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生何處不意外
靜默，絕對的靜默。
小胡同裏安靜的嚇人，隻有不時吹過的微風卷攜起塵土和落葉，才會發出些微的聲響。
沐言為難地咬緊了下唇，明亮的眸子裏滿是為難之色。她何嚐不想跟著沐雲杉走？隻是，一方是舊主，一方是摯愛，她真的很難做出選擇。
微風吹起她華麗的衣裙，裙擺在半空中舞出美麗的弧度，與飛揚的墨發不斷在空中糾纏著，那畫麵美的朦朧不真實。
可沐雲杉，卻清晰地看到了沐言真實的為難。
若是她想要跟自己走，根本不會為難，為難正是因為不願。
苦笑一聲，沐雲杉搖搖頭，有些自嘲道：“也罷，我給不了你想要幸福，也不能讓你一生不嫁！當我沒說，言兒你要好好的，要一直幸福下去，要不然，我會沒辦法對九泉之下的沐叔和沐嬸交代！”
說完，她戀戀不舍地看了沐言一眼，狠狠心轉身走了。
有些人，一別就是一生。
沐雲杉知道，也許這一生，她與沐言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
心痛的無以複加，腳下每走一步，沐雲杉的腦海中都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往日和沐言在一起時候的情節來。
六歲時，沐府中一個與她們一起長大的玩伴尋兒染了惡疾不幸離世，小小的沐言哭花了小臉兒對她說：“小姐，我想要學醫，我再也不要讓夥伴兒們離開我們。”
八歲時，已經能夠熟練地背下一整本《黃帝內經》並且準確地認出上百種常見的草藥，她驕傲地向沐雲杉宣布道：“小姐，等我學好了醫術，一定要讓疾病遠離你！”
就在她說出這句話後的第三天，她便被父親送出了府去學醫，一去六年，回來時她十四歲，見到沐雲杉時說的第一句話是：“小姐，我回來了！”
三年後，沐雲杉嫁給了當時還不是皇帝的歐陽錦，沐言和沐語隨她進入王府，從此開始了長達三年的宅鬥和三年的宮鬥，一直到沐家被滅門，她們姐妹陪她淪為了孤兒。
沐家被滅門後，沐言一句怨言都沒有，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沐言都支持，即便有不懂的也不曾像沐語那般毫無理智地對她吵鬧怒斥。
沐言就是那樣一個安靜，善良，善解人意的姑娘。
從今往後，這個姑娘再也不會陪在她的身邊了，以後她是別人的妻，再也不是她沐雲杉的好姐妹。
走著走著，沐雲杉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可她不敢回頭，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沐言一定比她還要難受。
“噗通！”
一聲沉悶的聲響從身後響起，沐雲杉一怔，卻沒有回頭。
“小姐，是沐言對不起你，對不起老爺的栽培！小姐請務必保重身體，如果有來世，沐言願意終身不嫁陪在小姐身邊，可今生……還望小姐不要怪沐言的自私！”
沐言的聲音有些哽咽，沐雲杉眼淚流到了唇邊進入嘴裏，那有些苦澀的滋味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裏。嘴唇動了動，她沒有說話，深吸了口氣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身後，沐言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於決堤，看到沐雲杉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轉交裏，她放聲哭了出來。
沐雲杉一直跑了很遠很遠，直到再也聽不到沐言的哭聲了她才停了下來。
擦幹了眼淚，沐雲杉咬咬下唇提醒自己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為這些事情而耽誤了正事。
深吸了口氣，她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想起來打量四周。
這是一條非常僻靜的小路，兩邊是高高築起的圍牆，應該是屬於有錢人的聚集地。
剛剛和沐言見麵，她情緒太過激動，現在冷靜下來她才想到，歐陽宇的住處並不是特別大的地方，出府的路上她也隻見到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婢女，像這樣的地方，她一個陌生人跟在受寵的沐言身邊，難道就不會惹人懷疑麽？
想到這裏，她心下一沉。
雖然她並不將自己看的有多重要，可依照眼下的形勢來看，她卻是牽製歐陽玥的最好工具，像這麽重要的工具，歐陽宇怎麽會不派人看著？又怎麽會讓沐言輕易地將她救走？
粉唇抿了抿，她歎息一聲：“言兒啊言兒，看來這個歐陽宇真的很愛你，明知道你在意我，他便不當麵拂你的意，讓我被你放走……”
感歎歸感歎，沐雲杉卻並不認為歐陽宇那人真的會為了沐言而放棄自己這個好工具。
想到這裏，她黛眉皺了皺。
自己一路走到這裏都沒有發現追捕的人，那就說明那些人還在前麵，很有可能那些人就在出口的地方等著她自投羅網！
想到這裏，沐雲杉水眸微眯，環顧了一下四周。
一路走來她隻知道這是一條長長的蜿蜒的胡同，卻沒有注意到其實有些地方的牆上其實開了後門。
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沐雲杉一咬粉唇，走到麵前的一處後門前，用力敲響了門。
不大一會兒，房門便被人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小廝模樣的青年男子，見到沐雲杉一個漂亮的姑娘家竟然站在自家的門後，他一挑眉，疑惑地問道：“你是誰？有什麽事？”
那小廝的穿著並不像是普通人家的服飾，比一般的有錢人家的衣服要好上一些，這說明眼前的人家若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便是這小廝的地位不錯。
不過，這人長了一張大眾臉，並不如何出眾，也不算太醜，屬於那種丟盡人堆裏一眼找不出來的那種。
見他上下打量著自己，沐雲杉禮貌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打擾了小哥，我是來這附近找人的，但是卻迷了路，我已經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我想要找的人，現在又渴又餓，我敲了好幾戶人家，隻有你肯為我開門。
我想，能不能讓我進去喝口水？你放心，等我找到了那人，我一定會給貴府報酬的！”
沐雲杉並沒有換回她之前的男裝，依舊是一襲灰色女裝的打扮，衣服並不如何華麗，卻絲毫不能掩蓋她的天生麗質和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大概是看她不像壞人，那小廝隻是猶豫了片刻便點頭道：“報仇就不用了，我們還不至於連這口水都管不起。”
這話他說的很倨傲，倒不是他看不起眼前這落魄的女子，而是一種來自於骨子裏的自信讓他自然而然地將傲氣表現了出來。
至於他的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就要問他自己了。
“太感謝了！”
沐雲杉趕忙道謝，親眼看著那小廝將後門關上，她才暫時鬆了口氣。
因為她是來“討水喝”的，所以那小廝倒是也沒客氣，直接將她領到了廚房：“喏，這裏麵有冷水也有熱水，你可以隨便選！”
一路上，沐雲杉可以感覺到這人的眼角餘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轉，雖然假裝看不見並不戳穿，沐雲杉心下卻有些疑惑。
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廝，怎麽會對一個來討水喝的弱女子如此防備？
從小嬌生慣養慣了，就連當初沐家出事後，雖然思惠軒的生活很艱苦，可沐雲杉也從來沒有喝過未燒開的涼水，當下笑道：“謝謝這位小哥了，我能夠停留片刻，等到開水稍微涼一些了再喝？”
小廝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了一圈兒，顯得很不悅，顯然對一個來討水喝的路人卻這麽麻煩非常不滿。
不過，對一個漂亮的女子發脾氣他暫時做不出來，便隻能從鼻子裏發出了“嗯”的一聲算是答應了。
沐雲杉頓時喜笑顏開，笑著說了句：“謝謝小哥。”
其實，沐雲杉並沒有多渴，所以當開水稍微變涼一點兒了，她便假裝很渴的樣子喝了兩口，而後便對那小廝道：“小哥，我喝好了，謝謝你的熱情款待，待到我找到朋友，我們一定會的登門拜謝的！”
聽見她說喝好了，那小廝似乎鬆了口氣，點頭道：“既然好了，那就快些離開吧。我們老爺不喜歡有人隨便進入宅院，若是他發現我領了個外人進來，不僅你要遭殃，我也要跟著倒黴。”
聞言，沐雲杉心下一暖，再一次道謝：“小哥，你是個好人，真的太感謝你了！”
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小廝，恐怕她沐雲杉就要被歐陽宇的人給抓走，甚至是解決了。對於在她最為難的時候向她伸出援手來的人，她怎麽能不感激呢？
她的道歉太過真誠，水眸也善良迷人的緊，那小廝被她溫暖的笑容弄得有一瞬間的晃神，平凡的臉紅了紅，囁嚅道：“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
說完，他不敢看沐雲杉，逃也似的向前走去：“快走吧！”
沐雲杉聽話地追了上去。
這處宅院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廚房和洗衣房是緊鄰著的，從廚房出來隻走了二三十米就到了洗衣房。洗衣房外的晾衣杆上掛著層層疊得的衣服，這本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可是當沐雲杉的眸光接觸到那些晾曬在上麵的衣服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並且再也移動不了腳步。
原因無他，隻因為那晾衣繩上麵的衣服，竟然是清一色的白色裏衣與藍色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