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心魔,無藥可醫
沐雲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隻感覺一陣風拂過臉頰,璞墨凡偉岸的身軀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跟前,他指尖輕觸她粉色的唇瓣,火熱的手指帶起顫栗的感覺,沐雲杉渾身一僵,不敢動彈。
“沒了楊墨,就憑這兩個廢物還奈何不得我!”
他一觸即退,身形一閃便越上了不遠處的圍牆,寒風吹的他寬大的一白獵獵作響,伴隨著他冷冽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自稱‘哀家’的樣子好笑極了,明明挺年輕的女子,為何要把自己說的那麽老?”
輕笑一聲,他縱聲一躍就消失在了沐雲杉等人的視線裏,直到此時,那兩個侍衛才反應過來,二人當下目眥欲裂,拔刀欲追,卻被沐雲杉冷冷喝住了:“不用追了,回宮。”
二人麵麵相覷,麵如死灰,生怕沐雲杉一個不爽就治了他們的罪。
回宮後,沐雲杉換好宮裝,看著大殿中跪著請罪的二人,她麵無表情道:“你們兩個回家吧,等到練好了武藝再來,哀家……”
想起璞墨凡最後那一句“你自稱‘哀家’的模樣可笑極了”,她話語一滯,驀地改口道:“我可不希望下次出去,你們再給我丟人。”
咬牙切齒地在心裏將璞墨凡暗罵了一痛,沐雲杉暗恨,這個家夥,竟然敢取笑她,別讓她抓到,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她沐雲杉不是好惹的!
那二人聞言鬆了口氣,幸好太後沒有真的生氣,不然的話將他們貶職也是有可能的,現在隻是停職練武,他們還可以接受。
出去轉了半天,沐雲杉有些疲累,詢問了一下鳳天的情況,得知他正在和奶娘玩,她放下了心,便躺到床上睡了會兒。
第二天退朝後,沐雲杉不想回冷冰冰的長壽宮,想起很久沒有去過梅園,她便對著藍衣道:“去梅園看看吧。”
年關在歐陽錦死後那一段人心惶惶的時間裏悄然過去,春天快要到了,梅花的生命也快要到了盡頭,滿頭繁花翩然凋謝,在梅園中下起了漫天花雨。
伸手接住幾片紅色的花瓣,沐雲杉恍然想起那一年在思惠軒的庭院裏,她和李婉兒並排躺在梅樹下曬太陽,火紅的梅花瓣落到她的額上,李婉兒和沐言沐語姐妹驚豔地稱讚她美到了極點。
如今梅花還在,那些巧笑倩兮的女子們卻不見了蹤影。
她將頭揚起感受著花瓣拂過臉頰的細細麻癢感覺,任由那些美好的記憶在腦海中回蕩,再回蕩。
“哎呀,娘娘,那梅花好像有靈性唉,落到您額間了,好美!”
沐雲杉一怔,驀然回神,卻半晌不敢動。感受著額間冰冰涼的感覺,她想要抬手拿下花瓣,又害怕這情景再現隻是夢境,她一動就會破壞了這份感覺。
“確實很美。”
身後溫潤嗓音響起,沐雲杉水眸微微波動,她回頭看去,隻見梅花掩映間,歐陽玥紫色蟒袍劇烈翻動著,紅與紫,那麽的和諧美好。
藍衣識趣地看著隨行的兩個小宮女退出了這片空間,歐陽玥走了過來擁住沐雲杉纖細的腰肢,輕笑道:“雲兒,畫著梅花妝的你,很美。”
沐雲杉擔心地四下望了望,見周遭沒有人這才放心下來,倚在歐陽玥的懷裏,她柔聲道:“玥,我很想婉兒,很想很想。”
歐陽玥埋首在她的頸間,呼吸著她身上輕輕淺淺的香味,緊閉著雙眼,一臉陶醉的模樣:“想她就去找她吧。”
歎了口氣,沐雲杉道:“談何容易,天下之大,尋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至少,當年被侵犯的名單裏沒有她的名字不是麽?那些被西南聯軍殺害的宮妃裏也沒有她的身影,這其實是好事。”
見不得她難過的樣子,歐陽玥輕笑一聲,道:“我還是那句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那麽善良那麽單純,老天一定不會忍心讓她出事的。”
“但願吧。”
沐雲杉歎了口氣,忽然想起璞墨凡一事,她粉唇動了動想要說話,卻聽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心中一驚,歐陽玥也是眸子一寒,兩人立刻分了開來,然而由於太過慌亂,兩人動作稍顯慌張。
“母後,皇叔,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鳳天蹦蹦跳跳地從梅花掩映中竄了出來,小小的人兒臉蛋兒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沐雲杉輕輕籲了口氣,俯下身子接住一蹦一跳跳進她懷裏的小人兒,笑道:“母後正在和皇叔商量事情,這麽冷的天兒,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鳳天揚起小腦袋忽閃著大眼睛操著軟軟糯糯的童聲道:“小李子說梅花快謝了,要到明年才開,我怕再也看不到梅花,就央著他帶我來看看。”
沐雲杉笑著抬頭看小李子,卻見他目光閃爍著低下了頭,一副不敢看沐雲杉的模樣。
水眸閃了閃,沐雲杉下意識看向歐陽玥,隻見他冷冷打量小李子的桃花眸子裏閃爍著濃烈的殺氣。
“小李子說的不錯,過了這陣子,在想看梅花,就要等到冬天了。”
心情複雜地轉移了話題,沐雲杉一時間不敢看鳳天單純的目光,扭頭看著紛飛的花瓣,她淡淡道:“外麵冷,我們回宮吧,攝政王,你早年受過傷,還是不要過多的吹冷風的了的好。”
歐陽玥躬身送離了沐雲杉一行人,抬起頭時,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小李子的背影,殺機閃現。
晚膳時,飯菜已經上桌,鳳天卻遲遲沒有回來,沐雲杉命人去找,豈料鳳天哭哭啼啼地跑了進來衝進沐雲杉的懷裏。
“這是怎麽了?”
沐雲杉抬起鳳天的小腦袋,隻見他紅撲撲的臉蛋兒上淚跡斑斑,眼睛也紅腫的不像話。心疼地為他擦去淚水,她問道:“這是怎麽了?天兒,誰欺負你了?”
“母後……母後……小李子他,他不見了!”
鳳天泣不成聲,好不容易才組成了一句完整的話。
沐雲杉一愣,心中陡然一寒--他,果然還是動手了麽?
在梅園時,看到小李子慌亂的模樣她就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什麽,而後瞥見歐陽玥冰冷的眼神,她就明白小李子活不長了,果然,玥,那個曾經溫文爾雅的男人還是動手了。
鳳天還在嚶嚶哭泣著,沐雲杉心中一酸,將他擁進懷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天兒,小李子說不定是迷路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母後派人去找他,好不好?”
點點頭,鳳天滿含希冀道:“母後,迷路了多可憐,母後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最終,宮人在靠近冷宮的一處廢棄已久的池子裏撈到了小李子的屍體,大冷的天兒,他的身體已經被泡的浮腫了,睜大著一雙眼睛死不瞑目的模樣。
天黑的陰沉,在宮人手中明亮的宮燈燈光下看著小李子瞪大的雙眼,沐雲杉恍惚從中看到了濃濃的怨毒,大冷的天兒,她忽然打了個寒顫,那樣的目光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第二天,她起床時渾身酸軟無力,張禦醫診斷過後道:“太後乃是邪風入體,加之心情鬱結才會得了傷風,隻要放鬆心情,再吃幾服藥就會痊愈。”
可是,她這一病就是一個月,病情反反複複,不管張禦醫如何為她調理她的身體就是好不了。
張禦醫整日惶恐不安,整個長壽宮的宮人們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擾了沐雲杉的心情,更害怕久病的她心情不好拿他們這些可憐的宮人撒氣。
這一日,魏氏帶著魏賢來探病,魏賢一看到沐雲杉蒼白的臉色就再也淡定不了,快速跑到床邊,他皺著肉嘟嘟的小臉兒心疼道:“太後,禦醫不是說快好了嗎?為什麽您的臉色還是這樣蒼白?”
“賢兒,不得無禮!”
魏氏驚得魂兒都沒了,趕忙上前將魏賢拉了回來,並屈膝請罪道:“太後,犬子不懂事,還請您不要見怪。”
沐雲杉笑道:“賢兒這是在擔心我呢,這孩子,可比天兒懂事多了。”
招招手示意魏賢過來,沐雲杉握住他胖乎乎的小手,又捏了捏他臉上的肉,問道:“這麽冷的天兒,怎麽不多穿點兒衣服?你看你的手涼的。”
魏賢小眼睛裏淚光閃爍,咬咬牙道:“我不冷,太後也不要生病了,好不好?”
在他小小的心裏,沐雲杉才是他唯一的親人,看著親人生病難受,他簡直比自己病了還要傷心。
“咳咳……”沐雲杉想說自己沒事,一開口卻是一陣咳嗽。魏氏趕忙上前將魏賢拉到了身後,自己守在沐雲杉身旁輕拍著她的脊背為她順氣,柔柔道:“人在換季的時候最容易生病,太後您一定要注意保暖,隻有您的身體好了,天下臣民才能放心。”
換季麽?
沐雲杉心底苦笑,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這一病到底是為了什麽,這些日子,小李子那怨毒的模樣無時不刻不在她的腦海中盤旋,這是心魔,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