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本王不生氣
夕陽西下,層林盡染。在樹堡頂樓最寬敞的房間內,凜兒正在幫聶祈梳洗寬衣,因為今晚大壽宴就要開始了。
聶祈來到雕花木鏡前,換上一身質感柔滑的黑袍,袖口和衣擺綉著大朵血紅的彼岸花,神秘而優雅。腰間束著硃紅色的流紋緞帶,再繫上金絲編成的流蘇,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來。
「王覺得這身華袍怎麼樣?」凜兒幫聶祈束好腰帶,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俏皮地望著花鏡中的二人。
「非常合身,辛苦凜兒了。」聶祈賞心悅目地照著鏡子,鏡中這張臉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但每次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驚艷。
凜兒拉著聶祈在花鏡前坐下,用木梳幫他梳起頭髮來,「王平時不修邊幅的我不管,但今晚可一定要打扮得好看些,畢竟年紀大了,不能讓族裡那些姑娘瞧不起。」
「本王這麼帥,她們是不敢瞧我吧?」聶祈打趣道,想著今晚全族人都會為自己慶生,還可以擁著美人入睡,暗搓搓地開始興奮了。
凜兒嬉笑道:「族裡的女人才沒這麼矜持呢,她們見了美男都跟丟了魂似的,特別是見了澤殿下,恨不得眼珠子都給望穿。畢竟殿下俊美秀雅,又溫柔可親,連我見了他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嘞。」
「哦對了,澤回來了嗎?」
「還沒,估計是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不過今晚他一定會趕回來的。畢竟澤殿下是王唯一的親人,他要是不回來簡直天理不容啊。」凜兒說著,細心地將聶祈的長發束成一股,用紫玉冠固定好,再插上一支紅色的茱萸。
聶祈捋了捋額前的碎發,感覺自己變得神采奕奕的,不由連連誇讚凜兒好手藝。梳理完畢,他起身來到窗前,眺望外邊的森林道:「那卓燃呢,一整天沒見到他了。」
「我讓他在下面幫忙砍柴呢!王不是說了抓他做奴隸嗎,總不能讓他天天在這裡白吃白喝的吧?王要是再這麼寵著他,我……我可就要吃醋了!」凜兒說著,委屈地鼓起了腮幫。
聶祈笑著抱起凜兒,把他舉起來哄道:「好了好了,不委屈,我哪裡寵著他了?我最寵的是凜兒啊!」
凜兒這才破顏一笑,撲進聶祈懷中蹭了起來。聶祈揉弄著凜兒柔軟的髮絲,唇邊揚起淡淡的笑意。其實,他在現實世界里也養著一隻粘人的小黑貓,跟凜兒一樣有著迷人的異色瞳。此刻恍惚的幸福感,讓他有點分不清楚哪邊是虛幻,哪邊才是真實。
夜色降臨,林間亮起片片篝火,四處人影幢幢。女子們穿著紅裙腰懸銀鈴,勾著手臂圍著火堆載歌載舞,而男子們則喝酒吃肉,划拳作樂,好不熱鬧!
卓燃還在搬運柴火,忙了一整天都快渴死了,連杯水都沒人給他喝。他跑去人群間討口酒喝,但那些族人寧可把酒倒了,也不肯給他一滴。他氣得想當場打一架,無奈身上有玄禁鎖,不僅法力全無,就連體力都被限制了許多。
「爺爺的,渴死我了!」卓燃將木柴狠狠摔在地上,不管了他要去找聶祈。可他轉身沒走幾步,卻發現這片空地上到處都是「聶祈」,有在划拳喝酒的,有陪著姑娘們跳舞的,還有在宰肉烤串的。
「怎麼突然出現這麼多夜臨君?」卓燃錯愕地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看花眼。
這時凜兒抱著一壺酒路過,見卓燃愣在那裡,便上前提醒道:「我們鬼族中的靈貓最擅長幻化,今晚是王的壽宴大家都玩很開心,所以許多貓幻化成了王的模樣,想戲弄你這個外族人呢。」
卓燃有點犯懵,「那……真的在哪裡?」
凜兒詭譎一笑,周身散發出縷縷黑霧,轉眼竟也幻化成了夜臨君的模樣。他抱著酒壺翩然離去,只留下一句:「真正的黑夜之主,必然是最與眾不同的那一個,但願你別被耍得太慘咯。」
「等等!」卓燃急忙追了上去,他雖然分不清誰是誰,但感覺凜兒那壺酒應該是拿給聶祈的。可是人影雜亂,火光閃爍,不停有靈貓湊上來打岔,眨個眼凜兒就不見了。
卓燃眼睛都看花了,那些靈貓幻化的聶祈,有時湊上來調戲他,有時冷不防給他一拳,甚至還有人悄悄給他一刀,還好只是划傷了皮表。他咬著牙直走,好不容易穿過了人群密集的地帶,便靠在一棵樹上喘息起來。
「好渴啊……」卓燃捂住乾澀的喉嚨,餘光瞥見不遠處正站著個人影,那人一襲淺青長袍,正仰望著燈火朦朧的樹堡。
卓燃看那人的側臉有點眼熟,下意識走近了些,可對方卻轉身往樹堡那邊去了。卓燃還是沒能看清那人的臉,卻發現對方的背影也很眼熟。他不禁想起了當年的金戈鐵馬,每次遍體鱗傷的被抬進軍帳里,都會看到的一抹淺色青衣……
「不可能,不會是他的。」卓燃拍了拍腦袋,納悶地跟了上去。
彼時,聶祈正在樹堡底層的大堂內祈福,儀式結束后長老們都退下了,只留下一群姿色絕美的紅衣女子。這些姑娘便是族人獻給他的壽禮,當然也是凜兒精挑細選的佳人。
姑娘們嬌羞地站成兩排,聶祈圍著她們轉了一圈,用手指挑起其中一個的下巴,壞笑道:「就你了,其餘的退下吧。」說罷便領著姑娘上樓了,其餘姑娘也知趣地退下了。
燈架上紅燭燃淚,玉瓶內鮮花吐艷,釋放著曖昧的氣息。聶祈拉著姑娘坐在紅紗帳下,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好色,但還不至於花心,所以只選了一個。
聶祈正醞釀著要說些什麼,這時候房門突然響了,只聽凜兒在外面喊道:「王,我送來了美酒!」
他便起身將房門打開了,凜兒遞上一壺酒道:「這酒是特意為王釀造的,剛出窖的新鮮著呢,一定要喝完哦!」說著別有用意地擠了擠眼睛,喜滋滋地離開了。
凜兒才不會告訴聶祈,他送的是陽葉酒,這酒是專門給男人壯陽用的,喝完之後保證洞房裡如狼似虎,梅開二度。
聶祈也沒多想,隨手把酒壺擱在桌上,然後坐回了姑娘身邊。他猶豫著將手指放在姑娘的手背上,眼底似有點羞澀,「你……覺得本王為人怎樣?」
姑娘埋頭絞著手指道:「如果我說實話,王會殺了我嗎?」
「怎麼會?我夜臨君是出了名的寵人,最寵的就是族裡的美人,你大可說實話,本王絕不生氣。」
姑娘猶豫了兩次,這才開口道:「我覺得王英明神武,做事雷厲風行,但就是……就是年紀太大了。如果要為王室延續血脈,我……更願意成為澤殿下的女人。」
聶祈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自己究竟是有多顯老啊,算算年齡,澤那傢伙也有一百多歲了,也沒比他小多少啊。
姑娘趕緊跪下來,戰戰兢兢道:「王是我最最尊敬的長輩,而澤殿下是我愛慕的人,就算他不知道我的心意,甚至不知道我是誰,我也只想為他堅守……王可以打我罵我,殺了我都行!」
聶祈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嘆了一聲道:「看來你是寧死不從啊,算了,你退下吧。」姑娘如得大赦,連忙感恩戴德地退下了。
樹堡里燈影搖曳,樓梯呈螺旋狀盤旋向下。凜兒蹦蹦噠噠地走到了底層,正巧撞見一名青袍男子迎面而來,不由驚喜道:「澤殿下!」
男子提著一盞螢火燈,長發如墨般披在肩頭,琉璃似的眼眸里映著幽光,說不出的溫柔明俊。
「殿下怎麼才回來啊,想死我了!」凜兒歡喜地撲上去,抱著男子的手臂撒起嬌來。
「路上遇到點事耽擱了,讓凜兒久等了。」男子柔聲解釋著,伸手摸了摸凜兒的腦袋,「你又長高了,再長高就抱不起來了。」
凜兒努了努嘴道:「抱得起來抱得起來!王今天還抱我了呢!不過殿下回來見過王了嗎?」
男子搖了搖頭,「沒有,他應該不想見到我。」
「怎麼會?王這幾天天天念著殿下呢!要不我帶殿下上去見他,趁他還沒來得及洞房,我們趕緊上去鬧一鬧。」凜兒說著挽住男子的手臂,作勢要拉他上樓。
男子遲疑道:「他不是一直不願意娶的嗎?」
「但王年紀大了耗不起了,不娶還能怎麼辦,等著絕後嗎?這事兒我真是操碎了心,正好殿下回來了,替我說說他去。」
男子掙開凜兒的手道:「不了,他今晚應該很忙,我們不吵他了,找個安靜的地方小酌幾杯,敘敘舊吧。」
凜兒點了點頭:「也好,分別了這麼久,我有好多話想跟殿下說呢!」
於是兩人從樹堡正門出去了,他們後腳剛走,卓燃前腳便從樹堡側門進來了。他本是追著青袍男子過來的,但又累又渴,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找水。
卓燃在大堂內找了一圈,把每個酒罐子都倒了一遍,卻沒剩幾滴酒水。他舔了舔乾澀的舌頭,忽然想到頂樓那間房裡肯定有水,於是發狂般向頂樓沖了過去。
聶祈正坐在床邊發獃,其實他也沒打算把人家姑娘怎樣,不過是好奇想找點樂趣,也犯不著生氣。這麼一想他平衡了,於是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
酒水入喉,有股藥草的味道,聶祈不禁皺了皺眉。這時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被踹開了,卓燃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一把奪過桌上的酒壺,掀掉酒蓋就往嘴裡灌。
「你小子要幹什麼啊?」聶祈詫異地打量著卓燃。
卓燃仰頭一飲而盡,痛快地擦了擦嘴。那酒有著獨特的芬芳和甘甜,他頓覺酣暢淋漓,於是晃了晃酒壺道:「這酒還有嗎?」
「沒了,感覺不是什麼好酒,味道怪怪的。」
卓燃抬眸一瞥,卻發現聶祈與平時不太一樣。那頭深藍長發竟束成了高冠,一張臉冰雕玉琢似的俊美,再配上這一身冷艷的黑袍,比今夜他見到的任何一個都要動人。
「你……不會也是假的吧?」卓燃情不自禁伸出手來,想觸摸聶祈的臉龐,卻被聶祈歪頭避了開去。
「你突然闖進來幹什麼,不知道你爹我正在……」聶祈說著又開始鬱悶了,他本來是要洞房的,現在倒成了獨守空房了。
卓燃愣愣望著聶祈,眼底流過異樣的光。他才剛喝完,卻又開始覺得口乾舌燥,身體也驀地燥熱了起來,身下某處甚至躥起一股異樣的灼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