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0章 電話
堯舜禹是個安全感很低的人,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他從來都是居無定所,每次用不了一周就會換一個新地方居住。
這不僅僅是為了防備任務中的隊友找上門,或是其他門徒來尋仇,在心底深處,他至今仍抱有一絲的幻想,或許…或許某一天,他會找到一個很隱秘的位置,就連那輛該死的公交車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太累了,累到每天睜開眼,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每一天的安穩日子對他來說都是無比奢侈的。
因為見過了太多的背叛,拋棄,爾虞我詐,堯舜禹對朋友兩個字已經完全冷漠了,他沒有什麼朋友,因為在任務中肯將背後交給另一個人是愚蠢的行為,肯這麼做的人大都已經死在了任務里,成為了那輛鬼車的養料。
至今堯舜禹都想不通,在自己已經陷入必死的境地,為什麼臨時結盟的隊友,這個叫做王富貴的男人肯對自己伸出援手。
這段時間他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一個畫面,在吊死鬼的鬼打牆中,王富貴將梳妝鏡插在地上,然後猛地朝他奔跑而來。
王富貴奔跑時的動作十分靈活,與身材嚴重不符,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滑稽與古怪,但這對於堯舜禹來說都不重要,在那一刻,他看到的是希望,是已經準備放棄等死後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生的希望。
是王富貴給自己的。
「你在看什麼?」
突然的一句話打斷了堯舜禹的思路,江城盯著堯舜禹,眼神中閃過一抹警惕,他還沒有完全從鬼夢的後遺症中解脫出來,周圍人的任何一絲古怪都會在他心中無限放大。
堯舜禹移開視線,對著江城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沒什麼,我就是看…看富貴兄弟睡的蠻香的,這段時間也是難為他了。」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都很好,但你說的難為是什麼意思?」江城反問:「他今天睡了一整天,我們這些人裡面就屬他休息的最好。」
被江城這麼一打渾,堯舜禹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好在李白接去了話茬,「江先生,堯舜禹他不過是那麼一說,你不要在意。」
頓了頓,李白用試探性的語氣問:「江先生,我和堯舜禹今天商量了一件事,我們這段時間想和你們待在一起,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李白和堯舜禹都明白,在江城和王富貴之間,江城才是真正掌握話語權的那個人,只要江城點頭,王富貴不會有異議。
江城沒怎麼想,很痛快就答應下來,「當然,這沒有問題,只是有一點,你們兩個人需要配合我們,我需要搞清楚你們兩個人的底細,這點洛老先生可以代勞。」
「沒問題,多事之秋,不得不防。」堯舜禹答應的很痛快,畢竟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社會關係十分簡單。
相比之下李白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妥協了,「好吧,但我的關係網比較複雜,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們,但梳理起來會很有難度。」
「可以,洛老先生會弄清楚這一切的。」江城不以為意。
這個話題不討喜,但對於如今的局面來說卻很必要,江城不會為了維持幾人明面上的和諧就忽略了對這兩個人身份的查驗。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兩人與西歇明山中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與深紅,以及國家的計劃更是毫無瓜葛,但為什麼也被捲入了這場鬼夢中,並且來到了這座小鎮。
他們兩個人只不過是上一次任務中的隊友。
沿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江城得出了兩個模糊的猜測,只是大概猜測,第一,這兩人中有問題,不是被入侵了,就是這兩個人本身就有問題,他們中至少有一人的身份是偽造的,是守夜人安插在他們身邊的暗樁。
第二,這個猜測就擴大很多,李白曾經的猜測不是毫無來由,任務確實沒有結束,但方式與眾人想的不同,那棟出現在鬼夢中的極樂樓與公交車之間有某種未知的聯繫,這也就導致了他們這些從公交車上逃出來的傢伙重新被極樂樓纏上。
突然之間,一陣輕微的震動聲打斷了江城的思緒,是手機的震動聲。
李白摸出手機,隨著震動的節奏屏幕不斷閃過亮光。
盯著手機屏幕,李白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是個陌生的號碼,在猶豫中她還是選擇了接聽。
大概幾秒鐘后,李白的神色發生改變,她抬起頭,徑直望向江城,還稍稍將手機朝江城的位置遞過去,語氣古怪又疑惑,「江先生,找你的。」
「找我?」江城微微一愣。
「嗯,是個女人。」
有女人找自己,還是通過李白的電話,顯然這個人清楚自己如今正和李白堯舜禹在一起,江城不禁後背發涼,看來對方很可能在監控自己。
江城走來李白身側,警惕著接過電話,剛放到耳邊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小城,是我。」
居然是林婉兒的聲音。
雖然心中震撼,可江城依舊一聲不發,但對面卻彷彿早就料到一樣,直白說道:「小城,時間緊迫,我說你聽就好。」
「我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但我們暫時還不能見面,我收到可靠消息,這次西歇明山中的靈異事件是守夜人搞出來的,你記憶中的那棟鬼樓與守夜人現任會長有關,他通過某種未知手段奪取了3號的門,想要將我們全部殺掉,但因為鬼夢被你和無聯手破掉,作為造夢者的會長收到強烈反噬,現在身體很差,正在療傷,而他療傷的手段就是大量吞噬其餘高階門徒體內的門,現在已經有許多人下落不明。」
「我查看了這些門徒失蹤前的最後行動軌跡,發現他們最後集中的地點位於一個名為臨仙庄的小地方,那裡距離你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並不算很遠,所以我們猜測,守夜人現任會長就在那裡養傷。」
「我知道,洛老先生正在召集人手,等無蘇醒后,我們打算突襲臨仙庄。」江城說出了第一句話。
不料林婉兒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不行,你們千萬不要去!」
「為什麼?那裡是陷阱?」江城警惕起來。
話筒對面沉默下來,林婉兒罕見的猶豫了,接下來的嗓音也變得沙啞又無力,「不是陷阱,但這次行動會很危險,這是一次自殺式攻擊,你們這些前去的人很難活著回來。」
「我剛參加了一場保密級別很高的會議,會議上有人提到這次攻擊,因為時間緊迫,所以根本沒有準備增援部隊,也就是說無論你們遭遇了什麼,都不會有人去救你們。」
「相反,參會的一個人拿出了另一項計劃,他們打算犧牲你們纏住守夜人的高端戰力,然後利用你們爭取來的時間盡最大可能的疏散附近的市民與遊客,如果你們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假如…假如你們一旦失敗,或是攻擊受阻,局面陷入僵持,那麼為了防止守夜人狗急跳牆,放任自己徹底被體內的門侵蝕釀成一場場恐怖的靈異事件,莪們只能採取用大當量熱武器將整座臨仙庄夷為平地,屆時你們將會和守夜人同歸於盡。」
「目前這僅僅是個提議,贊成者不算多,但這代表著一股風向,隨著局面越來越緊張,這份提議被通過可能性也會越來越高。」
「還有,與之相匹配的方案也已經被拿到了明面上,只要你們在臨仙庄一動手,確認了守夜人高層,尤其是會長的存在,那麼與此同時全國各地的武裝部隊也會立刻動手,按照原定的預案,對盤踞在各據點的守夜人執行打擊。」
「洛老先生的暗軍,以及站在我們這邊的各大小家族負責配合,對已經偽裝潛入各大城市的門徒實施定點清除。」
掃了眼熟睡中的胖子,江城深吸口氣,「那我應該怎麼做?」
「按兵不動,無論洛雲山說什麼,你都不要去,你還會和守夜人會長相見,但絕不是在臨仙庄。」
「這位會長不是簡單人物,在他成為會長前守夜人內部根本就沒聽過這個人的存在,是秉燭人審判長几個老傢伙硬保他參選的,可即便這樣他資歷不夠,威望不夠,也完全沒有機會勝任,但奇怪的是,與他同期參選的另兩位候選人都在參選前夕暴斃,死因十分詭異,一人吞槍自殺,另一人是睡著睡著突然被體內的門反噬,還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不是秉燭人或事審判長出手,因為當天夜裡他們都在守夜人總部,有許多人可以證明,況且即便是以他們兩人的實力想要拿下另兩位候選人也很困難,更別說是偽裝成這種樣子。」
「所以說這很可能是他自己動的手,能在一夜之間除掉這兩人,還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把柄,有這樣頭腦,這樣實力的人不會那麼蠢,我想他一定料到了我們可能會突襲臨仙庄,所以他在那裡一定還有布置,我不想看你去冒險。」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秉燭人之所以在守夜人中地位超然,不完全是因為他的實力,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是負責與老會長溝通的那個人,也就是那輛鬼車,據說那輛鬼車行駛在一片虛無的迷霧中,而懺悔室中也有一片驅散不開的迷霧,只要進入迷霧,藉助秉燭人手中的那盞油燈,就能找到那輛鬼車,找到老會長。」
「當初我曾經找了個絕好的機會命令5號潛入,但最後任務失敗了,他迷失在了那片迷霧中,進入了老會長的領域。」
秉燭人能與老會長溝通,而現任會長壓根沒有過往的任何經歷,幾乎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將這兩件事結合在一起,江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對面的林婉兒深吸口氣,給出答覆,「你想的這些我曾經也想過,但現在我幾乎可以肯定了,現任會長是從那輛公交車上下來的傢伙,他很可能不是人。」
會想起那棟倒影在湖面上的極樂樓,江城仍舊心有餘悸,雖然許多門徒的能力也都詭異非常,但總歸有個限度,但這位會長大人的能力著實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江城所能接受的限度,或許…或許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傢伙。
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江城狠狠打了個冷顫,他茫然的朝向四周看,彷彿哪個角落裡藏著一雙陰冷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小城,記住我說過的話,一定不要去臨仙庄,那裡很危險!」林婉兒再次強調。
冷靜下來后,江城心中忽然泛起一陣漣漪,聽著林婉兒的語氣,江城完全能想象得到她此刻的面容,「你把這樣的消息告訴我,一旦被追查到,會給你惹來大麻煩。」
「如果怕麻煩的話,我當初就不會把你撿回家。」
聽著對面傳來的滿不在乎的聲音,江城不滿的皺眉,「我從來也不是被撿回家,是你,是你改動了我的記憶,我印象中的你,還有一切,都是你虛構出來的。」
對面沉默片刻,林婉兒嘆口氣,「你想沒想過,或許…這份記憶裡面不完全是虛構的,想要營造出一個完全虛假的記憶很難,尤其是對你。」
「照顧好自己,小城。」
不等江城反應過來,林婉兒就掛斷了電話,江城一個人拿著手機愣愣出神,胖子依舊在熟睡,中途連姿勢都沒換,而聽到江城和林婉兒對話的堯舜禹李白兩個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什麼改動記憶,什麼追查到會有大麻煩,這些事情都讓他們清楚不是自己應該好奇的,否則只會引火燒身。
不知道維持了這個姿勢多久,江城終於反應過來,將手機還給李白,同時對著李白堯舜禹囑咐,說是如果天亮后洛老先生來問,不要說起這個電話,還有,突襲計劃取消,在沒有新消息到來前,他們就在這裡,那裡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