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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楊墨番外之欠你一個花燭夜

  真的要走嗎?

  長壽宮內,他看著她,她一如當年美麗的清麗的臉龐上滿是如釋重負的灑脫,他知道,她已經決定了離開,從很早以前就決定了。


  從很多年前看清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後,他就放下了對她的執念,此時此刻,不再想著擁有,此時此刻,他隻要還能看到她,與她在同一片天空下活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楊墨,對不起,也謝謝你。”


  對不起,是因為她無法償還他的情,謝謝,是為他這麽多年的守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像楊墨這樣重情重義又優秀的男子,若非早一步遇到了歐陽玥,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陷進去。


  “罷了,從你安排皇上的大婚起我便猜到了,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他頹然地歎了口氣,清冷的麵龐忽然如同一瞬間老了幾歲一般充滿了疲憊:“我無權幹涉你的自由,隻是你走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


  沐雲杉不敢看他表情頹廢的臉,看著窗外冰寒的夜幕,她道:“你說。”


  “他已經被關了這麽多年,也吸取到教訓了。我聽說,他最近病的很重,好幾個禦醫去看過了,都無能為力,能不能放他出來?”


  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沐雲杉一怔後倏地看向他,沉聲道:“那等亂臣賊子,哪怕被關了這麽多年也不一定會吸取教訓,皇上剛剛大婚,明日我便要離宮,一旦他要造反,怕是沒有人能夠製止!”


  她的拒絕早在意料之中,他忽然重重跪下,沉聲道:“我願以項上人頭擔保,他不會再造反。況且,當年先皇清掃黨羽已經將叛賊們清掃幹淨,他便是有心造反也早已失去了支持的人。”


  沐雲杉知他主意已定,幽幽道:“楊墨,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當年我能設計滅了他一次,便不會害怕第二次第三次,隻是你想過沒有,當初你和霜刃的背叛是他失敗的最根本原因,一旦他出來,第一個便是要找你們算賬!”


  楊墨謔地抬頭,漆黑的眸子堅定無比:“他便是要我這條命,我也甘願償還!”


  沐雲杉呼吸一滯,知道他態度堅決,重重歎息一聲,她道:“罷了,國中有你,還有新起來的眾多文臣武將,我也不怕他一個敗軍之將!”


  眸子一亮,楊墨欣喜地看向沐雲杉,卻見她繼續道:“我明日便要走了,這事我就吩咐了皇上去辦吧!想來,魏賢也該知道他的生父是誰了,畢竟這麽多年來,他也一直在為了這事苦惱。”


  從長壽宮出來,楊墨抬頭看著漫天晶亮的繁星,忽然覺得自己這半生就像做了一場荒誕不羈的夢。


  他從小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也沒有親人和朋友,自他懂事以來就跟著一個老乞丐沿街乞討,後來老乞丐死了,他便一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討飯吃,直到那一年因為一個包子與一群乞丐打架,使他結實了南州的榮陽王,歐陽宇。


  那一年,他隻有十一歲,一個人在一群乞丐的圍攻下險些死去,但是執念讓他不肯放棄手中的包子,愣是在一群人的圍攻下將包子咽下了肚。


  主子說:“我就是欣賞你這種為了達成目的不怕犧牲流血的狠勁兒!”


  主子培養他多年,最後將他送上了戰場。其實那些年與他一同被訓練的還有很多年紀相仿的孩子,可是在最後一場比試中,在他和霜刃勝出了以後,那群同伴就消失了,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他知道,主子隻是將他和霜刃當成了殺人工具,哪怕送他上戰場,當將軍,他也不過是主子的棋子,一枚有用便使勁兒利用,沒有利用價值後便可以殺掉的棋子。


  就像那些年陪他一起訓練過的夥伴們一樣。


  他以為,他這一輩子就這樣沒心沒肺甘願被人利用地過下去了,直到遇到了她,那個並不強勢,卻堅定地闖入了他的心扉的女子。


  她是歐陽錦的女人。


  說起歐陽錦,朱紫的人都不陌生,他是朱紫的帝王,高高在上的統治者,他有三宮六院,女人無數,有著世上最美好的東西,穩坐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皇位。


  當然,主子也對皇位覬覦已久,所以,主子便派了他去皇宮蟄伏,為的便是行那行刺之事。


  從踏進皇宮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此行有死無生,但是誰在乎?反正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的關心他,他隻是一枚棋子,一枚隻有擁有利用價值才能活下去的棋子。


  他一直以為,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像主子和他一樣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利用人的人,另一種隻能被利用,直到那一次他被歐陽玥重傷,他才知道,原來還有那麽一種人,稱之為世上最笨的人都不為過,但是,卻笨的讓人忍不住魂牽夢縈。


  那個笨蛋叫做沐雲杉,他認識她的時候,她是歐陽錦的女人,他知道她背負血海深仇,冷眼看著他對歐陽錦逢迎討好。


  在宮中的蟄伏並不順利,他先是被她識破了身份,而後又被歐陽玥看穿。


  那一日,歐陽玥忽然來勢洶洶,他避無可避,被歐陽玥重傷。拖著瀕死的身體回到思惠軒,他躺在床上等死,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在宮中被人重傷,主子是不會來救他的,而那個女人,她向來防著他,應該也不會管他的死活。


  所以,他必死無疑。


  他萬萬沒想到,他還有睜開眼睛再看到天上太陽的那一天,而那個使他成功存活下來的人,竟是那個他一心以為巴不得他死的人。


  後來的日子裏,他無數次想要問她為何要冒險救下自己,畢竟在宮裏,一個莫名其妙死去的太監不足為奇,可一個莫名其妙身受重傷的太監就值得懷疑了。


  那時的她處境並不太平,若身份顛倒一下,他不一定會冒險。


  他不敢問,因為她的心思並不如同外表看去的單純,他怕從她口中聽到什麽殘忍的答案。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關心,他實在不想在這份關心上加上諸多惡意的點綴。


  很多人都罵他賣主求榮,忘恩負義,其實沒有人知道,那些年的訓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為主子打了無數場勝仗,殺了數不清的心腹大患,那份恩情,他早在一次次地流血流汗中還清了。


  所以,在羅城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從高高的城門上跳下摔斷雙腿,他也隻是冷眼看著,並沒有上前求情。


  這一世,真正不包含任何目的關懷他的,隻有沐雲杉那一個傻女人,為了她,背負再多的罵名他也心甘情願。


  隻是可惜,她的眼睛裏隻有歐陽玥,那個風神俊秀的男子。


  如今,她與歐陽玥的孩子已經成年,她要功成身退了,而他又該何去何去呢?

  歎了口氣,他起身朝著宮外走去。


  也許,他這一生的歸宿,真的是等在家中的那字傻女子,那個名叫孫月如的癡心女子。


  他抬步邁下台階,偉岸的背影看上去有一抹荒涼。


  半生的錯愛,或許,他真的該幡然醒悟了,他終究不是那人的良人,那人,也不會為他綻放美麗。


  護國公府,多麽氣派的名字,隻有他知道,他護得不是朱紫,而是那個人,如今那人要走了,他到底該何去何從?

  推門而入,他想要邁進房間的腿一頓,愣愣地看著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女子,眼睛竟然有一瞬間的濕潤。


  孫月如,這個傻女人,這麽多年來,他從來都看不到她的存在,他的眼睛隻知道盯著長壽宮的方向,卻一直忽略了,有一個名叫孫月如的傻女子癡癡等著他。


  一年又一年,花開花又謝,他們的容顏都漸漸老去,她從青蔥少女等成了半老徐娘,卻依舊無怨無悔。


  她明知道,他們的婚事,不過是他為了安那人的心而勉強走的過場,她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人……


  “唔……你回來啦?”


  大概是感覺到冷風灌入,趴在桌邊的女子動了動身體,習武之人的敏銳讓她立馬感覺到屋中的異樣,驀然轉身,待看到傻傻站在門外的他時,她立馬綻放笑顏。


  起身揉了揉酸麻的雙臂,她走到他身邊為他解下披風掛好,笑道:“晚上光喝了點兒酒,餓了吧?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你等一下哈!”


  說著,她與他擦身而過,卻在走到門外的一瞬間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不必了。”


  身體一僵,孫月如僵硬著轉身,看著眼前那張日漸剛毅的臉龐,她心中苦澀,難道,他連讓她陪在他身邊的資格都要抹去嗎?


  “我懂,她明日就要走了,你……你想要隨她而去便去吧,畢竟是一國太後,哪怕出了宮身份也貴重無比,萬一出了什麽差池,對朱紫有害無益。”


  她本是西塘人,朱紫好與不好其實都與她沒有關係,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她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尊嚴。


  “不,我不去。”


  楊墨淡淡出口的話讓滿是淒婉的女子一怔,隨即不可置信道:“我沒有聽錯吧,你說,不去?”


  楊墨重重點頭:“沒錯,我不去。”


  輕撫著她在歲月的洗禮下日漸成熟的臉龐,他淡笑道:“這麽晚了,就不要打擾那些幹了一天活兒的下人了,反正,接下來我也能吃飽。”


  “吃什麽?”


  孫月如不明所以,忽的被人攔腰抱起,她驚呼一聲,傻愣愣地看著將她抱回裏屋的男子,卻聽他笑道:“我還欠你一個洞房花燭。”


  隻一句話,她便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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