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十三年得以一見
徐青等人在經過日夜兼程的趕路和好幾天的營救後早已經身心俱疲,沐雲杉體諒他們,下了旨讓他們先回家休息,魏賢雖然很想安慰沐雲杉一下,可是看見沐雲杉怒氣衝衝的模樣也隻能先行退下。
屋中隻有沐雲杉和鳳天以及一幹宮人,眾宮人都被沐雲杉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藍衣和墨竹麵麵相覷著,怕被人看了笑話去,她們沉默著對屋內的宮人們使了個眼色,示意眾人退下。
被沐雲杉打了一巴掌,鳳天撫著掛彩的臉,一臉的委屈和憤懣:“母後,我負了傷回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打我?”
原本他的心裏還有點兒小忐忑,生怕沐雲杉生氣,可眼見沐雲杉不但生氣,還打了他,他心裏的邪火兒也被激了起來,怒氣衝衝地對著沐雲杉吼道。
“打你?打你都是輕的!我要是不打你,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要是不打你,你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要是不打你,遲早有一天你得死在外麵!”
怒氣衝衝地說完,沐雲杉眼眶一酸,一直不肯掉下來的眼淚忽然像是決了堤一般地潸然落下。
鳳天臉上的怒氣頓時消散,被沐雲杉的眼淚弄得心慌,他手足無措地湊近沐雲杉,抱住她的手臂笨拙地勸慰道:“母後,我知道錯了,您別哭!我不該不聽您的話,不該盲目自信,我……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說到底,鳳天還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從小聽著歐陽錦和歐陽玥的傳奇長大,他隻是希望自己可以成長為不輸給父皇和皇叔的英雄,而且,他從小就學習各種治國之道,紙上談兵的本領不輸任何人。
他以為,他就是世上最厲害的人,卻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厲害的人比比皆是,而他,什麽都不是。
如果沒有皇帝這個光環加身,他怕是連一個市井小民都不如。
想著想著,他倚在沐雲杉的肩膀哭了起來。
沐雲杉頓時止住了哭泣,擦擦眼淚,她將鳳天擁入懷裏,輕拍著他的脊背柔聲道:“怎麽了?是不是我打疼你了?母後不是真的生你的氣,母後隻是擔心你。
你不知道,你走的這幾天,我整日擔驚受怕的,前幾日還夢到你渾身是血的回來找我求救……”
想到那一晚的夢境,她的聲音又開始哽咽了起來。
母子二人抱著哭了片刻,同時止住了哭聲,沐雲杉拿出帕子為鳳天擦幹了眼淚,柔聲道:“好了,別哭了,跟母後說說當時的情況,你們怎麽會被黑風山的人困住的?”
說起這個,鳳天俊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卻勇於承認錯誤道:“這件事怪兒臣,當時在黑風山外,念沐察覺到黑風山的眾人有埋伏,勸兒臣不要冒進,但是兒臣卻覺得山裏麵的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比不得我朱紫身經百戰的正規軍。
而且,黑風山雖然人數眾多,可常年駐守的不超過千人,兒臣覺得我們有五千人,定能穩勝,所以就勒令大軍開拔著手攻陷黑風山。
沒想到……沒想到,念沐的判斷是對的,黑風山雖然不大,裏麵的人也不多,但是遍布眼線暗哨,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埋伏,我們五千大軍剛一進去就被各種暗器和陷阱招呼,不到一個時辰,五千人就剩下一半不到了。”
沐雲杉聽的咂舌,伸出纖纖細指戳了戳鳳天的額頭,她搖頭歎息道:“你這孩子,就是太過自大,雖然你讀書很多,卻從來沒有實戰過,那萬念沐是武狀元出身,身經百戰,對危險的感知肯定非常敏銳,你沒有聽他的,真是……讓我忍不住想把你拖出去打一頓。”
鳳天觸電一般竄了起來,下意識地摸摸尊臀,他吐吐舌頭又重新膩在沐雲杉身邊,討好道:“母後,兒臣已經快成年了,而且,兒臣可是皇帝,曆朝曆代的皇帝也沒有一個挨打的,母後您這麽溫柔善良善解人意,肯定不會願意看到兒臣屁股開花的。”
沐雲杉白了他一眼,又問:“那萬念沐是怎麽受傷的?”
說起這個,鳳天神色一黯,同時感動之色閃過,他道:“念沐他……是為了兒臣才受傷的,雖然兒臣沒有對外宣布身份,不過因為所有人都聽命於兒臣,所以黑風山那幫人打算殺了兒臣泄憤。
念沐他在關鍵時刻擋在了兒臣的跟前,替兒臣擋住了致命的一刀,暈了過去,那幫山賊更加肯定了兒臣身份非同一般,又改變了主意,所以兒臣才僥幸活命。”
經過這一次的失敗,鳳天的傲氣收斂了不少。
對於他身上發生的變化,沐雲杉深感安慰,笑道:“母後已經派了禦醫去救治,相信他很快就會痊愈的,你就不要再自責了。這次你出宮也並非完全沒有好處,至少你懂事了不少。”
鳳天身上沒受什麽傷,而且回來之前也還過了幹淨的衣服,所以也隻有臉上的幾道刮傷看起來狼狽一些。
輕輕撫摸著他臉上的傷痕,沐雲杉搖頭一歎,淡淡道:“這一路勞頓,你也累了,快去好好休息吧。”
鳳天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屋。
這麽多天的擔驚受怕終於找到了出口,沐雲杉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心中也鬆快不少。
萬念沐所受的傷原本不重,奈何在黑風山耽擱了好幾天,所以有了惡化的趨勢,沐雲杉派去搶救的禦醫一直忙碌到深夜才派人來回報,說萬念沐的傷情穩住了,但是要修養一陣子才能痊愈。
聽了這個消息,沐雲杉鬆了口氣,下旨升他為從七品左補闕,又賞了些黃金器皿。
這一日,沐雲杉正埋頭看著鳳天批閱過的奏折,偶然間抬頭向著窗外看了一眼,她有些意外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放下毛筆饒有興趣地走到了窗邊。
窗外,鳳天和魏賢正相伴著走向養心殿。
“奇怪,他們二人的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鳳天不是向來看不上魏賢的麽?”
對著身邊的藍衣問了一句,沐雲杉百思不得其解。
藍衣抿唇一笑,比劃道:“太後有所不知,自打從黑風山回來,皇上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這幾天他除了去萬大人的府上看望受傷的萬大人,就是去魏府找魏賢公子。
好像……他從前對魏公子的成見都消失了呢。”
消失了麽?
沐雲杉歪了歪頭,搖頭輕笑一聲:“消失了好啊,魏賢這孩子不錯,一心為了鳳天,從前的鳳天太不懂事了。”
她深感安慰,正要回屋繼續批閱奏折,魏賢卻若有所感地扭頭看向她,隔著老遠,沐雲杉好像看到他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的牙齒。
回以一笑,沐雲杉不再看兩人,轉身回屋繼續批閱奏折。
窗外,魏賢看到沐雲杉毫不猶豫地轉身,眸中劃過一抹失望之色。
回到屋中,沐雲杉拿起毛筆,眼睛看著折子,腦海中卻滿是魏賢渴望父母親情的眼神。
當年沐言死後,魏賢一直都是跟著她的,因為局勢緊張,她又不能經常出宮,就隻能央求歐陽玥找了朝中一位大人收養了魏賢做養子,她也可以借此讓魏賢入宮陪伴鳳天讀書,名正言順地和魏賢見麵。
人常道,孩子善忘,可不知為何,當年的魏賢明明隻有三歲不到,卻一直沒有忘記魏大人夫婦不是他親生父母的事情,而他也一直都黏著她,隻當她是親人。
這樣的魏賢讓她很是擔憂。
雖說當年沐言是因為知道了歐陽宇是導致沐家滅門的真凶受不了刺激而自殺的,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沐言何嚐不是為了掩護她?
那個可憐的女子,如今隻剩下了魏賢一個親人,沐雲杉自然是要對他好的。
可是,怎樣才算是好呢?
她看著剛剛翻開的折子發呆。
藍衣好奇地瞥了那折子一眼,一看之下呆了呆,隻見那折子上赫然寫著:“榮陽王病重。”
一天一夜轉眼就過,關於歐陽玥和魏賢的事情沐雲杉卻沒能想個明白,她到底該不該告訴魏賢他的身世?
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竟然是罪臣之子後,又會是何種反應?
歐陽宇再罪大惡極,也是沐言深愛的男人,她又該如何處置這個男人?
這些問題讓她深感頭痛,正在她頭疼欲裂的時候,宮人卻報:逍遙王求見。
聽到這聲通秉,沐雲杉呆了呆,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卻還是下意識地回了句:“宣。”
話出口她就有點惱怒,那個男人,十三年前將兵權和政事一並交還給她後就遠離了政壇,整日躲在逍遙王府躲清閑,又或者是出去遊山玩水。
這一次鳳天出事,她並非不想找他去救援,而是他不在京中。
想到這裏,她的心中就升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情緒,她需要他的時候他正樂嗬嗬地在外玩耍,現在危機已過,她不需要他了,他還回來幹什麽?
在她別扭的情緒中,歐陽玥施施然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