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回營

  蕭青山這一雙眸子幽深暗沉, 一眼望去, 深不見底。


  他的呼吸也十分沉重, 壓抑著從鼻子厚重而出, 只若是不挨得近些, 卻根本聽不見,當時間, 卻是一聲聲的朝她撲面而來。


  一張臉在她眼前,稜角分明。


  他的五官其實長得極其好看,雖冷毅堅毅,卻是世間少有人可與之相比, 這大概也就是當初寧瓷還能同他虛與委蛇的原因。


  為了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她可以拋棄掉一些,相較沒那麼重要的東西。


  寧瓷愣了一下,隨之反應過來, 才意識到兩人離得太近了, 當時急忙垂眼, 慌張的閃躲。


  蕭青山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如此的反應, 也沒說什麼, 當時微微後退一步,緊抿著唇,便轉過了身去。


  他的目光在這一處轉了一圈。


  確實已經到了山腳,面前雜草叢生 , 幾乎看不清楚路, 隱約之間, 能看見那雜草中的水流碎石,想來,應當是不那麼好走的。


  寧瓷跟在蕭青山後面,目光就盯著下面的路,走得小心翼翼,只是才只走了小几步,身子就有些不大的穩當。


  即使穿著鞋子,但是腳下的一塊塊利石,還是硌的腳底板疼,直痛得鑽到了人心窩子里去。


  寧瓷咬牙,皺著眉頭,偏頭瞄了一眼旁邊的人,神色不太自然,頓了頓,還是將這異樣的神色壓了下去。


  她想,走過這片兒應該就好了。


  猛然間,腳下硌了一個大石頭,寧瓷一時沒站穩,身子往旁邊一傾,接著整個人便是沒法抑制的往下倒去。


  「啊――」寧瓷當即便是驚呼的喊了一聲。


  她以為自己這一定是要摔下去了,心在瞬間提了起來,卻就在這時候 ,一隻手將她的手腕握住。


  十分有力。


  這路對蕭青山來說是不算什麼的,畢竟比這更艱險更困難的他也走過,從來不會有半分阻礙,所以一時沒有顧到,寧瓷她走得這麼磕磕絆絆。


  扶著她站穩了,蕭青山目光一頓,然後在她面前半蹲下來,道:「上來。」


  「我……我自己可以走。」寧瓷動了動腳,覺著不止是腳底心處疼痛難忍,腳腕處扭到了也是一陣陣火辣辣的疼,但是她看蕭青山那一身的傷.……

  實在是不太忍心。


  而且,在寧瓷心裡是覺得,如果她自己忍一忍,還能繼續走的話,實在也不想.……麻煩他。


  「上來。」蕭青山卻是沒有顧她的話,只是再次強調。


  寧瓷大概還算是了解他的,知道他這個人,說一不二,有些話說了,就一定要做到,命令,也是如此。


  特殊情況,也可以不用思慮太多。


  於是她伸手,緩緩攬上了他的脖子。


  才觸碰到他頸上的肌膚,尚未有進一步的動作,蕭青山已經伸手使力將她抱住,站起身來,便是穩穩噹噹的將她背著了。


  只是在起身的那一剎那,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一下,但是隨即他咬緊牙關,又一切恢復如常。


  「抓穩一點。」蕭青山最後說了這三個字,然後大步的往前,便是一句話也沒再說過了。


  寧瓷雙手攬抱著他的脖子,緊緊貼著他的背,甚至是能感受到他每一絲的呼吸,目光所及,是他堅毅的側臉,陌生又熟悉。


  這張臉,這個人,她曾經見過無數次,日日夜夜,朝夕相對,而那個時候,她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逃離。


  沒有顧念過其它。


  如今,也三年過去了。


  有些事以為自己忘了,但是其實每一樣留在腦海里都是清清楚楚,甚至是他當初在廚房為她炒菜的時候,每一個細節,還能清晰的浮現。


  「如果還有哪兒不舒服,或者難受,就及時告訴我。」


  許久,蕭青山沉沉的出聲。


  寧瓷這一路過來都太安靜了,一句不吭 ,要不是他還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就真的以為她.……

  「恩 。 」寧瓷輕輕點頭。
……

  蕭青山背著寧瓷從那處走出來不久,就遇上了許祿。


  這是東邊,他依著寧淮的吩咐,一路找過來,不敢放過一絲半點兒的線索,只之前發現陡坡上的痕迹,尋著下來,便遇著了人。


  寧瓷也遠遠的看見了許祿。


  他身後還跟著好些的侍衛。


  當時寧瓷心裡一驚慌,掙扎了幾下,便要從蕭青山的背上下來。


  在有人的時候,她還是不敢,或許是打心底里害怕,害怕讓旁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蕭青山當時便意識到了她這動作的目的。


  「別動。」他冷聲吐出兩個字,聲音較之之前,卻是冰冷了不少,頓了頓,然後才是低下身來,小心翼翼把她放了下來。


  許祿這時候,也是已經到了他們身邊。


  「寧小姐,可終於是找到你了,你可不知道,因為你不見了,大將軍找的都快急死了。」


  許祿顯然是欣喜的,他看見寧瓷,便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卻當時全然沒有顧上旁邊的蕭青山,轉頭對身邊的下屬吩咐道:「快去稟告大將軍,說是已經找到小姐了。」


  「寧小姐你受傷了嗎?可有哪兒不舒服?」許祿瞧她這狼狽的模樣,便知道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頓了頓,提議道:「不若你先在這兒等會兒,我派人去找輛馬車,再來接你?」


  「不用了。」寧瓷搖了搖頭,朝人笑著回答道:「我沒事。」


  「還是騎馬吧,外面冷,不能耗的太久。」


  若是等馬車過來,一來一回,又得耗上好一段時間才是。


  蕭青山在一旁,忽然便出聲,然後便是示意,讓人牽一匹馬過來。


  許祿這時候才注意到他。


  「你怎麼會在這?」許祿疑惑的問了一句。


  之前的事,他是腦子一時糊塗,才將罪責不管不顧的推到了他蕭青山身上,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到頭來不僅半分事沒有,還當上了工頭。


  這一樁,自然是相當於給他許祿臉上來了一道狠狠的大巴掌。


  雖然曉得是自己錯怪了人,可是心裡頭的不悅 ,就是一直實實在在的存在,看見他人,還是厭惡,以及是下意識的排斥,總歸是,沒有任何的好感。


  寧瓷卻是搶著回答,道:「是他救了我。」


  許是害怕蕭青山會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所以她才搶在他前面回答了。


  許祿看蕭青山是一身的傷,面色也是蒼白的很,聽寧瓷說是他救了人,當時點點頭,倒沒再說什麼。


  寧瓷現在是實在沒有力氣去騎馬了,而且先前的時候被雪團甩下去,經歷了那樣一番,讓她始終是心有餘悸,再看到馬匹,忍不住心都顫了兩顫。


  蕭青山翻身上馬,然後,朝著寧瓷伸手,沉聲道:「上來。」


  寧瓷下意識的看向蕭青山伸向她的那隻手。


  她是著急回去,可是自己一個人又騎不了馬,在這種情況下,似乎同他共乘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只是.……

  營帳那邊人多眼雜,那麼多人,那麼多雙眼睛都在看著,她若是同蕭青山……

  「待會兒快到的時候,我放你下來。」


  寧瓷聽到這話,頓了頓,才是猶豫的握住他的手,由他拉著,上了馬。
……

  不到兩刻鐘,幾人便是騎馬回到了營帳。


  寧淮是一收到了消息,早便往這邊過來的,正好在營帳外頭遇上寧瓷,當時緊繃著的神色,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全部鬆了下來。


  他找了好幾個時辰,下大雨也是直接冒著雨出去的,所是現下髮絲凌亂,渾身濕透,倒是有番前所未有的狼狽。


  「阿瓷。」他喚了一聲,目光著緊,當時有無數的話想問,但還是咽了回去,自然是顧不上其它的人,拉著寧瓷便往營帳里走,然後吩咐道:「快去叫太醫。」


  接著沒多久,寧虞也過來了。


  她上前去,兩手搭上她的肩膀,目光飛速的上下打量,看到人安然無恙,當時間,眼淚卻是一滑就出來了。


  「阿瓷,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寧虞舒了舒心口,喘了兩口氣,當時面色才是緩和了一些。


  可真是把她嚇得夠嗆。


  此時的營帳里,就只有寧家三兄妹在,三人在一處,氣氛卻是一時凝重,之想這前顧著寧瓷的安危,寧淮和寧虞兩人,是擔心的沒有片刻安心。


  爹娘離家的時候,再三囑咐的就是,無論如何,他們兄妹三個,要永遠站在同一條線上,一定要互相協助,同心協力,無論如何,以寧家為重。


  而如今寧虞是皇后,寧淮是大將軍,都有了自己的本事和一定的能力,在這個時候,最需要保護的,就是寧瓷了。


  既然已經有一次前車之鑒,就必定不能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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