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圈養
此為防盜章 小蓁還算聰明, 半響就猜出來了:「你是指讓我用你的金葉子給你買吃的?」
南子慕點頭。
小蓁說:「可我沒有機會出府啊……誒還是有個辦法的。」
南子慕伸出一隻手,乾脆把自己的一整個荷包都丟給小蓁, 然後將另一個蠟燭點了,小蓁接過來, 小心翼翼地將荷包和金葉子一起放在蠟燭旁看。
幽暗的燈光下, 金葉子熠熠生輝,那隻荷包,也是小蓁碰都沒碰過的布料, 觸感絲滑、紋理精緻, 有雲狀暗紋,一致是用金線鎖邊,上邊的圖案都不乏寶石點綴。
「你……你是什麼來頭,你爹是富商嗎?富得流油的那種?」小蓁手上都不敢有大動作, 生怕把荷包弄壞了,「家中如此富庶……你的親人想必也在拚命找你,你怎的會被關到這裡來?」
南子慕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既沒偷也沒搶,酒也是那兩個人販子自個給他喂的,就算那天晚上……那也是被人睡了,怎麼說都不存在虧欠別人的地方, 自己實在是比竇娥還冤。
南「竇娥」一撇眉, 要是他法力尚存, 定叫這正月飛……呸毒日高掛, 烤死這些壞東西。
仔細想想也是自己傻, 南子慕拍了拍腿,痛悔過後還是很憤怒。
「你當真去勾引我們侯爺了?我們侯爺平常對人冷冰冰的,連夫人那裡都極少去,你算是勾引錯人了。」小蓁把金葉子往荷包里塞,塞好之後自己手中僅留下了一片,接著他把荷包還給了南子慕,並道,「不需要這麼多,一片就夠你吃的了。」
「沒。」南子慕說,明明是他們家那什麼侯爺強賣,非要用勾引二字的話,那倒不如說是侯爺勾引的他。
小蓁不依不撓:「沒勾引,那他們怎麼把你關在這裡?」
他怎麼知道,他也很無辜啊。南子慕被他問的有些煩了,就不理人了。
——
第二天南子慕的飯菜顯然就好多了,雖然還算不上是什麼山珍海味,但精緻的點心是有一些,葷菜也是有的。
「好吃不?」小蓁咽了口口水,把身子貼在牆上。
南子慕咬了一口桃花酥,覺著不錯,便也遞了一塊出去給小蓁。小蓁把他的手按了回去道:「你自個吃,我吃過了,你不是三日不曾進食了嗎?再不吃點,你要餓死了,夫人也是要將我打死的。」
南子慕鍥而不捨地把桃花酥又遞了出去:「吃。」
這位山神的心眼總是忽大忽小,但對於善意,還是能感知到的。別人對他好,他也對人家好,他就這麼個小孩子的性情。
「你、吃。」他又重複了一遍。
小蓁轉身站起來,把臉對著矩形洞口,語氣頗為興奮:「你會說兩個字的話了,真聰明。」
南子慕把桃花酥頂在他嘴邊,小蓁只好張口把它整個咬進嘴裡,然後含糊不清道:「好……唔吃。」
南子慕眼尖地看見他眼角有挫傷,左臉連著整顆耳朵都是通紅通紅的,有一個不是很明顯的巴掌印。他指了指小蓁的臉,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蓁笑了笑,語氣相當的無所謂:「沒什麼,活沒幹好就被打了,很正常的事。芳娘最近手氣不好,從賭場回來要麼拎個人罵,要麼逮個人打。」
「打。」南子慕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那道紅痕就在小蓁自己也不知情的情況下淡了許多。
小蓁兀自一哂:「打她?」
南子慕點頭。小蓁道:「她是主管忠伯的妻子,不開心了我們這些下人能好過嗎?我打她?夢裡想想就好了,現實里你就是借我一百個膽我都不敢動她。」
南子慕皺了皺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過今天小蓁送來的食物雖好,卻不像是買的,因為什麼都是零零碎碎的一點。
南子慕看破不說破,吃飽了就躺床上睡,一睡就不省人事。
小蓁提著空了的食盒回去,又拉開袖子看了眼手臂上被抽出來的一條血痕,痛感已經有些麻木了。
他原本是想拿那片金葉子送給府里的廚娘,廚娘人挺善良的,來到府上是為了自己那個還在上學堂的兒子,要想讀書,紙墨費錢書也費錢。這位廚娘一年到頭忙活,家裡卻還是一貧如洗。
小蓁就想讓廚娘出府買菜時,替他捎點好吃的,給南子慕。結果卻剛好叫芳娘看見了,搶了他那片金葉子不說,還污他是偷了自己的錢財,好一頓毒打才罷休。
廚娘名叫芸娘,大抵是瞧著他可憐,問完他前因後果后,就偷偷從這天要給府中主人送過去的菜里扣下一點邊邊角角,送與小蓁。
小蓁自然感激不盡,抱著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就來了。
他還怕讓南子慕看出來,問他一片金葉子怎麼才換來這麼點東西。小屁孩不知道哪來的自尊心,總覺得讓南子慕知道自己連這種事都干不好,實在丟人的很。
不過還好南子慕什麼都沒問。
又過了些日子,南子慕發現自己也不饞了,不管小蓁提的是什麼東西來,他都一點胃口也沒有。
沒胃口就算了,還經常噁心,想吐。
一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夫人曾經帶著一個大夫來過,只讓他把手伸出去。南子慕不曾聽過他們的聲音,最近心情也越來越差,把他們遞進來似乎是要哄自己開心的水果連著盤子一起摔了出去。
恰巧還弄髒那位婦人的裙角。
「沒事吧,夫人?什麼賤東西,給你吃好的還這種態度,弄傷了我們夫人我看你……」一個小丫頭的聲音響起。
被她叫做夫人的程姚瑛倒是很冷靜,笑盈盈地朝丫頭一擺手,然後緩緩蹲下來,盯著那洞里看。
南子慕不肯露臉,這些人給他的感覺就都不像是好人,相比之下他更想見到好幾天都不曾來了的小蓁。
夫人模樣生的不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大概是按著三庭五眼的模子長的,舉止嫻雅,落落大方,端莊二字在她身上倒要比容貌出彩的多。
程姚瑛說:「把手伸出來給大夫瞧瞧,如若……如若你聽話,就放你出這屋子。」
南子慕不信,坐在床上不吭聲。
「以後還想再吃飯嗎?」程姚瑛語氣依舊不急不緩,臉上還是笑盈盈的,「要是餓死的話,侯爺也只會知道是你鬧絕食,把自個給作死的。」
餓不死的南子慕渾然不懼她這點威脅,倒是從旁邊繞著慢慢靠近那個洞口,靠在那個洞口盤,連個衣服角都不露。他說:「小、蓁。」
「小蓁?」程姚瑛皺眉,「是誰?」
一旁的丫頭春燕上前,猶疑不定道:「夫人,好像是我們府里的一個下人,往日都是他給他送的飯。」
程姚瑛道:「這麼說是不信我們,要那個下人來了才放心?」
南子慕坦然:「是。」小蓁有幾天沒來了,送飯的變成了一個丫頭,把菜傳進來就走,過半個時辰還會來收盤子,但是一句話都不樂意和自己說。
「好笑。」程姚瑛說,「春燕,把那位小蓁給我叫過來。」
春燕應了一句是,便一路小跑著去找小蓁了。
夫人起身,繼續發問:「那兩個人牙子不是說,這位哥兒是個啞巴么?怎的會說話了?」
她疑心重,人牙子回家的路上就已經被殺了,現在如何騙來這位哥兒的前因後果都已經無從知曉了。
但她覺得這兩個人牙子也沒膽量騙自己,所以這位哥兒是裝的?不會……那也不應該在這時候突然露出馬腳。
夫人沉聲問:「你有什麼目的?」
並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拉進一個陰謀論的南子慕非常無奈,他開口重複了那兩個字:「目的?」
他想問的是——你們他娘的才是到底有什麼目的?
雙方僵持良久,沒再對話。
背著藥箱的大夫看上去是一把年紀了,他是程姚瑛母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前半輩子都在程府,替程家人看病,後來程姚瑛出嫁,他一個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便成了陪嫁品里的一樣老古董。
程姚瑛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就明白了。程大夫開口問:「哥兒,近些日子可有噁心想吐的癥狀?以及時不時感到身子倦怠,只想卧床不動,食慾大增或大減……」
南子慕心裡一跳,自己最近的癥狀確乎如他所說,少說有八成都是吻合的。他現在雖然還是仙體,可千秋萬載以來,會有這樣的癥狀還是第一次。
這莫非就是所謂「天人五衰」?
怕死怕的要命的南子慕連忙道:「是。」
碧桃忙上前攙扶住太子妃,抬手拂去周身灰塵,太子妃用絲帕掩著鼻,緊皺著眉頭道:「怎麼回事?」
說完她又透過矩形洞口朝里瞧:「也不知道有沒有嚇到我的乖孫,越哭越大聲了……」
李行之拎著並沒有胖多少的小蓁一路趕來,翻過橫在門口的梧桐樹。見兒子終於來了,太子妃忙道:「快,快把門弄開。」
他一腳將門踢開了,太子妃比他還急切,將手帕往袖子里一塞,朝著哭聲跑過去。
碧桃在後邊愣了愣,太子妃平日里一向不愛動,她還不知道太子妃還能有這麼健步如飛的時候。
屋裡並不是太亮,但還是看的見被裹在被子里的那個小東西的,他身上的血已經乾涸,凝結成塊。四肢仿若藕節,看起來比一般得新生兒要強壯一些。
太子妃翻開被子,看了眼這嬰兒的下半身,實在難掩喜色:「是個男娃,行之,你快過來看看,是個男娃,長的多漂亮啊。你看這五官,和你小時候真像。」
「……」李行之湊過去看了一眼,這小孩臉上髒兮兮的,血跡混著眼淚,哪裡能看出像誰。他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地上一攤似乎滲入地板的血跡,和破碎的沾血的瓷片,再沒有第二個人存在過的痕迹。
小蓁從進來開始,就在這個根本無處可躲人的地方找了半天,李行之跟著他走到院子外邊:「你在找他?」
小蓁點了點頭,房前屋后地尋找:「怎麼可能不見呢,我們來的時候門都是封的好好的……」
要想從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地跑掉,以李行之的認知來看,是不大可能的。就算是他本人,也會留下破門后的痕迹。
況且那哥兒才生下孩子,能撐著一口氣等他們來算是不錯了,哪裡還能跑。
「這樹又是怎麼回事?」李行之問和太子妃一起出來的碧桃。
碧桃回答:「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奴婢和太子妃就在那個矩形洞口處觀望著,那樹轟然一聲就倒下了。」
孩子還是哭鬧的厲害,太子妃聽著都覺得心痛。
總不能讓這小孩哭著回去,那樣一來,全府都知道這孩子來歷不明了。李行之到太子妃跟前,把孩子接了過來:「我來試試。」
那孩子被他晃了幾圈,過了一會兒竟真的不怎麼哭了,只是還抽抽搭搭的。
太子妃欣喜道:「果然,親爹抱著就不哭了。」
李行之看向小蓁:「一直給他送飯的都是你?可有與他說過話?他尋常有什麼不一樣的舉動嗎?」
小蓁如實回答:「是,除奴才病了的那些天和侯爺你送過一次之外,他的三餐都是奴才負責的。話……也是說過的,不過後幾個月他都不怎麼愛搭理奴才,況且他似乎是外地人,不懂我們這裡的話,但不是啞巴,會學著說幾個字。」
「不尋常的舉動的話……」小蓁想了想道,「也有,就是他一睡能睡四天四夜,在這四天里,滴水不進,人卻還好好的。」
李行之聽完后默然。
一路上輕微的顛簸,把他懷裡的嬰兒給顛困了,就保持著吮吸手指的動作睡了過去。
他抱著小孩,輕車熟路地在府里迅速穿行,最後從偏門進到程姚瑛的卧室里。從外邊就可以聽見這位夫人的慘叫了,李行之在心裡誇了誇她演的和真的似的。
接著他把孩子遞到程姚瑛的貼身丫鬟春燕手上,就又從偏門溜走了。
李行之走到廚房門口,芳娘喜笑顏開地迎上來,朝他行了個禮:「恭喜侯爺,夫人可是生了?」
「興許吧。」李行之朝廚房裡邊看了看,問:「你們這的那個小孩呢?」
「您說的是小蓁嗎?他現下在廚房裡燒火,侯爺是來找他的?」
李行之從荷包里摸出幾兩銀子丟給她,既然他名義上的夫人誕下一子,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得做的,起碼闊氣點打賞,還能裝出自己挺開心的樣子。
「嗯,把他叫出來。」
「謝謝侯爺。」芳娘頓時笑得更燦爛了,「夫人定能為侯爺順順利利產下一個男孩,將來和侯爺一般文武雙全。」
李行之不屑於斂去眼底的不耐煩,芳娘看了他一眼,不敢再繼續奉承了,忙一路小跑進去叫小蓁。
她一把抓住小蓁的手臂,把他拉了起來,然後招來正在往水缸里添水的福貴:「福貴,過來看著柴火。」
然後低頭對小蓁陰陽怪氣道:「侯爺要找你,快去快回,別讓主子等的不耐煩了。」
小蓁遲疑了一瞬,把兩隻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著跑到李行之跟前,斟詞酌句道:「侯爺,您找我?」
「嗯,到緣溪亭坐坐。」
緣溪亭就在這附近,旁有芙蕖滿池,只是因著正值深秋,荷花多少是敗了些,倒沒有盛夏時開的那般壯觀了。
侯爺才落座,便有下人端上了茶點,順帶討個彩頭:「恭喜侯爺,方才夫人誕下了個大胖小子,真是好福氣。」
李行之隨手丟給他幾兩銀子,接著看向小蓁,不動聲色地一挑眉,五指併攏指了指小蓁面前的茶:「別客氣,喝吧。」
「謝謝侯爺。」小蓁微微低頭,小心翼翼地捧過茶杯,喝了一小口就放了回去。
他不太敢直視主子的眼睛,只好半垂著腦袋,斟詞酌句問:「侯爺,找奴才有什麼事嗎?」
李行之把手撐在石桌上,先笑了一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易近人一些:「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聽你說說那位哥兒。你方才說——這位哥兒四天滴水未進,這都沒事?」
「沒事。」小蓁如實回答,「第一次的時候把奴才嚇壞了,不敢耽擱,把夫人和程大夫請去了,可是程大夫給他號過脈后說沒有異常。」
這是什麼怪事?
李行之皺了皺眉,又道:「前幾天我給他送飯的時候,發現門前那棵梧桐,抽了綠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