊！」
一條綠油油的蛇已經在他腳腕上纏了兩圈，他條件反射的蹬腿用力踢甩。
蛇從他腳腕上滑下跌落在地，幾乎同時蛇又草叢而下，滑進了河水中。
厲尊無法追蹤蛇的去向，因為被咬處傳來劇烈疼痛。
「啊、啊……」
厲尊緊跟著跌坐在地，因為痛感劇烈，他額間沉沉冷汗冒出。
唐芊芊離他距離並不遠，她也並沒有真要先離開的意思。
冷靜的走了一段路，直接折回來。
林中多意外發生，現在已經四點多了，很快林中又會暗下去。
倘若她在天色暗下來之前，還沒走上大路，她將會一個人在林中過夜。
可一個人在林中過夜，那需要的不是一點勇氣。
無論怎樣，還是應該兩個人一起走，沒有危險更好，萬一遇到什麼，兩個人也能相互幫助。
折回來就聽見厲尊的喊聲，她快步跑回來。
「厲尊？」
唐芊芊從林中跑來，厲尊癱坐在地，後背靠著樹榦，臉色痛苦。
他額頭細汗涔涔，滿臉痛苦的抬眼。
「你回來了。」
不知道嘴角是否拉開了一絲笑意，但他臉色幾乎痛苦得扭曲，唐芊芊也沒時間去理會更多。
她半蹲下來，見他將腳踝的褲管已經捲起來，腳脖子上兩個帶血的牙印清晰可見。
「你被蛇咬了！」
唐芊芊驚愕出聲，並且牙印周圍已經出現紅腫。
「什麼時候被咬的？有沒有看清楚蛇的樣子？」
她邊問邊將包著青果的衣服扯開，果子散落一地也無暇多管。
唐芊芊動作麻溜兒的將衣服結實的綁在小腿上，這樣做是為了阻止毒液擴散。
厲尊低低的說：「剛剛發生的事，我沒注意，就被咬了，是綠色的蛇，還在我腳上纏了兩圈，差點就甩不掉了……」
唐芊芊解釋道：「傷口出現兩個牙印，無毒的蛇是沒有牙印的，所以這蛇有毒。綁著小腿，是阻止毒液擴散，你忍一忍。」
厲尊點點頭唐芊芊又問：「是綠色的蛇？多大多長？」
「綠色帶花紋，多大多長怎麼形容？反正不是小蛇。」
厲尊可能是因為疼痛，所以喘氣有些大。
「綠色帶花紋？」
厲尊無力點頭：「是的，我甩掉后就進了河裡，我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這附近……」
唐芊芊又問：「進了河裡嗎？可水蛇一般是沒有毒的，但你傷口又出現了牙印，是什麼蛇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只知道是綠色帶花紋的水蛇。」厲尊道。
「綠色帶花紋的水蛇有可能是黑眉錦蛇，我們老家叫它菜花蛇。但菜花蛇是沒有毒的，但你這明顯是毒蛇咬的。」
唐芊芊臉色嚴肅，目光也分外認真。
「一定要知道是什麼蛇嗎？」
厲尊此時此刻快要痛暈了，知道是什麼蛇有那麼重要？
「不要再問了，能不能快點止痛，老子要痛死了！」
厲尊捏緊著拳頭，又鬆開，劇痛難忍。
唐芊芊怒了：「我不知道是什麼蛇咬的，我怎麼判斷你是不是要死了？」
「你個臭丫頭！」厲尊痛苦難耐，卻無法動彈。
「你真看到是綠色帶花紋嗎？是怎麼樣的花紋？你傷口已經腫了，能不能不要激動？你這樣毒素會擴散得更快！」
唐芊芊有些著急，別看她表現得好像是處理蛇咬傷的老手，其實她知道的也不多，就只是常見的那幾種蛇。
「就綠油油的，跑得很快，幾秒鐘就進了河裡不見了。」厲尊喘著粗氣回答。
他快要痛休克了，「沒有抗毒血清，我是不是真的會死在這裡？我那會兒開玩笑說，今天把一輩子的路都走完了，看來這烏鴉嘴靈驗了……」
只是，害了她。
這林子，看來他們是走不出去了。
「對不起，芊芊。」
這次，他栽了，栽在自己手上！
唐芊芊在河邊找東西，聽到他說話，她回頭瞪眼。
「你能不能省省力氣？綠油油的蛇是竹葉青嗎？」
唐芊芊一聲怒喝后，語氣又沉下去，又道：「竹葉青就有毒，但竹葉青沒有花紋，只是腹部顏色要淡一些。」
「對，就是淡一些，那不是花紋，就是兩邊有一條花紋……」
「好吧。」
唐芊芊忽然鬆了口氣，隨後走回來，手上拿著撿起來的瓶子。
「全身都是綠油油的，兩側有一條淺色紋路，腹部顏色偏淡，是那樣子的嗎？」唐芊芊再一次確認。
「是。」厲尊抬眼：「我還有救嗎？」
腳腕痛得已經快沒了知覺，浮腫在分分鐘加劇，已經腫脹了兩圈。
「死不了。」
希望國外的品種和國內的品種沒有本質上的差，不然老闆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唐芊芊半蹲在厲尊面前，隨後拿出手機，將手機殼拆下來折斷，斷口出現鋒利尖角。
唐芊芊看著厲尊：「竹葉青咬傷一般死不了，但是會很痛，也要及時處理，如果出現休克或者毒液擴散，死亡也很有可能。」
她拿著被自己折斷的手機殼：「回頭要是有命的話，記得還我一個手機殼。」
雖然她手機不值錢，但也是新買的，為了保護手機，所以同時買了個比較好看的手機殼在用。
「還你一卡車。」厲尊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要劃開一點傷口，把毒血擠出來，你忍一忍。」
唐芊芊眼睛里的笑意斂下，嚴肅的盯著他眼睛看。
「你別裝暈眩，聽得到我說話就回應一聲。已經腫得這麼高，皮膚都透亮了，必須得清洗傷口。」
「交給你了，你怎麼開心怎麼弄。」厲尊喘了口大氣出聲。
他總感覺下一秒就會痛死，所以此刻，隨她吧，也只能信她了。
唐芊芊在兩個牙印中間劃了個小的「十」字口，隨後用手按壓傷口周圍，將裡面的血水擠出來。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唐芊芊低低出聲。
反覆擠壓后，再用瓶子在河邊裝滿水，給傷口清洗。
「嘶嘶……」
「很疼？」唐芊芊抬眼。
水涼得刺痛，厲尊卻狠咬一口牙，繃緊臉子搖頭：「不疼，你接著來。」
「嗯。」
唐芊芊看了眼，又繼續清洗。
清洗傷口之後，水倒在自己手上，也給洗了一把。
「水有點涼，不過涼水能讓毒液擴散得更慢。」
唐芊芊看著厲尊，她想笑著安慰，卻笑不出來。
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無疑天色很快就要暗下來。
所以，逃不出晚上在林間過夜的厄運。
並且今晚會更加糟糕，既沒有木屋遮蔽，也沒有合適落腳的地方，並且，厲尊還被蛇咬了。
「我沒事。」厲尊長長吐了口氣，看著她。
唐芊芊抬眼，「要不然，你睡一會兒吧，可能醒來後會感覺好一點。」
「還是不了，我怕醒不過來，丟你一人在這裡，我會死不瞑目。」厲尊認真道。
唐芊芊皺眉，這是開玩笑，可這玩笑開得太沉重，她笑了下，不僅笑不出來，還有點想哭。
「別這樣說，你要真掛了，那我怎麼賠得起你這條命？」
唐芊芊站起來，手上握著木棍走來走去。
她走動雖然晃得他眼暈，但厲尊清楚，她是在站崗巡邏。
這一刻，心底騰升起一股暖意來，從未有過的溫暖，這比以往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的感受好多了。
她說話是不好聽，可心地善良，走了這麼久又折回來，一定也是擔心他吧？
加上這一次，她短短一天時間裡，已經救他兩次了。
僥倖能活下去，他該好好報答她。
天色果然不等人，真一點一點暗下來了。
「我再給你擠一次毒血，然後我們往裡面走，不能在河邊過夜，太危險了。」唐芊芊蹲下來說。
「只要沒走出這座山，哪裡都危險。」厲尊低聲而出。
唐芊芊好笑：「嗯，但近水源的地方危險更大，那些夜間活動的大傢伙們出來喝水，碰到你我在這，豈不剛好飽餐一頓？」
厲尊唇角露出笑意來，算是看得出那在笑了。
唐芊芊問：「是不是沒那麼痛了？有沒有好一點？」
「嗯，也可能是神經痛麻木了。」他回答。
唐芊芊站起身，「我需要一個罐子，小小的瓶子，但身邊沒有。」
「什麼？」厲尊抬眼。
「水壺之類的罐子。」唐芊芊又站起身，四下張望。
那會兒她在邊上找東西，就是找有沒有這樣的容易。
「水瓶可以嗎？」厲尊問她。
她剛才用瓶子給裝了水用，他撐起身來，努力想夠著放在腳邊的瓶子。
唐芊芊回頭：「那個不行，那是塑料的，遇火就化了。」
「你要做什麼？」厲尊不解。
「給你拔罐。」唐芊芊比劃了下：「吸毒。」
總不能讓她用嘴撒，那一不小心她也會中毒滴。
厲尊目光不解，唐芊芊看了他眼，他面部表情已經很放鬆，應該疼痛減輕了。
「你注意下周圍啊，別大意，我去那邊找找，如果能找到更好，找不到只能用最差的辦法。」
唐芊芊說著將木棍放在他手邊，然後往河邊去。
「芊芊……」
厲尊心底一動，她將唯一防身的木棍都給了他。
這瞬間，熱淚盈眶。
好在她已經背對他，沒看到他的窘樣。
唐芊芊沿著河邊找，還真找到了個酒瓶子。
「我找到了個酒瓶。」
開心的聲音傳來，緊跟著唐芊芊的身影出現在厲尊視線。
厲尊抬眼，略有些泛紅的眼眶盯著笑盈盈朝他走來的女孩。
「真好，這樣我就有救了。」厲尊笑道。
唐芊芊半蹲在他跟前，「你的打火機應該還在吧？」
「給。」
她話落，他東西已經遞她眼前了。
唐芊芊接手，然後燒了張干樹葉扔進被她洗乾淨的酒瓶中。
「我是看別人這麼弄，在瓶子裡面燃火，應該是想將裡面的氧氣燃盡吧。」
抬眼看厲尊：「相信我，我每次都很成功。」
厲尊聞言，心下微微放心：「這是你第幾次給人急救？」
唐芊芊無暇回應，將瓶口對準傷口，隨後將裡面的毒液吸出來。
厲尊臉色由輕鬆變為黑沉，額頭這當下冷汗涔涔，大抵是沒料到疼痛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劇烈。
唐芊芊面色嚴肅，反覆幾次，隨後看向他。
「我看差不多了，我去給你弄點草藥來。」唐芊芊扔了瓶子起身。
「你還認得草藥？」厲尊詫異問。
「在鄉下長大的孩子，誰不認識一兩種植物？」唐芊芊反問。
厲尊緩緩點頭，「那把木棍拿著吧，天色快暗了，小心一點。」
「不用，你現在還不能動，你比我更需要。」唐芊芊走了。
唐芊芊很快回來，手上拿了一大把隨地常見的草。
厲尊有些意外以及疑惑，「這些就可以？」
「時間有限，我只能隨便扯了一些，這是重樓，在我老家的山上河邊溪流地方全都是。這是半邊蓮，同樣也是一種比較賤的植物，水渠路邊都有，這個是獅子草，你身後就有。這幾樣都有清熱解毒的作用，特別是半邊蓮，嚼爛敷在傷口的地方，你這浮腫就能消了。」
唐芊芊遞給厲尊，「嚼吧。」
厲尊撐眉：「我嚼……」
「還要命嗎？你別以為把毒都吸出來了你就會沒事，竹葉青的毒慢，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兩個月後出現別的癥狀。」
野草塞他手上：「洗過了。」
厲尊聽命，嚼著苦澀清冽的野草，心頭卻填滿了忍讓的甜蜜。
嚼碎的草藥鋪在傷口處，唐芊芊將他的外套的袖子給撕了，隨後包紮在傷口處。
厲尊站起身，試圖走了兩步。
「可以，我們走吧，還是沿著河走，沿路看看有沒有可以過夜的地方。」厲尊說。
此刻沒有馬上要跟世界說再見的感覺，所以這話說得也有了幾分底氣。
厲尊此刻唯一的感慨就是：活著，真好！
唐芊芊說話也沒有之前那麼沖，「好啊，邊走邊找。」。
走了一段之後，兩人往林中走。
厲尊說：「隨便找個地方吧，不要走遠了，到時候還得找河流。」
「不會，有水聲。」唐芊芊執意往林中走。
她是想找個最好是山洞什麼的地方，不然怎麼過夜啊？
厲尊有意見，但即便有意見之後，也平和多了。
「我發現你很固執，比我想象的固執。」厲尊無奈。
唐芊芊笑笑，反正走出去之後，也不會常聯繫，隨便他怎麼說吧。
二人在天色暗下來之前，算是找到了一處勉強避風的石洞。
要說是洞，倒是高估了它，不過是一處大石頭的側面，只能勉強容人坐在那略為內凹的石頭側面。
「這會不會有蛇？」厲尊一坐下時就問。
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擔憂形成條件反射了。
「不知道，小心一點咯。」唐芊芊低聲說。
兩人又啃了些青果，這果子一開始吃是清脆甘甜，可吃了一天，沒有吃別的，此刻吃進口裡有些難以下咽。
厲尊低聲道：「妞兒，回市裡后，小爺我請你吃山珍海味。只要你想吃的，龍肉我也給你弄來。」
唐芊芊笑：「好啊，可以帶家屬蹭吃蹭喝嗎？」
「家屬？」
「我宿舍姐妹。」唐芊芊笑道。
「帶你全班同學都行，只要你高興。」厲尊豪氣道。
「全班就不要了，宿舍姑娘蹭一頓我就滿足了。」唐芊芊笑起來。
厲尊看著她的笑，依然乾淨爽朗。但眼底，卻還是隱隱藏了擔憂。
是他將她帶入困境中，有些內疚。
「你看看手機，有沒有信號。」厲尊忽然問。
「一路都沒有，現在又在林中，怎麼會有？」
雖然這麼說，但也拿了手機出來，開機。
厲尊直起身軀，靠近她：「你也快沒電了，快打個電話吧。」
唐芊芊轉頭看他：「也得有信號才能打……」
「有了。」厲尊忽然出聲。
唐芊芊定睛一看，還真是有了，兩格，但足夠打出去。
「神奇！」
唐芊芊低低念了句，立馬撥110，厲尊卻一把奪過她手機。
「先給我助理打，他們就在山底等我，接到電話，會比警察來得更快。」
唐芊芊皺眉，但聽他這麼說，也由他拿去了。
厲尊電話撥出去，信號斷斷續續，話說了幾遍，也沒說清楚。
「喂、喂……」
唐芊芊心瞬間提了起來，緊張的看向厲尊。
「怎麼了？」
厲尊手機移開耳朵，隨後嘆氣：「沒電了。」
不是沒信號，是沒電了。
唐芊芊深提了口氣，她剛說什麼來著？應該報警，他非要給他助理打，現在連對方聽清楚沒有都不知道。
唐芊芊壓下心底竄上來的躁怒，臉撇開一邊，聲音冷冰冰的。
「這是天要亡我嗎？」
厲尊臉色也難看了下去，想安慰她，可他心底更煩躁。
最後一線生機也被他掐滅，難道真要被困死在林中了？
唐芊芊將手機收起來，林中越來越暗，兩人被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天色已晚，林中早已沒了光亮。
兩人不敢再走，此時此刻也辨別不出方向，所以只能停下來。
「咱們今晚就在這裡落腳了？」厲尊問。
唐芊芊黑著臉輕哼：「那不然呢？你想去哪裡？」
「就算回不去市區，也至少回到昨晚的木屋吧？興許那裡現在就有人了呢？」厲尊咬牙道。
他這次是真的栽了，色膽包天啊，美色沒吃到，卻把自己困在了山裡，還遇上野豬，還被蛇咬了差點中毒身亡。
一想，又覺得是唐芊芊這個女人害的，要不是她，他放著好好的爺不做，至於來這個黑林子里？
一想是這個小妖精給禍害的，厲尊就氣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