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李景

  太子妃也沒轍呀,只好和自己那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媳婦一起商量。


  李行之這貨也不知是什麼倔驢脾氣,說是只喜歡男人,可送到他眼前的哥兒,他也不碰。說要給他納幾房男妾,他卻道:「我雖是好男色,但也不想誤了他們,孩兒現在著實沒有那些心思。」


  說的通透點就是——我看不上他們。


  男妾不讓納,也不願意同正牌夫人行房,叫太子妃愁的頭髮都白了。這時程姚瑛慷慨獻計,說:「行之他不想納男妾,無非是怕麻煩,他心思不在這些情情愛愛上,所以怕被牽絆住。」


  「依我看啊,不如買一哥兒,父親不是留下了一瓶神葯嗎?到時候哥兒懷上了,姚瑛也裝個樣子,對外只說孩子是姚瑛生的。省的別人嚼舌根,也讓聖上對咱們行之放心不是?」


  太子妃喜笑顏開:「這個法子好,就是……不知道行之他肯不肯?」


  程姚瑛笑道:「您給他施點壓,再同他說那哥兒是自願的,有個子嗣後,您也不煩他了,他想必是會應下的。」


  「有理有理。」太子妃說完又心疼地拍了拍程姚瑛的手道,「只是苦了姚瑛你了,李景那個小王八蛋……讓你嫁過來,要受這等苦。」


  「姚瑛不苦,只要行之他開心,姚瑛做什麼都可以。」程姚瑛道,儼然一副為丈夫考慮的小媳婦樣。


  她這麼說,太子妃就更覺得愧疚:「行之有你這麼個夫人,著實走運,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沒過多久,得知消息的程姚瑛只帶著個丫頭就趕過來了,同他一起來的還有打小就和李行之一起長大的宋辭。


  宋辭在侯爺府不算是下人,他爹是正二品工部尚書,他自懂事起就在侯爺府吃住,說是門下客也比較貼切。


  他爹生性風流,老不正經,膝下只算兒子,那就是兩隻手也數不過來。


  他恰巧又是第五子,早不早晚不晚的,李行之指定讓他過去陪讀,他爹喜不自勝,把他往太子府中一送,便再沒來找過他。


  宋辭他娘走的早,逢年過節也沒人來請他回去,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這個爹爹給忘了。


  不過這麼多年,他給李行之當陪讀,做陪練,連戰場都一起上。儼然已經把李行之當做了自己的兄弟,再說……跟著他,也比跟著自己那個只會貪歡享受的父親強。


  然而跟著李行之也不容易,這貨的脾氣陰晴不定,慣常是想到什麼做什麼,宋辭跟著他怎麼久,也沒摸清楚他的邏輯。


  「侯爺,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害我一頓好找。」宋詞礙於有程姚瑛在場,只能對李行之客客氣氣的,「宮裡來消息了,說皇上要召你進宮呢。」


  李行之把空了的食盒遞給宋辭,緩緩走到程姚瑛跟前,笑道:「夫人怎麼來了?」


  程姚瑛面不改色:「姚瑛幾月不曾見你了,這不,一接到消息說侯爺你回來了,姚瑛就趕來了。」


  「姚瑛阿。」


  「是。」程姚瑛手心出了點汗。


  李行之沉聲道:「我總以為你識大體,也大度。」


  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身後的屋子:「不過是個工具,你也別太草木皆兵了,他總歸也是有孕之人,怎能這般對待?」


  程姚瑛把頭稍稍往下低了低,忙解釋道:「是姚瑛錯了,只是他鬧的厲害,若是住在客房,下人們來來往往的,難免會注意到,到時候他們多嘴,把這事說出去,影響的可是侯爺你的名聲阿。」


  「就算如此,也不該把他關在這裡,在外頭置個宅子也好。」


  程姚瑛道:「侯爺你又何必和我一個女人家置氣,姚瑛難免有考慮不周到的地方,但無論如何,都是為了侯爺你好。」


  李行之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只吩咐程姚瑛道:「你從哪裡看出我在與你置氣?叫下人收拾間乾淨屋子給他,飲食起居上也不可怠慢了。臨產的日子想來也快近了,專門接生男產夫的大夫可尋好了?」


  「不曾。」程姚瑛道,「近來娘生了場大病,姚瑛放心不下,只好時時在旁候著,府中上下也需姚瑛照看,就把這裡的事給忘了……是姚瑛疏忽了。」


  「無妨,倒是辛苦你了。」李行之象徵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的位置,只是碰到衣袖,未及手臂,「方才我說的那些……」


  程姚瑛立刻接道:「姚瑛知道了,這些事會儘快吩咐下人去操辦。娘那邊還需認陪著,姚瑛就先過去了——侯爺別讓皇上等急了,早去早回,娘這麼長時間不曾見你……」


  「知道了。」李行之說。


  他一早回來就去看過這個家書中據說病到快歸西的娘,面色紅潤不說,他不打招呼就回來,還剛好撞見太子妃在那就著奶茶吃糕點,邊吃還邊在那裡逗鸚鵡。


  光看背影就知道她健朗的不行。


  李行之咳了幾聲,太子妃一回頭,差點把手裡的糕點嚇掉了,忙把糕點往盤中一丟,佯裝虛弱道:「行之你可終於回來了,娘的頭好痛。」


  然後氣若遊絲地吩咐下人:「將這些東西拿下去吧,本宮沒胃口。」


  「孩兒很倒胃口嗎?」李行之要笑不笑地盯著太子妃,「我沒來的時候,您胃口倒挺好的。」


  「……」太子妃一時啞然。


  李行之繼續說:「一把年紀了你就不能懂事些?災民才剛剛安頓好,後續工作還有一堆,您倒好,在我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封寫成遺書的家書把我騙回來。」


  太子妃理不直氣也壯:「什麼叫一把年紀,你什麼語氣,這是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態度嗎?再說了,你一去大半年,連封家書都吝嗇寫,娘沒日沒夜的為你擔驚受怕,就怕你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樣……」


  可能是後邊這句「死鬼老爹」戳中了她自個的痛處,她忽然就一臉悲傷,坐回椅子上,委屈道:「我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在家裡也不受兒子待見。宏熤啊,你怎麼就不把我一起帶走呢?宏熤啊……」


  「得,服了您了。」李行之道,「是兒子不孝,兒子錯了。您繼續——該吃吃該喝喝,我去看看您未來孫子。」


  太子妃攔住他,說:「你別去,我聽姚瑛說他乃一介鄉野粗人,一開始鬧自盡,把送進去的飯菜都丟出去了,還把幾個下人都弄傷了。」


  李行之笑笑說:「娘,我好歹是上過戰場的,他就算當真如你所說的那般,也傷不了我。」


  「晚些再回來陪您,告辭。」


  「欸……」太子妃還想再說些什麼,結果李行之片刻就溜沒影了,她嘆了口氣道,「這個小王八蛋。」


  李行之早知道太子妃和程姚瑛是合夥把自己騙回來的,但他看破卻不戳破,朝宋辭一揚手道:「走,讓皇爺爺等急了可不好。」


  程姚瑛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旁邊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春燕緊張道:「夫人……」


  「去收拾間乾淨屋子,我記得府里倒有個僻靜園子,最西邊的……」


  「是初霽園,條件倒是不錯,只是偏的很,許久沒人居住,肯定要一段時間打掃。」春燕說道。


  女人步子不比男人,再加上她們是刻意不緊不慢的逗留,李行之那兩人已經走沒影了。


  程姚瑛撫了撫髮髻上的石榴石鍍金步搖,這是她尋常不會帶的首飾。只是幾年前,她才與李行之成親不久,李行之外出歸來,給她和太子妃都帶了禮物。


  李行之慣會逢場作戲,在眾人面前也不至於對她太冷淡了,從禮物里挑出這把步搖替她帶上。


  隨之莞爾:「夫人正值妙齡,適合帶些活潑些的顏色。」


  李行之笑道:「夫人倒是瑰姿艷逸,甚好。」


  李行之少年時就滿嘴跑馬車,偏偏又難以辨別他是真心實意,還是虛與委蛇。


  程姚瑛雖說自幼便被家人當貴人養著,時時警醒她要做人上人,不可被情愛蒙蔽。然少女畢竟有少女情懷,京城裡才子不少,但最扎眼的還是太子爺的嫡長子。


  時人稱:「顧盼燁然、氣節不凡。」


  又道:「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注]

  這麼一個人,怎麼叫人不心動,何況他還是自己的正牌丈夫。儘管沒有夫妻之實,李行之……也說過不愛她,可是萬一呢?程姚瑛想,心動不就是來的莫名其妙的嗎?


  她紅著臉,說:「謝侯爺。」


  春燕見她許久未說話,於是又輕聲喚了一句:「夫人?」


  程姚瑛回過神來,看起來有點失落,她道:「活著我這樣,也確實窩囊。」


  今個她戴了李行之誇讚過的髮飾,又穿了一身亮眼衣裳,雖然塞了一個假肚子,但始終一眼能看她身材的勻稱,連妝容都比以往細緻,可李行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夫人怎麼這樣說?您容貌端莊,聰穎大氣,將全府上下安頓的妥妥貼貼的。」春燕狗腿道,「侯爺只是忙,為人冷淡些,但對夫人您肯定是有感情的。」


  程姚瑛神色複雜的一笑:「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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