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奇才[捉蟲]
此為防盜章 太子妃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要看孫子, 南子慕昨晚沒吃晚飯,今早純粹是餓醒的。
所以等太子妃來的時候, 他已經穿好了太子妃昨個送來的衣服, 梳洗打扮好后一手抱著兒子, 一手用湯勺舀粥往嘴裡塞。
「太子妃娘娘到。」一哥兒推開門,做做形式地走進來通知了一聲。
太子妃後腳就走了進來,這幾天南子慕都要看孩子,所以徐娘還沒來得急教他規矩。太子妃都走到他旁側了, 他還在若無其事地吃著飯。
南子慕緩緩抬頭,發覺這屋子裡的幾個下人和太子妃娘娘都在盯著自己看,徐娘瘋狂給他眼神以暗示。南子慕不明所以, 迷迷糊糊地要站起來。
「不必多禮。」太子妃總算找到了台階下, 笑著坐在南子慕旁邊的椅子上。
這些人剛剛是在等著自己行禮嗎?曾經受到過萬民朝拜的山神心裡有些不平衡。
太子妃倒是一貫的好脾氣,南子慕雖然失禮,她也沒生氣,伸手要抱小世子:「阿喜, 讓本宮抱抱這小乖孫。」
南子慕抱了他整整一個時辰, 整條手臂都發酸發軟, 聽太子妃這麼說, 自然求之不得地將孩子遞過去。
哪知那孩子一進太子妃懷裡就開始哭,太子妃手慢腳亂了一番, 又將孩子塞回了南子慕的手裡。礙於他兒子的親祖母在場, 南子慕不敢太凶, 怕嚇壞這位並不年輕了的祖母。
他放下調羹, 頗為「慈祥」地對著懷裡的小孩笑,然後柔聲道:「歡喜,那是祖母,不可胡鬧,知道嗎?」
可能是沒見過笑得這麼溫柔的南子慕,小孩的哭聲瞬間止了,只敢一抽一抽地滾眼淚。南子慕見怪不怪地抽出手帕,給他抹了一把臉,然後將他放到太子妃手裡。
這回小孩果真就不哭了。
「欸,真不哭了。」太子妃小心翼翼地捧著小世子,終於在他不哭鬧的情況下享受了一把當祖母的樂趣。
她興奮地逗弄著孩子,突然想起南子慕方才對她乖孫說的那一席話,太子妃疑惑地問:「你叫他歡喜?」
南子慕不好意思的笑笑:「取的小名,總世子世子的叫,不好聽。」
他有點尷尬,怕太子妃笑話他沒文化,又補充了一句:「我沒讀過書,隨口喚的,你別笑話我。」
太子妃沒有要責備的意思,反而欣然道:「本宮前些日子才和行之擬定了幾個名字,昨個皇上給選了一個做大名……倒是還沒想過小名,歡喜……不錯,本宮也不需要他以後能有多大的本事,只要現在能歡歡喜喜的長大就好。」
「歡喜,歡喜。」太子妃用手指戳了戳歡喜的臉蛋,又看向南子慕。
這個小哥兒不像府里的其他哥兒,喜歡同女人一般濃妝艷抹,不過他這張臉是天生麗質,多施粉黛反而是累贅——眼若桃花但眼中卻不含桃花,整張臉說不上艷,也不至於太清太雅,太子妃越瞧越覺著歡喜。
也難怪行之小兔崽子之前誰也看不上,卻偏偏對他不一樣。
太子妃的目光意味綿長在南子慕臉上停留,接著開始搭話:「今個來的路上聽下人說你並不是啞巴,只是山上下來的,不懂京城話。現下一聞,果然如此。你這般模樣的人兒,要是啞巴,那就太可惜了。」
南子慕坐如針氈,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徐娘在旁邊干著急,心想這阿喜怎麼這般沒眼力見,自謙之辭都不會說,只乾巴巴的笑著像什麼話?
「阿喜啊……」太子妃開門見山道,「那什麼……你覺得侯爺他怎麼樣?」
和這個哥兒相處了一會,太子妃以自己的人生經驗斷定南子慕並不是一個聰明人,因此就省略了那些旁敲側擊的步驟。
「……」他還能說不怎麼樣嗎?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南子慕故作靦腆地摸了摸耳朵,「侯爺么——顧盼燁然,當世無雙,自然是好的。」
才從府里一個小丫頭哪裡聽來的誇讚,南子慕現學現用,轉頭就『借花獻侯爺』了。
太子妃不喜歡扭捏的人,自己從小又是被拘著長大的,所以碰上南子慕這般自由散漫的,莫名的就對他有好感:「那你覺沒覺得,他對你……有那個意思?」
南子慕想說沒有,他還整天兇巴巴的對自己,但這把委屈一閃而過。南子慕就算腆著這張厚臉皮,也沒法在這事上胡說八道,他誠實的回答:「我覺得並沒有。」
「哎,小年輕就是害羞。」太子妃和碧桃相視一笑。
南子慕:「……」這兩人從哪看出自己害羞了?
太子妃斂了笑意,突然正色道:「阿喜我問你,你可有生養過,家中還有自己的小孩嗎?」
昨晚程姚瑛請自己過去,愁眉難展地握住了他的手道:「姚瑛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知道這事後,姚瑛總覺得心慌難安。」
太子妃問:「和本宮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發生什麼事了?」
程姚瑛招來春燕,春燕給太子妃行了個禮,接著道:「夫人心裡挂念著小世子,但又不好親自去看,只好事無巨細的吩咐琢玉樓里的那幾個哥兒,叫他們凡事都細心些。昨個有兩個哥兒伺候阿喜沐浴——夫人說餵奶的奶爹要每天沐浴,避免將身上不幹凈的東西喂進世子嘴裡。」
她頓了頓,發現程姚瑛並沒有什麼表示,於是繼續道:「只是方才那兩個哥兒覺得不對勁,過來稟告夫人,說是沒瞧見阿喜腹上有疤痕,不像是生過孩子的樣子,奴婢和夫人就奇怪,這阿喜若是沒生過孩子,又是從哪裡來的母乳?」
太子妃沉吟片刻,程姚瑛靜靜地觀察著太子妃的反應,不過前者並未表露出她想要看到的表情。太子妃沒什麼大的反應,還是用尋常的語氣道:「問過大夫沒有,說不定阿喜的體質不一般……」
聽到她這種語氣,程姚瑛心裡頓時「咯噔」一聲,面上還是端莊的滴水不漏:「姚瑛特意詢問過大夫,他說是曾有聽聞過這種病症,不過他並沒有見過,醫書上也沒有記載……」
「唔……或許是他體質特別,身上並不會留疤痕,本宮倒是見過,被划傷癒合后不留疤的人。」
「娘娘說的也有道理,只是程大夫說——若是哥兒分娩,那傷口絕不會小,不留疤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些人的疤痕是淺些。」
程姚瑛淡淡地補充道:「不知那兩位哥兒說的是真是假,說是阿喜的小腹上連一條淺淡的白痕都沒有。」
還沒等太子妃開口,春燕又道:「娘娘,夫人,那其中一位哥兒是奴婢的表親,脾性內向溫和,為人誠實,奴婢敢擔保他不會說謊。」
太子妃聽這主僕兩人一唱一和 ,心裡明白是程姚瑛眼中容不下阿喜了。她斟酌再三,假裝沒聽懂道:「你們的意思是?」
「姚瑛沒有什麼想法,只是這樣不明底細又奇怪的奶爹留在世子身邊,姚瑛心裡實在沒底。」程姚瑛平鋪直述道。
「……」太子妃左右為難,說:「可世子只喝他的奶,若是此時將他趕走,那世子怎麼辦?對了——你可有去查過他的身世?」
程姚瑛其實早已經找人去查過他的底細了,但那些去的人通通都無功而返,說是終南山上根本沒有人家認識「阿喜」這麼一號人物。她說:「還不曾,姚瑛找娘娘過來,就是想請您做定奪。」
她若是一說自己已經查過了,就表現的太明顯了,倒不如讓太子妃自己去查證,到時候也不會覺得是自己冤枉了阿喜。
太子妃想了想道:「我回去后馬上叫人去查,若是他真的謊報住處,隱瞞身份,本宮定不會讓他繼續留在府中。」
「還是娘娘有辦法。」
太子妃收回思緒,南子慕操著平時的語調語速,半點也不緊張:「生過一個,不過不在家裡。」
他在你懷裡呢,南子慕心說。
「不在家裡?」太子妃瞧見他略帶無奈的表情,以為是他生的小孩被送走了,頓時有些心疼,「你的家人呢,孩子的父親呢?」
南子慕實話實說,懶的編謊話:「我沒有家人,孩子他爹……我這回下山就是來找,孩子他爹的,只是他不認識我了,還把你送我的金元寶給拿走了。」
太子妃一拍桌子,義憤填膺道:「這王八蛋也太過分了,你說說他住哪,本宮替你去教訓他,這天殺的狗娘養的東西……」
最後一句她是嘀咕著說出來的,旁邊的下人可能聽不太清楚,但南子慕聽的很真切。
「……」南子慕想笑又不敢笑,太子妃這一罵把李行之和她自己都給罵進去了。
可惜她本人並不知道,還在抱不平,見南子慕不說話,又安慰他道:「你別怕,和本宮說說,本宮會幫你的。」
忠伯連忙俯首,解釋道:「前些日子您在九河一帶賑災,夫人說不好為了這點小事把您叫回來……」
「李忠。」李行之正色道。
「是。」他輕飄飄這麼一句,卻叫忠伯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家侯爺慣是喜怒無常,你也猜不透他笑里是藏刀了還是沒藏。
「其他下人可以盲從,但你不能糊塗,夫人的話,都在你自己的想法之後,懂嗎?」
李行之丟下這麼一句,就踏進了那間庭院,忠伯在後面諾諾說是,接著道,「侯爺,無事吩咐的話,奴才就先退下了。」
李行之朝他一擺手,意思是讓他走。他在那棵梧桐樹下一卻步,隨手操起一旁快禿了的一隻掃把柄,輕輕鬆鬆一揮,掃下了一陣落葉。
李行之眼尖,剛剛一晃眼見到的綠色確非是他看走眼,而是千真萬確的嫩芽。
只見那梧桐樹枝上,又抽了新芽,嫩綠嫩綠的一小茬,還不只是一處。
怪事……李行之在心裡暗嘆道,如今是陰曆九月,正值深秋,這梧桐樹莫不是成了精?臨近冬天還要發芽……
然而怪哉雖是要嘆的,卻也沒讓這位侯爺多想,李行之打小不信鬼神,只當這樹是抽了瘋,接著踱步到木門前。
那木門被鎖上了,李行之怕一腳踹進去會嚇到裡邊那位,況且叫他見了自己的真容也不好,到時候鬧起來李行之覺得自己可能招架不住。
他在屋子周圍繞了一圈,找到一處一尺來寬的矩形洞口,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僅有這處人為破開的洞口可透光。
李行之在那裡站定,擋住了這把光源。
裡邊突然就有了動靜,李行之瞥見了一塊月白色的布料,料想是那人過來了,和他僅一牆之隔地相對而立。
唔……看這衣服的位置,應該是腰以下的,這哥兒顯然不矮。
「在這裡……」李行之收住了無意義的客套,在這種破地方住著,怎麼可能會好?他說:「我是來給你送飯的。」
裡邊的人聽見了,緩緩地伸出一隻手,那手指細白細白的,當真是指如削蔥根,比女兒家的還要好看。
李行之愣了幾秒,直到那手掌在他眼前不耐煩地晃了晃,李行之才把食盒打開了。
那矩形洞口太小,一次只能傳進去一道菜,李行之心裡有點堵,一邊傳菜一邊道:「委屈你了,待會我讓他們給你換間乾淨屋子。」
裡邊的南子慕是真委屈,人話他是能聽懂大半,可自己卻不會說。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費點時間跟著紅玉他們一起學人話了。
說來真的很心酸,南子慕在終南山上當山神也當的好好的,就那麼一天去人間轉轉,吃喝玩樂了一整天,討了個酩酊大醉,路都不會好好走了。
突然就被巷子里衝出來的兩個凡人人帶走了,南子慕渾然不怕,覺得他們區區凡物,還能將自己如何?
「上邊說是隨便找個鄉野間長的能看的哥兒,可你說那些鄉下哥兒一個個嗓門極大,上次我一個人去,好險沒被他喊聾,回來后還耳鳴了好些天。」
另一人應道:「這個似乎是個啞巴,方才跟了他那麼久,也沒聽他開口說過話?」
「應該是了,方才我還想著要不要將他打暈了帶走,沒想到他連喊都不喊。」
南子慕在黑布后翻了個大白眼,心說神仙說話你們如何聽得懂?
他被蒙了眼拴在柱子上,只聽見他們在那抱怨並商討,他想走是極其容易,捏個訣便好。只是此時腦子醉得不清不楚,雖說終南山才形成時他便生了靈智,千秋萬載中,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
被綁著的南子慕也一點沒慫,只是覺得好玩。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繞著南子慕轉了一圈,說:「唔……身材倒是不錯,你方才瞅見他臉長什麼樣了嗎?」
「就是丑,也來不及換了,那邊已經在催了,說是那位爺又要走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人帶著個花里胡哨的銅假面,萬一待會摘下來,將那位爺嚇的不……」
「這不就是了,先瞧瞧貨色。」中年男人倒了杯上好的鹿胎酒,接著從懷裡摸出一包春/葯,小心翼翼地調進酒里,結果手一抖,不小心下多了,他猥瑣地一笑,「不知道那位爺能不能招架得住。」
面具是南子慕在路攤上好奇買的,罩在臉上並不怎麼舒服。
男子先是將他黑布解開來,又把面具一打開,提著個燈籠往南子慕的臉上照,他的臉上露出既驚又喜的表情,忙喚另一中年男子過來:「快來看,是個美人。」
中年男子端著酒走過來。
南子慕既是神仙,模樣怎麼也不會差,迷離的桃花眼和燈火下宛若渡了層薄釉的唇,因酒意上頭而泛紅的臉頰和耳根,叫人移不開眼睛。
「侯爺好福氣。」中年男人半調侃道,「這模樣看起來比他那夫人還要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男子打斷了,他一皺眉:「別胡說,當心些,上邊說這事要是被傳出去了,咱們都別想活。」
南子慕的神色始終是淡漠的,太鎮定了,反而叫這兩人有些害怕,中年男子也皺眉:「他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不會是個傻子吧?別是被嚇傻了。」
「期限快要到了,管他傻是不傻的,交不出人我倆都得完蛋,快把酒給他喝了。」
中年男子把酒遞到南子慕的唇邊,剛想說幾句狠話逼他喝下去,不曾想這美人嗅了嗅這杯中的酒,像是掙扎了一會兒,接著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又朝著中年男人眨了眨眼,意思是還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