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個親親
吃完飯後，路栩把碗一放，就癱回沙發上玩遊戲。
何歆安把衣服收拾好，出來一看，什麼話沒說，走到餐桌旁，屈著食指在桌上敲了敲。
路栩忙著手指在屏幕上飛舞，頭也沒抬，「我待會兒再洗。」
何歆安不緊不慢問：「待會兒是什麼時候？」
「打完這局！」
回答語速之急切，如同他現在打遊戲的飛快手速。
何歆安倒也不急，抱著雙臂，靠在桌邊，聽著他手機里的遊戲音效，等著他這局打完。
然而那聲「Victory」響起之後，男生依舊沒有要放下手機的意思。
何歆安再敲了敲桌子，他又拋出之前那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何歆安抿了抿唇，沒再做聲，默默回了房。
路栩盯著遊戲載入的進度條，面容嚴肅，就等著那進度條載入完畢，再到峽谷一展身手。
88%，90%，95%，98%，99%……
還是99%……
99%……
何歆安坐在電腦椅上，屈著食指，一下一下在椅子扶手上敲著，嘴裡邊默念著數，「一，二……」
「何歆安你把網給關了？！」
「二」的尾音還沒完全落下，房門就被人粗暴地從外面打開。
男生站在門口，一手抓著門把手，一手握著手機，整個人跳腳的模樣，像只暴躁又委屈的小獸。
何歆安慢悠悠扭過頭，絲毫沒被他著暴躁的模樣影響到。
像趕小狗一樣，她朝路栩揮了揮手，「去洗碗。」
「我……」
「我還把密碼改了。」路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何歆安先出聲打斷下文。
何歆安看著他，笑盈盈道：「什麼時候把碗洗好了，什麼時候告訴你密碼。」
路栩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去洗碗！」
房門被他暴力地關上，與門框碰撞出巨大的聲響，明示了關門人此刻的憤怒。
但這對何歆安的殺傷力為零。
何歆安悠然自得地登上微博，一如既往地，消息通知多到爆炸。
這原本是她的私人微博，大學時候註冊的。
她學的服裝設計專業，這個號就是專門用來po出她想設計的服裝創意，沒怎麼經營，卻也在一年的時間裡漲了小几萬粉。
而讓她輾轉出名的是，大三時候，她穿著自己設計出的服裝，拍出的一套圖。
再簡單粗暴一點——看臉。
小有才氣的博主能吸引對這個行業感興趣的粉絲，而小有才氣又有顏值的博主，會吸引更多路人粉，無形擴大自己的名氣。
何歆安也並非拘泥的人，知道自己的臉受大眾喜愛，乾脆每次po新設計時，就自己當造型模特。
儘管隨著粉絲增多名氣擴大，看不慣她的黑粉也衍生而出。
評論底下和私信里，對她長相進行抨擊，對她全家八代表示「親切」問候，這種事情，也如三餐一般平常。
甚至，她平日里出門，也時常會被粉絲認出來，導致她出門時總會戴著口罩或者圍巾，盡量把臉擋著。
但她對這種事不怎麼在意，她在意的事只有兩個。
賺錢，和怎麼賺更多的錢。
到現在，她的微博粉絲也有幾百萬，也成功地利用了積累的名氣，開了網店。
「安心」在網上已經小有影響力，每條動態，都能有穩定的流量。
何歆安心情頗好地發了條微博。
安心v：突然發現自己很能對付熊孩子^ _ ^
沒兩分鐘，她這條微博下，就有不少粉絲評論。
「安心什麼時候有孩子了[思考]」
「胡說！我們安心是母胎solo[doge]」
「安心我想和你生孩子，生熊也行[哈士奇]」
「想看安心治熊孩子的照片，一定很可愛\(////)\」
……
可惡倒是真的，可愛還輪不到他。
何歆安腹誹了一句，忽然聽到房外不□□寧的動靜。
隨著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過後，又傳來清脆的一聲。
何歆安：「……」
那不是她家碗摔碎的聲音。
那是她心碎的聲音。
她上個月才換的新碗！
何歆安快步走到廚房，果然看見路栩蹲在地上，撿瓷器碎片。
只伸出兩根手指，其餘手指都「尊貴」地向上翹著。
小心翼翼，滿臉嫌棄。
何歆安嘴角一抽，這哪是沉醉銷金窟伺候人的「少爺」？這分明是要人伺候的養尊處優的少爺！
她走過去，拎起他的衣后領，「行了，我來收拾。」
路栩被她揪著領子站起來，扭頭看向她，「我不是故意的。」
言外之意……
「這次不賠，但下不為例——」
何歆安看著他笑，在他欣然點頭時，話鋒一轉，「——你以為我會這樣說？」
路栩：「……」
何歆安蹲下.身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邊道：「用房租抵還是付現金？」
路栩小聲哼了一聲，語氣很沖地開口：「兩個我都不選，我肉償！」
何歆安手下動作一頓，抬起頭笑，「可以。」
原本只是隨口那麼一說，卻不想她真答應了，路栩有些驚愕。
驚愕之中還摻著幾分驚喜。
驚喜之中還有那麼點迫不及待。
他舔了舔嘴角，將信將疑，「你說真的？那今天晚上……」
「還等什麼晚上，就現在吧。」
何歆安站起來，將碎瓷片用垃圾袋裝好，放進垃圾桶里。
「現、現在？」
她這麼爽快，路栩卻開始遲疑了，貌似哪裡有點不對勁？
「對，就現在。」
何歆安輕應了一聲，走到路栩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與他對視。
二人的距離倏地拉近，路栩幾乎都能看見她臉上的細小絨毛。
鼻尖充斥著她的香味，很好聞，像是花果香，淡淡的，甜而不膩。
路栩忽覺口乾舌燥。
女人的唇離他只有幾厘，只要稍一低頭，就能……
「哎哎哎哎哎？」
就在路栩準備低頭一親芳澤的時候，何歆安忽然勾著他的脖子往前走，路栩沒任何防備，被她半勾半拽地踉蹌到洗碗池旁邊。
何歆安鬆開勾住他脖子的手，從砧板上拿起菜刀，使勁一剁，將菜刀釘在砧板上，看向路栩，皮笑肉不笑，「選吧，你打算用哪個地方肉償？」
「左手？右手？還是……」
她邊說，目光邊掃過說出的部位，又忽然頓住話語，將目光停留在路栩的某個部位。
某個腹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
路栩：「……」
路栩只覺自己那處涼颼颼的，他下意識捂住。
如老母親本能護子一般，他此刻就像個老父親，垂垂老矣，也要拚死保護，路家這代的寶貝。
這時候，一陣手機鈴聲從何歆安的卧室里傳過來。
何歆安看了眼手捂著襠的路栩，丟下一句「我回來前把這收拾乾淨」，就回了房間。
聽到她回卧室開門關門的聲響，路栩這才鬆了口氣。
他看向何歆安卧室的方向，恨恨磨牙。
這個殘暴的五百塊！竟然耍美人計！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了？
士可殺可辱，不可剁丁丁！
大不了，他不住了！
路栩氣得從鼻腔里出氣，可是轉念一想，他還不能離開，家裡還有個更麻煩的老頭，就等著他回去自投羅網，逼他結婚。
而他又已經和湯煜誇下了海口，再去投奔湯煜，那等於自己打自己的臉。
幾番權衡，路栩最後還是決定先留在這，忍辱負重。
他不僅要留在這，他還要在離開之前，狠狠地給五百塊一個教訓！
這樣想著，路栩朝那何歆安房間的房間重重地哼了一聲，哼完走到洗碗池邊，乖乖聽話，收拾殘局。
餘光瞥見還釘在砧板上的菜刀，又沖著菜刀更用力地哼了一聲。
接著繼續洗碗。
而另一個房間，何歆安也陷入了深深的無奈。
電話是趙柯打來的，他從杜一唯那裡聽到何歆安招了個男房客，覺得不妥，馬上就給何歆安打來電話。
何歆安一邊向趙柯解釋原因，告訴他路栩遇上了一些困難，自己只是暫時收留他，一邊腹誹杜一唯那關不住事兒的大喇叭嘴炮。
好在杜一唯也沒全透露，沒告訴趙柯，她和路栩之間在合租之前，還發生了點事，也不知道路栩就是她上次在夜店遇上的「少爺」，解釋起來，也省了很多事。
「……總的來說，暫時讓他住我這，不只是收留他，也是為了讓我和他多磨合了解一下，過年帶他回去見我媽，也能演得逼真點。」
何歆安費了好些口舌，才讓趙柯不那麼急切地讓路栩另尋住處，但仍舊沒怎麼放心。
趙柯擔憂道：「畢竟他是男人，你們住在一起，還是不怎麼安全，萬一他要是……」
他沒再往下說下去，但何歆安也知道了他沒說完的那半句話。
何歆安安撫他：「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現在也有很多男女合租的例子，大部分人還是知道分寸的。」
趙柯嘆了口氣，知道她拿定主意的事，自己再怎麼說，也左右不了她的想法。
電話那邊的人見他沒再說什麼，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
趙柯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你想找人假扮男友，可以……」
「我把碗洗完了！快告訴我WIFI密碼！」
趙柯的話說到一半，就被電話那邊男人的吼聲打斷。
接著，他便聽到女人警告男人進房間要先敲門，又聽到男人說了一句什麼話。
男人離手機的距離太遠，傳過來的話已經不怎麼清晰。
但卻能讓人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他的理直氣壯。
何歆安將寫著WIFI新密碼的紙揉成團，對準路栩的頭扔過去，「下次再不敲門，這網你就別想再蹭了。」
路栩眼疾手快接住砸過來的紙團，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咱倆都坦誠相待知根知底了，你還羞個什麼勁兒？」
何歆安也了他一眼，指著電腦桌上的路由器冷笑，「補充一句，你再提一次那晚的事，這網你也別想蹭了。」
「憑什麼？」路栩不服，「你沒權利侵犯我的言語權。」
何歆安冷漠，「那你自己辦寬頻去。」
「我不！」路栩理不直氣也壯，「我沒錢！」
二人僵持不下。
一秒，兩秒，三秒。
路栩磨了磨牙，「不提就不提！」
邊碎碎念邊轉身離開。
看著他憤憤的背影，何歆安莫名有種勝利的快感，餘光瞧見手機屏幕上顯示還在通話中，她才想起這兒還有個人等著她。
她忙接起電話，說：「趙柯，不好意思，剛剛有點事，和人說話去了，你剛剛要說什麼？」
「沒事了。」
趙柯冷淡地丟下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他看著手機，嘴唇緊抿。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聯繫人的頁面，「安心」這個名字，排在他聯繫人的第一位。
察覺到趙柯忽然變得冷淡，何歆安疑惑了一陣，以為是自己在談電話途中忽然中斷聊天，還讓他等這麼久，讓他生氣了，真想著打個電話回去，手機屏幕上又彈出好幾條關於星座的分享鏈接。
全都來自杜一唯。
她原想劃開不斷湧進來的消息通知，卻不慎點了進去，恰好看見杜一唯最新發過來的一句話。
唯一沒有小肚子：快看你今年的桃花運，五顆星！爆炸了！
何歆安：「……」
如果這個桃花指的是外面打遊戲那個一夜情的話，她真後悔沒能早點砍了那棵桃花樹。
安心：如果可以，請幫我換成財運，我只想當富婆，謝謝
杜一唯：「……」
你已經是富婆了。
但她不是神婆！
何歆安向來不信鬼神，自然也不會相信星座，不管是算命的也好看星座的也好，她從來都覺得，這些不過是人本能地去對號入座。
所以杜一唯發的這些鏈接，她也只是耐不住杜一唯的死磨硬泡，才去簡單掃了一眼，就沒再放在心上。
然而正是這些她沒怎麼在意的內容，讓她當晚真就做了一場關於遇桃花的夢。
在夢裡覺得美妙，醒來卻只覺悵然若失。
因為這個夢，何歆安醒來便沒了睡意，在漆黑的房間里睜著眼，望著天花板，神遊天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摸到床頭的手機，瞧見時間，才凌晨五點。
外面的天也還是黑的。
何歆安翻了翻手機，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方停留許久，最終點進了手機相冊。
她點進去，卻又馬上退出來，彷彿剛剛點進相冊，只是她的一個手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