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心碎

  此為防盜章  「……」程姚瑛沒想到一個月不見, 太子妃對她的態度就來了場大轉彎, 她試探道:「那世子總不能一直在他那待著,我雖是名義上的母親, 但總不和小世子在一起,到時候他也不親我。況且我一個做母親的,不和他在一起也說不過去。」


  「如今世子他還未斷奶, 離了阿喜定要鬧, 現在要讓你帶也不可能。」太子妃頓了頓, 說道,「帶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將世子放在自己院子里養,到時候吵得你日夜都不能休息, 那時候你就煩他了——再說,府邸上上下下全靠你打點著,你不能把自己給累垮了呀。」


  太子妃這意思很明顯, 讓她先不要將小世子帶回去, 也不必去侯爺的院子里去看他。


  程姚瑛鍥而不捨:「那總不能是他一直照顧著吧……」


  「那就等世子斷奶了, 你再接他到你那去住。」太子妃思忖片刻,又怕她氣不過去找南子慕的麻煩, 於是又補充道,「阿喜他, 是個單純的孩子, 你也不必擔心他, 他再如何也只能是個妾, 沒人動的了你侯爺夫人的位置。」


  「姚瑛知道。」程姚瑛不帶情緒地說。


  太子妃性情是個多變的,程姚瑛此時表現的這麼懂事,她又覺得自己的話說過了。她頓了頓道:「你知道我們行之的脾氣,他也不是沒有和你說過,他的心思不可能放在女人身上。不過,只要你不犯大錯,相敬如賓未必不失為一種長久的感情。」


  程姚瑛點頭:「娘娘說的對。」


  可惜才過了個把月,程姚瑛又坐不住了,這府里已經有許多下人在背後偷偷議論她了,先是說他對孩子漠不關心,不配做一個母親,后又傳聞說世子並非她程姚瑛親生,所以她才這麼不待見這位世子。


  程姚瑛忍無可忍,只好又前去找南子慕。這回她盛妝打扮了一番,下人們包括太子妃娘娘都誇讚過阿喜的相貌,程姚瑛做為侯爺府的主母,自然是不甘心在這上邊敗下風的。


  這回她特意挑了飯點來,剛好碰見正在吃飯的南子慕,南子慕一看見他,頓時就沒了胃口。


  「大膽,見到夫人還不起來行禮?」春燕呵斥道。


  南子慕不滿地翻了翻眼皮:「夫人?來做什麼?」


  程姚瑛把春燕往身後拉了拉,現在南子慕正得太子妃的心,叫一介下人頂撞了他,他若告到太子妃那裡去,春燕定然落不了好。


  她語氣還算好,腦袋朝著裡邊探了探說:「我自然是來看我兒子的。」


  「你兒子?」南子慕輕笑了一聲繼而將筷子往瓷碗上一擱,「夫人真好意思,歡喜可跟您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瘋了嗎?」程姚瑛平靜的面容有些崩了,「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承晏他不是我的孩子,又是誰的?」


  南子慕拿腔拿調道:「夫人自己心裡清楚,我勸你老實本分些。」若不是王大虎來的早,他現在真的可能就是一堆白骨了。縱然這一條命是被撈回來了,但南子慕沒那麼寬容。


  他心眼小,沒讓程姚瑛償命是因為自己意在搶人家的丈夫,儘管她和侯爺是名不副實,但畢竟不是要做什麼理直氣壯的事,所以就乾脆留著這個仇,然後心安理得地追侯爺。


  「你……」程姚瑛狐疑地看他一眼,問:「你是誰?」


  「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將我關在連窗戶都沒有的逼仄屋子裡,每天給我送難以下咽的飯菜,養我這麼一個替你生孩子的工具。」


  程姚瑛悚然一驚,手心裡沁出一層汗。


  「我是誰?」南子慕也不和她打啞迷了,然後兀自一哂,「夫人覺得我會是誰?」


  他把小歡喜抱起來,南子慕要比程姚瑛高出半個腦袋,此時他一點一點逼近,程姚瑛感覺到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是由內而外的,程姚瑛一時竟生出了要臣服於他的念頭。


  南子慕看著小歡喜開口道:「李承晏這小孩長的這麼好看,到底是哪個美人的孩子呀?」


  「……」果然壓迫感都是自己的錯覺,程姚瑛如是想。


  「李承宴,就是我的孩子,無論是名義上……」程姚瑛平靜地說,氣勢也不遜於南子慕,「你讓承宴跟著你一個男妾都不如的父親,他今後半點前程也無。你是個聰明人,應當懂得如何取捨……」


  南子慕截口打斷她:「我不是聰明人,也不要他能有什麼前途。他是我的孩子,今後他做官也好,種田也罷,前途是他自己選擇的,何須托蔭於你?」


  對於什麼套路都不吃的南子慕,程姚瑛實在是無從下口。


  南子慕也疲於應付她,對於不想看見的人自然是能少見一眼就少見一眼,多待在一起一秒鐘都覺得膈應。


  「侯爺知道嗎?你就是那個哥兒……」


  「我暫時還不想告訴他。」南子慕淡淡道,「我……唔……」南子慕突然被人從背後捂住嘴巴,春燕在他掙扎之際,上前將他手裡的小孩先抱了去,放回了搖籃中。


  程姚瑛心跳得飛快,這回這事實在是過於冒險,成與不成都會遭人懷疑,但程姚瑛的眼裡容不得釘子。


  且不說她今日已經告知太子妃自己要去寺廟上香,現如今馬車都已經在半途了,到時候南子慕就算是死了,那也和她沒關係;況且到時候就算有人懷疑自己——又能對她程姚瑛怎麼樣呢?她還有娘家撐腰,只要……只要……


  南子慕眼疾手快地將手腕上的紅珠子扯斷,片刻后他的房門被人敲響,李行之沉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說:「阿喜,我來看看小歡喜。」


  程姚瑛出了一身冷汗,精緻的妝容難掩她的驚慌,她和南子慕身後那人對視一眼,那人就一掌卡在南子慕的脖頸上邊,然後用眼神詢問程姚瑛,後者面容憔悴地朝他擺了擺手。


  那壯漢行雲流水地將南子慕抱到床上,春燕則飛快地從窗戶翻身爬了出去,可惜程姚瑛自小沒幹過這麼粗魯的事,在原地抬了半天腳,還是放不下臉,同春燕一般擼起裙擺就往外爬。


  那邊的李行之又敲了敲門,語氣有些不耐煩:「阿喜,還在睡嗎?不起來開門我就踢門了。」


  壯漢一著急,直接就上手,從後邊將程姚瑛託了出去,而春燕就在外邊接著。


  被其他男子樓了下腰部和臀部,程姚瑛也沒來的及細想,三人踩著輕腳步,張皇失措地逃了。


  「李行之」奪門而入,只瞥見那最後出去的壯漢的半隻鞋底,他先跑到南子慕的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哦,旋即施法將他喚醒。


  方才那一掌將南子慕敲的有些暈頭轉向,他有點后怕,那一掌但凡力度再重一些,他此時可能就再也睜不開眼了。


  「要追上去嗎?」「李行之」就在南子慕的眼皮子底下幻成了那隻兔子精紅玉,但聲音還沒變回來,從一個女子嘴裡吐出男聲,還是挺不協調的。


  「不必。」南子慕聲音有些沙啞,紅玉畢竟不是真的南子慕,追上去也未必會有什麼用,更何況要是撞上真的李行之,那可就尷尬了……


  紅玉煞有其事道:「你怎麼讓他們進來了?我要是沒能及時過來,你這會是死是活可就難說了,指不定是被埋屍了,還是被投河了……也不知道上哪找你去。」


  那壯漢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南子慕是完全沒有覺察到,想來應該是自己方才抱著小歡喜出去溜達的時候,先躲進了他的房間。他對自己的疏忽閉口不談,反而責備起了紅玉:「你就在門口傻傻等著,他們要是不顧侯爺,鐵了心要害死我,我現在都涼了。」


  「……」紅玉尷尬道,「這不是……撞門太不優雅了嗎?」


  女人分娩已經足夠兇險,男人更勝一籌,需得動刀見血,把孩子從肚子里取出來才可。


  救命!


  南子慕一邊痛的蜷在床上,一邊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把孩子拿出來才能結束,那要怎麼辦?他自個動手嗎?


  害怕歸害怕,痛極了,南子慕也就下了決心。早死早超生,他現在還沒變凡人,只要不是把自己劈成兩半,那就還救的回來。


  南子慕起身,前幾天李行之來給他送飯的時候,並沒有把盤子收走,他摸著黑,將桌上的碟子往下一摔,然後摸到一塊形狀不錯的碎片。


  他倚在床前,把自己的肚子摸了幾十遍,感受一下孩子的大致位置。接著咬咬牙,心一橫,在腹部劃了一道口子。


  南子慕咬住嘴唇,繼續划。


  南子慕不是大夫,不懂接生,但好歹也非常人,他即使沒了法力,也依舊是山的精魄凝結而成的神靈。能使枯木逢春,也能治癒生靈肉身或靈魂的損傷。


  他能清晰得感知到肚子里那個小東西的位置,也能感受到他迫切想要出來的欲/望。南子慕想起月老懷上的時候,三年才要臨盆。


  和凡人不一樣的是,他們神仙母體靈氣旺盛,孩子都不怎麼願意那麼快出來的。


  一般都要個三年五載。然而他肚子里這個才八月出頭,就是按著凡人的規律,也是個早產兒。


  那便只有一種解釋——他的靈氣不夠,甚至快要衰竭了,這也意味著,他馬上就要成為一個完全的凡人了。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南子慕還在慶幸這會天沒亮,要不他看見自己劃出來的大口子,怕是能直接嚇昏厥過去。


  從古至今,死在終南山上的人不少,埋在上邊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南子慕見過血腥的場面多了去了,別人被剁成一攤爛肉,也嚇不著他,可是自己身上的傷,那就不一樣了。


  天邊翻起了魚肚白,一聲響亮的啼哭破開黎明,這個小生命就這樣在南子慕痛苦的喘息中誕生。


  南子慕的整張臉都是蒼白的,也沒有氣力去看看這個裹著鮮血的孩子長的如何,他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揣著最後一口氣把孩子裹進了被單里,自己則在床下暈厥過去。


  半個時辰后,天已經大亮了。


  太子妃到後半夜就睡不著了,一閉上眼都是嬰孩的啼哭,於是把自己的貼身侍女生生拉起來攀談。說是指不定是自己的孫兒要出世了,特意來她夢裡告訴她。


  「自從那哥兒懷孕以來,也沒去看過他一眼。」太子妃嘆了口氣,「只是終究不能留他,見他我也不好意思。」


  丫頭奉上一壺茶給她,寬慰道:「夫人不是說他具有攻擊性嗎?不去見他又不是娘娘的錯,能給侯爺生孩子,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


  太子妃呷了一口茶,然後緩緩起身:「趁著這會還早,沒什麼人,我們去見見他,肚子應該也挺大了……你知道他住哪嗎?」


  「這個奴婢不太清楚。」丫鬟搖了搖頭,然後機靈道,「但是廚房總有給他送飯的,去問問就知道了。」


  她像是又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不過夫人定然會把他藏的比較偏,娘娘果真要去看他?」


  「去是要去的,但也不能空手去。」太子妃打開首飾盒,從裡邊拿了只羊脂玉鐲子,接著問碧桃,「送這個當見面禮如何?」


  碧桃回答:「自然是好的,太子妃親自送的禮物,這羊脂玉鐲又是這般好的成色,誰會不喜歡。」


  太子妃被這伶俐的丫頭誇的通體舒暢,接著偷偷摸摸地走到廚房。


  太子妃自己不敢去問,恐怕別人起疑,下人們只知道府里關了一個人,卻不知道他是為什麼被關起來的,各種版本的解釋都有,但還沒人猜到代孕上邊去的。


  碧桃很快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個提著餐盒的小蓁,自從上次大病了一場后,下人們見夫人吩咐大夫給他瞧病,喝都又都是名貴藥材,這才對小蓁有所改觀,認為他是夫人器重的人,於是尋常就不怎麼敢欺負他了。


  現在的小蓁臉蛋圓了些,短短几個月,不但長了肉,還長了個,看起來終於有了個少年的樣。


  「娘娘,他說的那個地方,奴婢也不會走。恰巧他也要去給那哥兒送飯,所以乾脆和他同行。」


  太子妃盯著小蓁看了幾眼,小蓁知道她的顧慮,於是小聲解釋道:「小蓁知道的,娘娘儘管放心,娘娘只是晨起去四處走走,散步。對嗎?」


  「是個明事理的孩子。」太子妃用眼神示意他可以開始帶路了,「走吧。」


  路途確實有些遙遠,太子妃乾巴巴地走著,覺得有點乏味,於是和小蓁攀談了起來。


  她問:「一直都是你給他送飯嗎?」


  小蓁點頭說是。


  太子妃又問:「不是說他十分野蠻嗎?你這麼個小身子骨,不怕他傷你?」


  「啊?」小蓁有點迷惑,「娘娘是從哪聽說他野蠻的?唔……他脾氣有時候不是很好,剛來的幾天會把傳進去的菜摔出來。不過後來就不會了,他對我也很溫柔呀,若不是他向夫人求情請大夫給我治病,我早就沒命了。」


  這個下人說的和程姚瑛有些出入,太子妃沒有刨根問底,話鋒一轉,繼續問:「他……樣貌如何?」


  都說生子肖母,若他這胎是個男孩,他又生的丑,孩子不像他家行之……太子妃有點慌。


  小蓁回想了一下南子慕的相貌,後來幾個月他都不露臉,小蓁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晰了,但還記得那是看一眼,心跳都會不由自主一滯的美。


  「娘娘,奴才沒讀過書,也不大會形容。他長的……像神仙……娘娘一會自己看了就明白了。」


  長得像神仙?太子妃和碧桃面面相覷,互相心照不宣——這下人定是沒見過世面。


  太子妃輕飄飄的對著碧桃說道:「若他為行之生下孩子,碧桃,你就按著行之所說,在外頭給他置一間宅子,每月送些銀兩,別虧待了人家。」


  說完她嘆了一口氣,程姚瑛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事事都要做絕,很可能把這個哥兒滅口,畢竟死人不會說話。


  李行之又時常不在,她這裡能護著便護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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