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是否為我心跳過
“太猖狂了,簡直是太猖狂了!”
養心殿裏,鳳天拿著關於朝中大臣被黑風山的人劫殺的奏折,麵色陰沉地走來走去:“母後,您總是說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如今這黑風山竟然敢公然劫殺朝廷命官了,難道我們還要忍耐下去麽?”
沐雲杉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將那奏折裏麵的內容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她水眸氤氳著看不清的霧氣:“這些人的確過分!”
“母後,您看這事怎麽辦?”
聽了沐雲杉的話,鳳天眸子一亮,一個箭步竄到沐雲杉跟前,抱著她的手臂道:“隻要母後同意,朕一定率人將這幫逆賊拿下!”
沐雲杉睨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想要禦駕親征的幻想:“親自涉險,你想都別想!這幫亂臣賊子,朝中派了多少波人馬清剿卻徒勞無功,可見這幫人的狡詐,你是一國之君,穩坐朝堂發號施令就好了,上戰場上前線這些事情,還是交給武將們來辦吧!”
“當年父皇可是也禦駕親征過的,同樣是皇帝,為什麽父皇可以,我卻不行?”
雖然歐陽錦死的時候鳳天年紀還小,卻也曾經聽過歐陽錦的傳奇。
當年的京都之亂,雖然歐陽錦是倉皇帶人狼狽出逃的,可在羅城反敗為勝,一舉將西南聯軍給擊敗,這樣的事跡,足以讓後人津津樂道了。
在鳳天小小的心裏,能夠和偉大的父皇一樣建立不世功勳是最為迫切的願望。
沐雲杉睨他興奮的臉一眼,輕飄飄道:“你父皇禦駕親征的時候已經快三十了,後妃成群,孩子也有了,你呢?”
鳳天語塞:“這,這與禦駕親征根本就沒有關係!建功立業與成不成家有什麽關係?”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不成家何以立業?”
倒不是沐雲杉古板不通情理,而是她隻有鳳天這麽一個兒子,他又是一國之君,她實在不能放任他冒險而不管,萬一他出宮後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就是要了她的命!
見左右也是說不過沐雲杉,鳳天氣的跳腳,卻半點兒辦法都沒有。
沐雲杉原本以為在她的堅決反對之下,鳳天出宮的欲、望就會變淡,豈料第二一大清早,她還未起床,墨竹卻慌慌張張來報:“不好了,皇上他……他離書出走了!”
沐雲杉正在穿衣服的手一滯,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接過墨竹拿來的鳳天的留書,她匆匆掃了一眼就連殺人的心都有了:“這個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聽勸!”
隻見那書信上寫著短短一行字:“不滅黑風,絕不還朝!”
“墨竹,快去看看我的虎符還在不在?再查一下他帶走了哪隻隊伍,和誰一起去的!”
墨竹也被突來的狀況弄蒙了,聞言她忙不迭點頭,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就弄清楚了狀況,趕來和沐雲杉回報道:“太後,皇上是和新晉的左拾遺萬念沐一起去的,帶走的是……是護國公手中的五千大軍。”
“荒唐!”
一聽鳳天竟然從楊墨的手中奪權,沐雲杉登時大怒,命人將楊墨傳進了宮。
“回稟太後,護國公他……他此時就在宮外,等著覲見太後……”
墨竹覺得,今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不對勁兒,護國公未卜先知,她卻沒有半點兒崇拜的心情,隻覺得皇上能夠輕易出京並且帶走那五千大軍定然與護國公脫不開關係。
連墨竹都有這種感覺,沐雲杉就更加不可能感覺不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楊墨進宮後不等沐雲杉問話就跪在了地上,請罪道:“臣有罪,還請太後懲罰!”
十三年過去,原先那個冷漠的俊秀男子身上增添了些許暖意,不再如同當年那般冷冰冰的。他成熟了,也增添了濃濃的男人味。位高權重的他非但沒有如同很多權臣那樣倨傲,反而更加恭謹謹慎。
“到底怎麽回事?”
沐雲杉真的很生氣,鳳天是一國之君,楊墨不經過她的同意就私自將軍隊交給鳳天,這完全是對朱紫的不負責任!
“太後,臣不覺得自己有錯,臣此次進宮隻是想要勸太後放寬心,皇上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處處都需要您保護的小孩子,您太過憂慮不但不能讓他成長起來,反而會製約他的發展。
莫說您不能保護他一輩子,就算您真的能夠一直保護著他,將來他也不會感激您的。”
沐雲杉一愣,楊墨的話字字句句讓她震撼,她隻想著保護鳳天,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她不希望他受傷,卻沒有考慮過他也想張開翅膀,也想自由翱翔。
而且,她本就打算待到他親政後就隱退,從此不再過問政事,若是不讓鳳天學會自己獨力處理問題,將來的他隻能做亡國之君,就算不會亡國,也會被人當作傀儡操縱。
疲憊地閉上眼睛,她歎了口氣,幽幽道:“罷了,你說得對,是我愛子心切,對他太過溺愛了。”
楊墨清冷的俊臉上浮起笑意:“太後能想明白就好了。”
頓了頓,他麵有猶豫,正在沐雲杉疑惑的時候,他忽然躬身一禮,沉聲道:“太後,臣……要成親了。”
這話來的有點突然,沐雲杉怔了征,半晌沒回過神,片刻後才反映了過來,轉念一想她就知道他成親的對象是誰:“你……終於想通了麽?”
這些年,孫月如一直沒有放棄對楊墨的追求,十三年了,他未娶,她未嫁,不管楊墨如何對她惡言相向她都始終不離不棄,好幾次楊墨生病負傷,都是她衣不解帶地伺候在身旁。
這樣的結果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沐雲杉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他們都漂泊了半生,是該在一起了。
楊墨定定看著她笑意盈盈的臉,漆黑的眸子裏深深的感情如同汪洋,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光芒越來越淡,最終一點點淡化,變的渣都不剩了。
“是,臣想通了!”
這五個字他說的異常艱難,麵前的女子他愛了半生,幾乎是在用生命愛著她,哪怕她是別人的女人,哪怕她的心裏有著另一個人的身影,他也一直都在堅持,甚至不惜背負全天下的罵名背叛了舊主,為的隻是為她換回一片安穩的世界。
他們相識十幾年,他也愛了她十幾年,而孫月如,也愛了他十幾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的心不是石頭做的,他也知道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辜負是何等的痛心。
如今,他們都老了,孫月如那個英氣勃發的女子,在他麵前越來越謹小慎微,越來越溫柔體貼,一如他在眼前的女子麵前越來越溫柔,根本舍不得說一句重話一樣。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愛他,他也知道,他的愛讓她不安讓她愧疚。
如今皇帝快要成年了,他隻等皇帝羽翼豐滿後,遠離這片土地,還她一個安心。
“楊墨,作為多年的老友,我恭喜你!孫姑娘是個好女人,她等了你這麽多年,你要好好待她!”
他灼熱的目光讓她心中不安,這麽多年的守護,她怎會看不懂他的心?隻是,一個人隻有一個心髒,也隻能裝下一個人而已!對楊墨,她此生隻能辜負了!
“給她一個名分是一定的,隻是在此之前,我隻想問你一句,隻有一句……”
沐雲杉的心都提了起來,在她緊張的目光注視下,楊墨問道:“這麽多年了,你的心有沒有為我跳動過?哪怕隻有一個瞬間,一下下也好?”
他漆黑的眸子定格在了她的臉上,生怕錯過她臉上的表情。
沐雲杉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最怕他會問這種問題,沒想到這一刻還是到來了。十幾年了,她好似一直都欠他一個答案,他不問,她也就不說。
心跳麽?
沐雲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十幾年前在藍城外看到肩膀被箭洞穿的他時,她的心疼與自責,還有當他問出那一句“如果我們不再是敵對關係,我們還能和以前一樣嗎?”的疑問的時候,她心中那不易察覺的顫抖。
就在他問出這個問題後的不久,他就率領南州的四十萬大軍投降了朱紫,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心中的震撼。
震撼,算是心跳麽?大概算是吧!
“有過。”
“嗬……”
楊墨如釋重負地一笑,清冷的俊臉上綻放出溫暖笑顏,如同萬年冰川上的陽光一般,那麽耀眼奪目:“謝謝,即便你是騙我的,我也心滿意足了。”
楊墨和孫月如的婚禮定在了七日後,婚禮這一天,沐雲杉沒有出現,隻是派人送去了賀禮,一尊求子觀音和一道敕封孫月如為一品誥命夫人的聖旨,這是她能給楊墨的最好的禮物。
婚禮後,楊墨請了一個月的假期用於陪新娘子,沐雲杉知道他們走到這一步不易,很痛快地準了他的假,並命人不許打擾他們。
“主子,還在想護國公的婚禮的事情麽?”
沐雲杉斜倚小窗發呆,藍衣輕柔地為她披上了一件披風,見她怔怔看著天空掠過的飛鳥,藍衣稍一細想便明白了沐雲杉的心思,比劃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