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屠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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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之本人更是能多在外邊待一會就多待一會, 畢竟誰願意每天累個半死,回家還得抱著孩子提心弔膽的一整晚。
這天他剛一進門,立刻就有兩個形容憔悴的奶媽對著他行禮, 接著一人一句道:
「侯爺, 小世子今天什麼也沒吃。」
「侯爺,小世子一睡醒就鬧脾氣, 把搖籃給踢塌了……」
「……」李行之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太相信的重複道, 「把搖籃給踢塌了?」
他一個才出世不到十天的嬰孩,哪來那麼大的氣力?就是今年十歲了, 那搖籃可是用結實的木頭做的,他就是在上邊蹦個幾百個來回,也不至於塌。
「是的侯爺。」那兩個奶娘委屈道。
定是那木工缺斤少兩,馬虎完成的, 李行之這麼安慰完自己,又忙去安慰被嚇了個目瞪口呆的全體奶媽。
——
南子慕是被終南山上的一隻老虎精給叼回去的, 山神突然一聲招呼也沒打的消失了這麼久,終南山上群龍無首,老虎精和幾個平素與南子慕混的比較熟的妖怪下山去找人。
可惜找了大半年都沒找到。
南子慕當初喝的爛醉,一身上下都是酒氣,老虎精頂多尋到他喝酒的那個酒樓為止,就沒有任何氣味可以當線索了。
老虎精好歹是個修鍊了近千年的妖怪, 可尋常只注重法力這一塊, 哪裡想過還要修鍊一下嗅覺。
很可惜的是, 終南山上他也找不到哪個妖怪是精修嗅覺的,這麼雞助又不帥氣的能力,實在不受妖怪們的寵愛。
但南子慕生產那天,他也正好在酒樓附近閑逛,南子慕流了那麼一大灘血,氣味自然是足夠濃重了,老虎精連忙循著氣味趕過去,就找到了已經昏迷的南子慕。
他當時也聽見了被子里有小孩哭鬧,不過南子慕的狀況太不好了,他沒空去管那小孩,叼起南子慕就飛快地回到了終南山。
兔子精紅玉略懂醫術,先是將南子慕的傷口縫合好,又讓老虎精用法術先吊著南子慕一口氣,自己則去尋藥材。一頓手忙腳亂后,總算是把南子慕的命給保住了。
南子慕睡的有些腰疼,皺眉吐出了幾聲帶著鼻音的哼哼,結果一翻身就牽扯到了傷口,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被迫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他旁邊閉眼假寐的老虎精,老虎精聽到動靜,也睜開了眼。
「唉,王大虎。」南子慕第一次見到這隻老虎的第一反應是想哭,「你救的我?」
王大虎跟著南子慕的時間最長,自然聽得懂神仙的那套語言,他露出不大高興的表情,露著獠牙「嗷」了一聲。
「……」南子慕如今沒了法力,實在聽不懂這聲「嗷」是在表達什麼,他迷瞪著眼,「你在說什麼?」
王大虎不情不願的化成人形,同時也化出了一件原始人風格的獸皮披在身上。王大虎人並不如其名,這個名字原本也就是南子慕看見他獸形狀態額頭上那個王字,一時興起起的名字。
不過王大虎長的不錯,古銅色的肌膚,凌厲的五官,看上去很有力量。
「你怎的會失了神格?」王大虎用起了神仙的那套語言,「連法力都沒了,這點傷口七天了都不曾癒合,你……變成凡人了?」
這事實在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南子慕緩緩挪起來,整個人半倚在床上,把事情的大致經過同王大虎說了。
王大虎的整個眉頭都擰巴了起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道:「你是傻子嗎?怎麼輕易讓人騙走,如今要怎麼討回神格,我可不想百年後看你化作一堆爛骨頭。」
南子慕惆悵了幾個月,已經接受了這個無可挽救的事實,他掖了掖被子,還是冷的要命。他從前完全感受不到人間這四季的更迭,冷暖於他根本沒有影響。
如今卻和凡人一般畏懼寒冷。
原本還想睡個回籠覺,結果才閉上眼睛,便又嚇醒了,無奈道:「遭了,還沒將我兒子的神力先封印起來。」
無法控制的神力極有可能在小孩爆發的時候,把整個侯爺府都蕩平。
「你還要回去嗎?」王大虎記仇,聽見南子慕敘述完后,就想著什麼時候找個時間,回去報復報復這些凡人。
他陰陽怪氣道:「再回去給人騙一次,這條命就可以白送給人家了。」
南子慕自然不會熱衷於被人騙,但那崽子是他差點折了命生的,不討回來,難道要白送給那家人嗎?
他聲音沙啞道:「大虎,你把紅玉叫進來。」
王大虎知道他要做什麼,卻也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可以規勸,於是只好乖乖出去把正在熬藥的紅玉給拎了進來。
紅玉不太喜歡那弱弱小小的白兔樣,山上諸多妖怪都想來咬她一口,於是乾脆常年化成人形,不容易……叫其他妖怪嘴饞。
「大當家的,你終於醒了,有什麼不適的嗎?」
南子慕被她這聲「大當家」噎了一下,咳得傷口有些發疼。紅玉這貨喜歡往人堆里湊,前段時間終南山上來了個土匪頭子,小白兔精化了人形,故意被土匪頭子抓回去當壓寨夫人。
然後那土匪頭子就被紅玉整的不敢再踏上終南山一步,乖乖回家種田去了。
「誰是你大當家的?」南子慕想說她沒禮貌,該叫山神,結果意識到自己現在只是一介凡人,就沒說出口,「紅玉,這傷口能迅速恢復嗎?」
紅玉托著腮想了一想,道:「大人之前去參加天宮晚宴回來的時候,曾送給我許多仙丹,倒是還沒用完。」
她起身要出去:「我抓幾隻兔子試試藥,看看哪種有加快傷口癒合的功效。」
「嗯。」南子慕慵懶的應了一聲,考慮到要把這個兒子領回來,又覺得頭大。
首先,時不時會有神仙來找他玩,那自己帶個孩子,卻不見孩子父親,那些損友定會嘲笑自己是個寡夫。
可是孩子好偷,孩子他爹那麼大的人,這怎麼偷?
王大虎猶猶豫豫的開口問:「你當真要回去找你那孩子?」
南子慕篤定道:「當然,那是我生的,我就是生了一隻雞也得把它領回來。」
「……」這是什麼鬼比喻?王大虎說:「那我要陪著你一起。」
南子慕想都不想道:「那是自然,你和紅玉都陪我一起去,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偷的回我兒子。」
「不過你倆稍後,我先去看看情況。」
「嗯。」王大虎用法術幻了個塊琥珀玉佩在他手裡,囑咐道,「到時候有什麼變故,你遇到危險的話,這玉佩能替你擋一命,同時也會通知我。」
南子慕收下玉佩。
這天晚上紅玉就丟給他小半粒仙丹道:「已經試出來了,你現在是凡人,一顆進去怕是能直接要了你的命,先試試這點,如果不起作用的話再加量。」
南子慕磕了這一小粒葯,安安心心躺下睡覺,半夜又被痛醒,紅玉化成只小兔子在他旁邊盯著,施法給他止了點疼。
第二天天一亮,南子慕發現自己小腹上的傷口奇迹般的痊癒了,連條疤都沒留下。
傷口才一大好,南子慕便在山洞四周轉了一個來回,還是終南山上的空氣好,他被關起來的那幾個月,差點沒悶出蘑菇來。
南子慕沒什麼包袱好收拾的,換了件乾淨衣服就下山了,這會他倒是學乖了,打扮得普普通通,一點富貴都不露。
原本是沒想要帶銀兩的,結果下山途中遇到不少妖怪。
「山鬼大人,這是小的剛從墓里刨出來的金銀財寶。」
「山鬼大人,這是奴家今年開春釀製的酒。」
「大人……」
剛剛走到山腳下的南子慕發現自己現在雙手提滿了東西,像個大過年要給好幾家送禮的人,他把東西往地上一擱,叫住了最近的那隻貓妖,逼迫它化成人形把這些東西扛回去。
可惜這隻貓妖道行不夠,也聽不懂山神的那套語言,只能睜著滴溜溜的玻璃眼,無辜的看向南子慕。
南子慕嘆了口氣,摸出那塊琥珀玉佩,咬破手指頭在上邊抹了一滴血,片刻后王大虎就出現在他的眼前:「大虎……」
王大虎「哼」了一聲,兩手提起這些瓶瓶罐罐就往山上走,南子慕道了聲謝,王大虎拿著一腔兇狠的語調:「路上小心。」
他回到東稍間,小世子睡的沉,酣然的樣子倒是可愛。南子慕難以自控地去戳了戳他的臉頰,心中的煩躁稍稍疏解了一些。
那兩個哥兒看著眼生,似乎並不是隔壁房裡的。
約莫著半個時辰后,紅玉又提著食盒來了,下人們同樣去用晚膳了,現下這屋子裡只有南子慕及小世子、還有紅玉三人。
「怎麼樣?」南子慕問。
紅玉捏了個訣,輕飄飄地把門給帶上了。然後又施了法術,將自己方才的所見所聞一一再現出來。
畫面里是那兩個哥兒,偷偷摸摸地從一處院子的後門鑽了進去,其中一個在門前謹慎的喊了句:「夫人。」
片刻后那門被打開,兩個哥兒走了進去。
程姚瑛正在裡邊愜意地喝著茶,看見兩人後面無表情地問:「叫你倆辦的事,怎麼樣了?」
那個新來的奶爹既得小世子歡心,又是個啞巴,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程姚瑛不信,於是吩咐這兩人去查驗。
若他是那位代孕的哥兒,眼下他生產不過十多天,就算糊上一大把名貴藥材,現在傷疤鐵定也不能好,是萬不能見水的。
若是普通的奶爹,自然也不會有還沒出月子就敢來應召的,小腹上的疤痕至少都已經拆線結痂了。
敢沒出月子不要命來侯爺府的,就是程姚瑛眼裡不懷好心之人,不處理掉她實在寢食難安。
「回夫人,那哥兒不好對付,小的拿出太子妃的頭銜嚇唬他,他也不讓我們近身……不過最後他從水中出來的時候,小的……小的看見他的小腹上什麼痕迹也沒有!」
程姚瑛閃過了一絲驚訝:「這怎麼可能?沒生過孩子,如何做奶爹。」
那哥兒垂著眼回答:「這……奴才也不知。」
「那你呢?你也看見了?」程姚瑛看向另一個哥兒,那哥兒看起來比另一個內向許多,不愛說話。
「是,奴才也看見了,清清楚楚,阿喜的小腹上,確實連一道淺疤都沒有。」
「怪了。」春燕站在程姚瑛的旁邊,懷疑著開口,「這哥兒沒生過孩子,那哪來的奶水?聽說小世子昨個和今個,可都是他給餵奶照顧著的。」
程姚瑛眼底閃過一絲陰翳,繼而輕輕彎了彎嘴角,吩咐春燕道:「春燕,給他們點賞錢——再把太子妃娘娘請過來一趟。」
南子慕今個是性子溫吞的南子慕,在看完這段畫面后也沒有要發火的跡象。紅玉拿起筷子,夾了一大把南子慕不喜歡的青菜塞進嘴裡:「你打算怎麼辦?」
「唔……什麼時候有空了,整她一整。」南子慕沒什麼胃口,在一桌食物旁邊作畫,時而皺眉,時而苦想。
等到紅玉將帶來的飯菜一掃而空后,南子慕才堪堪將他的大作畫成了一半。紅玉湊過來看了幾眼,佯裝要吐,諷刺道:「大人畫的真好,人不像人豬不像豬的,真是神仙畫畫呢。」
「嗯,你還不算是,『兔目寸光』。」南子慕沒在意她的語氣,只撿了好聽的聽,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認為自己畫的確實不錯。
「……」紅玉悄沒聲息的朝他翻了個白眼,開始收拾起了眼前的碟子,她一邊整理一邊道,「不得不說,這侯爺府做的菜就是好吃,特別是那肉炒的……太香了,我都不想回終南山了。」
「嗯,這倒是。」南子慕專心畫著畫,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掃了眼桌上蕩然一空的菜碟子,悚然道,「你把肉也全吃完了?」
南子慕嚇的都不結巴了。
「是啊……怎麼了?」紅玉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南子慕不好意思道:「晨起那小廚娘,來問過我,要吃什麼。我說想吃炒兔肉和……」
紅玉大驚失色,別過臉去乾嘔了幾聲,沒能吐出東西來,她瞪圓了眼睛驚呼:「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沒,沒讓你吃。」南子慕沒忍住笑了幾聲,重複了一遍方才紅玉說的話,「『特別是那肉炒的,太香了』,你自己,不也說好吃?」
「是怪好吃的……」紅玉還是覺得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關,為了不讓自己有太大的負罪感,紅玉果斷甩鍋,指著南子慕悲痛道,「你怎麼能吃兔子,你太惡毒了!」
南子慕樂了,實話實說道:「剛剛那盤兔肉,我可一口都沒吃。」
「……」
紅玉離開后,南子慕打了個哈欠,畫完最後一副人像后,滾進了被子里。
可能是因為動作太大,把搖籃里的小世子給驚動了,小世子迷離地眨了眨眼,又吮了半刻鐘的手指,而後可能是發現沒人理會他,頓時又大哭起來。
南子慕還沒睡熟,艱難地從被窩裡又爬了出來,一摸小世子的尿布,發現手感和重量都不大對,於是到隔壁房間求助一奶媽過來給他換了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