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清新白梅苦爭春
兩人行至梅園時，卻發現已經有人先一步占據了白梅園最好的位置。
蘭婕妤一襲寶石藍的長裙白色花瓣紛飛的梅園中分外顯眼，她古典的美人臉上滿是享受，盡情享受著梅花淡淡的芳香。寧婉媛輕搖美人扇，粉嫩的長裙上點綴幾片白色梅花，出奇的協調。
聽到身後輕響，兩人同時回頭，見到沐雲杉與李婉兒時同時一怔。
反應過來後，兩人對望一眼，不同類型的美麗臉龐卻升出同樣的譏諷與冷意。
“這不是我們身體虛弱的安修媛和李寶林嗎？安修媛不在思惠軒好好養身體，這天寒地凍的卻往外跑，莫非以為能在這裏遇到皇上不成？”
李婉兒和歐陽錦相識於梅園，這在宮中一度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因此也有很多按捺不住的宮妃在梅園中遊蕩，企圖碰到歐陽錦，再一展技藝吸引君王目光。
然而，自打那日過後歐陽錦便再也沒有來過梅園，多少女子在等碎了心之後便死了在梅園偶遇的念頭，久而久之，來梅園觀光的身影便少了下來。
今日能夠在梅園中遇到這二人實在出乎沐雲杉和李婉兒的預料之外，隻是吃驚歸吃驚，禮儀是少不得的。
“臣妾見過蘭婕妤，見過寧婉媛。”
沐，李兩人同時行禮，蘭、寧二人對望一眼，同時開口道：“起來吧。”
倨傲的神色，不屑的眼神同出一轍，兩人都屬於中高位分的妃嬪，同為歐陽錦的女人，沐雲杉之流見到她們卻不得不屈膝行禮。
“安修媛，你還沒回答本宮的問題呢，莫非你也想效仿李寶林在這梅園之中與皇上來一場偶遇？”
寧婉媛微微上吊著眸子，目光在沐雲杉身上冷冷掃視著，出口的話語也盡是嘲諷揶揄之色，一句話同時諷刺了沐雲杉和李婉兒兩人。
李婉兒氣不過，水汪汪的大眼睛因為憤怒瞪得更加圓了：“那一日的事情純屬偶遇，我和安姐姐今日來此隻為欣賞白梅，卻不知寧婉媛與婕妤娘娘來此是為了什麽？”
蘭婕妤和寧婉媛麵色一變，卻聽李婉兒繼續道：“臣妾可聽皇上說過，他其實並不喜歡梅花，那日來梅園也不過是因為逍遙王喜愛梅花而已，如今逍遙王不在京中，想要在這裏巧遇皇上無異於癡人說夢。”
蘭婕妤麵色冰寒，對於李婉兒這個小小六品寶林竟然敢挑釁她的權威，她憤怒非常：“本宮自然也是喜歡賞梅的，所以才來這梅園。本宮奉勸李寶林認清形勢為好，安修媛肚子裏有龍子庇佑，沒人敢惹她激動生氣，至於你麽……”
冷冷睨李婉兒一眼，她“哼哼”一聲，雖沒有繼續說下去，聰明人卻都明白她話語中的意思。 寧婉媛卻在聽到李婉兒說逍遙王喜歡梅花時眸子亮了亮，那明亮的光澤一閃而逝，卻沒能逃過沐雲杉的眼睛。
李婉兒麵色一白，清楚地感受到蘭婕妤的殺氣。
寧婉媛見李婉兒被嚇得夠嗆，不禁勾起紅唇得意笑道：“所以說，有些人還是不要太囂張的好，等到用於傍身的屏障消失以後，曾經欠下的債可都是要還的！”
說這話時，她斜睨著沐雲杉微微泛白的小臉兒，針對的意思明顯。
李婉兒氣不過，還想為沐雲杉說些什麽，卻被沐雲杉出口打斷了：“婉媛教訓的是，後宮女子縱然美貌如花也有凋零的一天，雲杉不該妄自以為自己花開不敗，否則隻會想過了氣兒的花泥一樣，徒增笑柄。”
說著，她清澈的眸子有意無意在寧婉媛粉嫩的衣衫上掃過。
寧婉媛當下臉都綠了。
她今年二十有三，年紀並不算有多大，可在這繁花盛開的深宮之中，年過二十便算老人了，何況她還孕有一女，怎麽也比不得年輕貌美的其他女子。
偏偏，她自己並不覺得，還總以為自己依舊年輕，總喜歡裝扮的如同清純少女，往日裏有她的位分和安寧公主在那裏，別人不敢多言，今日卻被沐雲杉暗暗諷刺，她的臉色頓時變的難看極了。
見寧婉媛被氣的說不出話來，蘭婕妤麵色一寒，想要開口，卻見沐雲杉身體晃了晃，斜斜倒在李婉兒懷裏，無比虛弱的模樣：“兩位娘娘，臣妾身體不適，怕是無福消受這白梅了，臣妾二人先告退。”
目送著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蘭婕妤眸光越發冰冷起來，寧婉媛也恨恨道：“不過是仗著肚子裏的孩子吸引皇上注意力，有什麽好得意的？哼，等孩子生下來咱們再看！”
蘭婕妤眸中幽光一閃而逝，卻突然勾唇一笑：“無妨，姐姐剛剛有一句話說的不錯，本宮倒要看看，今後這個賤人若是沒了孩子的庇佑，還如何囂張！”
寧婉媛被她陰冷的笑容凍得心裏發顫，趕忙找了個由頭告退。
見她沒出息倉皇逃走的模樣，寧婉媛嘲諷地冷哼一聲，也不再停留，轉身出了梅園。
梅園之中再一次恢複了平靜，剛剛的事仿若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呼嘯的風卷攜起白色落梅飛揚盤旋，待到戲耍夠了又翩然而去，隻餘白色花瓣無力散落開去。
離開梅園後，沐雲杉直起身體，脊背挺直，腳步堅定的模樣與剛剛虛弱的病美人沒有半點兒關係。
李婉兒原本擔憂的小臉兒上寫滿錯愕，張開小嘴兒呐呐了半晌，最後隻能化作一聲疑問：“姐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蘭婕妤與寧婉媛都不是胸懷寬廣之人，今日算是徹底得罪了她們，她們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她倒是半點兒沒有為自己考慮，隻想到那些人會為難沐雲杉，卻忘了她自己也一直是被人嫉恨的存在。
沐雲杉冷笑一聲，粉白的紅唇輕啟，吐出的話淡淡：“無妨，左右她們都不會放過我，又何必一味卑躬屈膝？”
說著，她黛眉微蹙，看向李婉兒水汪汪的大眼睛擔憂道：“妹妹，這些人與我本就是不共戴天的關係，你卻不必攙和到其中來。下次若是再發生類似今日之事，你不必為我爭執。”
肉嘟嘟的包子臉瞬間沉下來，李婉兒嘴兒一撅，氣呼呼道：“姐姐將我看成什麽人了？我能有今日的恩寵與地位都是姐姐給的，婉兒再不才卻也明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以後這些話姐姐就不要再提了，若是再讓我聽到，我可是要生氣的。”
這次輪到沐雲杉愣怔了，定定地看著李婉兒鼓的高高的小臉兒，那水靈的大眼睛裏寫滿了認真與真誠，仿佛有什麽東西觸動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別過臉去斂去驚愕的表情，再轉過來時隻餘雲淡風輕的笑意：“好，不說。”
李婉兒這才滿意，若不是在外麵怕惹人非議，她真想過去抱住沐雲杉的胳膊撒嬌。
再過幾天便是新年，因為冬天到來而變的冷清許多的宮中終於熱鬧了不少。宮人們往來於宮道上忙於籌備過年事宜，一座座宮殿張燈結彩的，大紅宮燈高高掛起，內侍省送來了對聯兒和紅紙，以備各宮娘娘按照自己的喜好剪窗花。
也有不想麻煩的妃子選擇了成品窗花，栩栩如生的紅色圖案美麗又充滿喜氣，光是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臨近年關，很多前往封地去的諸侯王都回來慶賀，歐陽錦雖然每日麵上帶笑，可無人的時候便會陰沉起一張臉。
思惠軒中，沐雲杉繼續著沒有完工的紅色小肚兜，李婉，戴兒，沐言沐語和藍衣等人則是一麵說笑著一麵剪窗花。
當說起這次諸侯王回到京都過年之時，李婉兒感歎道：“我聽說逍遙王吹的一手好簫，往日過年的時候他總會吹奏一曲給太後慶祝，那簫聲可以繞梁三日呢，可惜今年他人遠在邊關，大家都沒有耳福了！”
說著，她歎了口氣，無限惋惜的模樣。
聽她提起歐陽玥，沐雲杉卻突然想起另一人：“過年時榮陽王可會回來？”
榮陽王歐陽宇一直是歐陽錦的心頭刺，隻可惜自打他離開京都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就連他的母親去世的時候都沒有趕回來吊唁。
李婉兒搖頭道：“這個倒沒有聽說，榮陽王已經三年沒有回過京都了，今年應該也不例外吧？！”
沐雲杉有些失望，任何能給歐陽錦添堵的事情她都樂意眼見其成，隻可惜她如今人微言輕，勢單力孤，否則搭上榮陽王這條線的話，報仇的事情便能事半功倍。
可，一想到顧家也和榮陽王有關係，她又打消了念頭。
時間如梭，很快便到臘月三十，在舊年的最後一天，皇帝要帶著宮中祭祖，歐陽家的祠堂，那是隻有帝後才能進入的地方，即便是擁有代理六宮之職的顧熙媛都不能進去，否則便是對祖宗的褻瀆。
這天一大早，宮中的妃嬪便要起來，經過簡單的準備過後到熙文宮集合，而後由顧熙媛帶領著一同前往祠堂，而後要在祠堂外吹著冷風跪幾個時辰。
因沐雲杉與嫣芳媛身懷有孕，歐陽錦特準許她們不必出席。
透過微開的窗戶縫隙目送李婉兒前往熙文宮的背影，沐雲杉眸光幽深，濃重的悲傷蔓延，讓人窒息的悲傷令沐語和藍衣險些承受不住。
“今日過後，我便再也不是孩子的母親了，看來，我今生終究沒有當人母的榮幸。”
喟歎一聲，她用力撐起眼睛，眸中清冽的水光搖搖欲墜，最終卻不得不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