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下雪了

  公交車一如既往的顛簸，車上眾人相顧無話。

  從任務一開始的11個人，直到現在，只剩下他們3人。

  在任務中，時刻面臨生死的威脅，杜莫宇可以強迫自己不去想，但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

  陳浩，雷鳴宇，龐小峰的臉依次在他腦海中閃過，生死與共的兄弟轉瞬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這個中心酸痛楚，難以用語言形容。

  最後還是胖子開口，打破了僵局，他拍了拍杜莫宇的肩膀，安慰道：「杜兄弟，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我們…其實我們也有兄弟折在了任務里，不止一位，所以…你的感受我們都知道。」

  「陳浩是好樣的，他的死是為了救你們，他不敢賭……」胖子說著說著也紅了眼睛，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陳浩是為了救杜莫宇雷鳴宇他們才死的，而他的兄弟何嘗不是如此。

  王琦是為了救他才死的，槐逸也是。

  這輛公交車就像一座大熔爐，不知道多少鮮活的生命葬送在了這裡，愛情，友情，親情…每一場感情都在生與死之間得到驗證。

  可惜，這輛公交車只講規則，不講感情。

  死去的人沒有完全死去，他們只是將生命託付給其他人，以另一種高尚的方式得以傳承與延續。

  而活著的人沒有完全活，終究是有一部分被永遠的留在了這輛車中，陪著自己死去的兄弟，親人或是戀人，葬在了一起。

  生命之高尚並非以長短定論，胖子不懂哲學，他相信許許多多死在車上的其他人也不懂，他們只知道在某種極端的條件下，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每個人都想活下去，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但總有一些人，會笑著將自己的理由掩蓋，也要為其他人，找出活下去的理由。

  想到陳浩變成紙人時，最後對自己說的話，杜莫宇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浩哥他生活中就很照顧我，我和雷鳴宇經常去他家蹭飯吃，他媽媽做飯很好吃，雷鳴宇還有個妹妹…這次就我一個人回去了，我要怎麼和他們家裡人交代？」

  聞言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便他們再聰明，可有些問題註定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

  畢竟你沒辦法還給一個母親孩子，也無法還給一個妹妹哥哥，至於其他的安慰與補償，與他們所承受的痛苦相比，過於蒼白無力。

  車，開始減速。

  最終停了下來。

  車門緩緩開啟，發出令人心煩的嘎吱聲。

  杜莫宇收起淚水，抬頭看向江城，胖子，無，這三個人的臉，每一張都仔細看了好多遍，似乎是想將他們永遠記在心裡，不要忘記。

  「謝謝你們。」杜莫宇雙眼通紅，勉強擠出一絲笑臉，「認識你們真好，如果不是你們幫忙，我註定也要死在這裡，大恩不言謝，祝你們一路順風，兄弟們，後會有期！」

  「保重啊，後會有期。」胖子還挺喜歡這個人的，也有些捨不得，他不敢想，沒了陳浩雷鳴宇，杜莫宇之後的路，要怎麼走。

  如果杜莫宇開口，主動要求和他們搭夥，胖子是一定會勸醫生考慮的。

  可杜莫宇沒有。

  他轉身離開了，能看出留戀，卻沒有低三下四的哀求，大家終究是萍水相逢。

  胖子無法作出任何承諾，因為別說是他了，就算是醫生，又有多少把握，能在下一次的噩夢世界中活下來？

  這次的大河娘娘居然能與無打個平手，那麼下一次呢？

  胖子想了許多，最後還是偏過頭，想仔細觀察一下醫生手腕上的那枚鈴鐺，畢竟…那可是大河娘娘的鈴鐺。

  可下一秒，胖子忽然發現，那枚鈴鐺跑到了無的手裡，而醫生正一臉糾結的看著那枚鈴鐺，當然還有無。

  無重新變為了影子的形態，影子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手中勾著那枚鈴鐺，來回晃悠著，像是在對某人展示。

  隨即，張大嘴，做出一副要吃掉鈴鐺的樣子，可兩隻眼睛卻詭異的向右瞟，江城就站在右邊。

  每次隨著鈴鐺接近無的嘴巴，江城就猛地皺起了眉頭。

  稍微拿遠一些，江城就不那麼緊張了。

  來回反覆幾次，胖子算是看明白了，無就是賤的，在嚇唬醫生。

  他在等醫生求他。

  可最後貌似也不想做的太明顯，無看了眼鈴鐺，表情嫌棄，隨後輕輕一丟，鈴鐺重新回到了江城的手腕上，貌似是在表明，他將鈴鐺還回去，是因為鈴鐺不好吃，絕對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這下，江城臉色好轉多了。

  胖子在心裡暗搓搓替醫生高興，不過，也有些許擔憂。

  終於，車第二次停了。

  他們…到家了。

  胖子長吐一口氣，剛想招呼大家下車，突然，余光中瞥見的一幕，令胖子整張臉都不好了，變得古怪起來。

  他看到醫生將那枚鈴鐺摘下，輕輕放在了公交車的座位上，注視幾秒鐘后，轉身，離開。

  回到工作室，胖子還沒有緩過神，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醫生，你為什麼不把那枚鈴鐺帶出來，吳家小姐她……」

  「她喜歡的人是陸漸離，而且，我們萍水相逢，逢場作戲罷了。」江城輕聲回應后，關上了卧室的門。

  胖子從江城的臉上嗅到了落寞的味道，上一次見到醫生這樣，還是他得知了林婉兒在欺騙自己。

  胖子能感覺到醫生對林婉兒的感情，乾淨，執著，又純粹，但那是親情，絕非愛情，而且胖子也認為兩個人不合適，林婉兒太強勢了，而且太聰明了，在她身邊，總是被壓著一口氣。

  但吳家小姐不同，從最後的結果看，吳家小姐非但沒有難為他們的意思，相反，對醫生一往情深，胖子覺得這個可以。

  但醫生說的話也沒錯，總之，他現在也很糾結，比醫生自己還糾結。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鈴鐺留在了公交車上，不知道還有沒有再相見的機會。

  胖子覺得心口悶的厲害，推開窗，打算透透氣，可沒想到的是，就這進門后的短短半小時，外面…居然飄起了雪花。

  沒有風，雪花一片片飄落，配合著靜謐的夜色，場面美的感人。

  胖子愣了一下，隨即跑去敲醫生的房門，「醫生，你快看啊，外面下雪了，這個月份居然下雪了！」

  房門一觸即開，胖子驚訝的發現，醫生也沒睡，而是站在窗前，背對著自己，背影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窗戶大開著，江城楞楞地望著外面的雪景，忍不住伸出手，伸出窗外去，接住了幾片晶瑩剔透的雪花。

  「真的…下雪了。」江城低頭喃喃。

  留在牆上的影子緩緩咧開嘴，眼神微微眯起，露出了一副我早已將你看穿的表情，隨即手掌一翻，手心中浮現出一枚精緻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