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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逢高踩低孟修儀

  冷,刺骨的冰寒空氣仿佛無孔不入,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沐雲杉卻感覺不到暖意,隻覺得手腳冰涼,刺痛難受。


  她幽幽睜開眼睛,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聽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沐語帶著寒霜進入本就溫度低的屋子裏,搓了搓手,小聲道:“缸子裏沒有水了,那些個賤蹄子怕是指望不上了,姐姐,你好生照顧小姐,我去打水。”


  沐言小心翼翼看一眼床上的沐雲杉,見她閉著眼睛,呼吸均勻,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這才放心地對自家妹妹叮囑道:“小心一點兒,天冷路滑,不要摔了,如果你堅持不住就來換我。”


  “放心吧,大仇不報,我是不會倒下的。”


  房門再次打開,灌進了一室冷風。


  沐雲杉睜開眼睛幽幽歎了口氣,對驚愕的沐言道:“言兒,你們很想報仇是不是?”


  沐言沒想到她已經醒了過來,知道她聽到了自家妹妹的話,嚇得俏臉煞白,“噗通”一聲便跪到了地上:“小姐,沐語是無心之語,您不要放在心上。”


  沐雲杉清亮的目光在簡陋的屋子裏掃視一圈,最終定格在了破舊的火盆上。火盆裏的木炭緩慢而又不情願地燃燒著,不時傳出“劈啪”的爆裂聲響。難聞的煙熏味道從中飄出來,將整個屋子熏得難聞至極。


  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麵上露出了譏諷的笑。


  前兩次身體嚴重不適,她沒有注意到屋內的細節,現在一看簡直想仰天狂笑。她身上的被子破舊不堪,不少地方都打著補丁,一陣陣難聞的發黴味道傳入鼻尖讓人想要作嘔。


  最劣質的木炭,最破舊肮髒的棉被,這些東西怕是浣衣局的宮人都不用吧?

  被兩種氣味混合的難聞味道嗆得劇烈咳嗽幾下,沐雲杉這才對沐言道:“起來吧,現在我隻有你們了,沐家的仇要報,但不是你們兩個來報。二百八十一口人命,二百八十一條冤魂,這筆血海深仇,隻有用歐陽錦和顧熙媛的血才能還清!


  還有那些參與彈劾沐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眸中劃過冷厲寒光,雖然她臉色蒼白透明,身體也虛弱的仿若一陣風吹來就能刮跑,可她的靈魂卻在蛻變,一點一點拋棄愛戀著歐陽錦的她,隻餘刻骨的仇與恨。


  “小姐……”


  沐言抬起頭來,兩隻濕漉漉的眼睛仿佛兩汪清泉,幽深而惹人憐愛。


  水井有些遠,沐語費盡了全身力氣打來三桶水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該是用午膳的時候了。兩姐妹不願意讓沐雲杉知道現在的落魄,沐語便暫時停下了打水,去禦膳房端了這一天的午膳來。


  所謂午膳,其實是一盤青菜與幾個饅頭與一碗溫熱的稀飯。


  將午膳端回來的時候,沐語臉色鐵青著,看得出來她非常不高興。小姐如今身體正不舒服,正事需要營養的時候,可禦膳房顯然是欺負人!


  與沐語的氣憤比起來,沐雲杉倒是淡定極了,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沒有什麽可值得生氣的。相比起來,她反倒更加在意沐語的手。


  待到沐語將托盤放下,沐雲杉一把抓過她的手翻過來看進手心裏,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氣。


  從來都白嫩細滑的手心此刻卻紅腫一片,在靠近手腕的地方還有蹭破的痕跡,看樣子是路上摔倒了。


  咬緊牙齒,沐雲杉眸光幽幽。


  見她心疼的模樣,沐語抽回手,無所謂地笑笑,反過來安慰她道:“小姐,奴婢沒事的,同樣是人,那些人能幹這些活兒,奴婢自然也可以!”


  沐雲杉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心疼與恨意,道:“吃飯吧,不管怎麽樣,隻有吃飽了才有力氣計較這些東西。”


  雖然隻是粗茶淡飯,可沐雲杉好幾天沒吃東西,此刻腹中空空,青菜稀飯吃起來也津津有味。


  用完午膳,沐言端來了濃黑的藥汁。


  還是高高在上的雲妃的時候,沐雲杉每一次喝藥都會準備好蜜餞,她從小怕苦,如果不準備好這些東西,她就是強迫自己喝下藥汁也會全部吐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她幽幽地瞥了那散發著苦澀味道的濃黑的藥汁一眼,在沐言沐語擔憂地注視下咬咬牙端起碗一口氣便喝了下去。


  “咳咳……”


  苦澀的湯汁糾纏味蕾,順著口腔一路劃下,一直順著食道滑到胃裏才停下來,胃裏翻江倒海的厲害,濃苦的感覺令人作嘔,沐雲杉死死咬住下唇才使得自己忍住翻江倒海的欲望。


  “小姐……”


  沐言沐語擔憂地看著她,見她們憂慮的模樣,她展顏一笑,不知道在寬慰自己還是寬慰她們道:“我沒事。”


  折騰了這大半日,她虛弱的身體已經累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想抬起來。沐言看出她的虛弱,將她扶到床邊坐好,道:“小姐,您的身體還很虛弱,再睡會兒吧。”


  她點點頭。


  然而,麻煩比預料之中來的要早很多,沐雲杉還沒有躺下,便聽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很多人在朝著思惠軒的方向走來一樣。


  沐言沐語對望一眼,沉下了眸子。沐語恨恨啐了一聲,暗罵道:“這群人的消息可真快!”


  沐雲杉眸中無悲無喜,平淡道:“無妨,意料中的事,沒什麽值得生氣的。”


  話音落下,隻聽門外傳來尖銳的通傳聲:“孟修儀到!”


  “嘭!”


  房門被粗暴地踹開,冷風呼嘯著灌進房間,本就陰冷的屋子因為眼前人的到來更顯得陰森寒冷了幾分。沐雲杉打了個寒顫,因為吃藥而微微有些紅潤的臉頰此刻又白了下去。


  她身體不好,身上的衣服雖厚重,卻並不保暖,這一吹,她隻覺得寒意自腳下傳入,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好大的膽子,修儀娘娘到了你們也不行禮,吃了豹子膽了麽?”


  說話之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中上之姿,嘴唇很厚,身著深粉色宮裝,看樣子是位分不低的宮女。


  她的一旁,一襲紅色祥雲披風的女子眼角微微上吊著,眸子裏是濃濃的嘲諷。慢慢走進室內,盤雲髻上的木蘭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搖曳生輝。可惜這陰沉的天色裏看不出金光閃爍的美感,金色暗沉暗沉,就如同她此刻臉上的表情一樣。


  沐雲杉眸光一凝,雙唇緊抿著,因為冷風毫無阻礙地直接吹拂到身上,她身體晃了晃,小臉慘白到幾乎透明。


  孟修儀……沒想到第一個來的人竟然是她嗬!

  斂下眸子,她在沐言和沐語的攙扶下緩緩屈膝,白的看不出唇色的雙唇微張,虛弱的身體身體發不出太大聲響,室內隻能聽到她低如蚊吟的輕吟:“臣妾給修儀娘娘請安。”


  腦海中浮現出往日自己在位時眼前的女人卑躬屈膝的諂媚模樣,沐雲杉的心便緊緊縮成了一團。她不甘,可大仇未報,敵人強大到她隻能仰視,再多的不甘又能如何?

  如果連眼前的坎兒都過不去,將來再次見到顧熙媛和歐陽錦,她依舊會衝動到口不擇言!


  昏迷的這些日子她早已想明白一個道理,深宮之中永遠不缺怨婦和高傲到飛揚跋扈的妃子,而這些人,要麽庸碌無為地過一生,要麽早早香消玉殞,隻有那些外表美麗柔順,內裏卻剛強狠毒的人才能存活下去!

  而她沐雲杉的前半生,很不幸就是飛揚跋扈又無腦之人,她能存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倚仗了沐家的龐大勢力,如今沐家已亡,她所能夠依靠的便隻有自己。


  這一屈膝有多麽屈辱,沐言沐語便有多麽憤怒。察覺到她們身體的顫抖,沐雲杉輕輕捏了捏兩人的手傳達著力量,暗中卻遞給她們一人一個眼神,要她們認清眼前的形勢。


  最終,敵不過她的堅持,兩個丫頭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孟修儀,修儀萬安!”


  孟修儀的眸子裏閃動著得意惡毒的光,見從前不可一世的雲妃此刻隻能乖乖給自己請安,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得意,仰天大笑起來:“沐雲杉,沒想到你也有今日!”


  她並不叫三人起身,而是一步步走到沐雲杉跟前,披風下豔麗的湖藍色曳地長裙因了屋內視線昏暗而顯得幽深幽深。


  她細長的指甲抬起沐雲杉的下巴,尖細指甲幾乎就要刺進沐雲杉的皮膚裏,針紮的一般的感覺讓本就身體虛弱的沐雲杉加重了呼吸,臉色更加蒼白,孟修儀卻像看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般笑的眉眼彎彎。


  “沐禦女,被人當作被卑微的泥土踩在腳下的感覺如何?如今的你,別說是我,就連最下等的宮人都能踩幾腳!你說你還有什麽臉麵活下去?怎麽不跟你那個膽大包天的爹一樣去死一了百了呢?”


  沐雲杉瞳孔驟然緊縮,呼吸也是一滯,掩藏在衣袖中的手驀地握緊,細長指甲嵌進肉裏帶來刺心般的疼痛,卻怎麽也比不上這惡毒的一句話給她帶來的傷痛。


  “孟修儀,死者已逝,請慎言!”


  費了好大力氣她才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可這句話還是像在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低沉,暗啞,卻又蘊含著無盡的殺氣與威嚴。


  即便如今落難蒙塵,卻也掩蓋不住她曾經身為一宮之首的氣勢,而孟修儀位分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最怕的就是這份氣勢,她下意識就放開了手,待到反應過來後心下一惱,心中湧上鋪天蓋地的怒氣。


  “哼,聽說沐禦女身體不好,思惠軒又簡陋不堪,生活用品稀缺,我特意讓人送來了棉被,還希望沐禦女不要嫌棄才好!”


  說著,她一拍手,立馬便有兩個小太監一前一後進入室內,他們每個人的肩上都扛著幾床被子。


  見到那些棉被,沐雲杉瞳孔皺縮,沐言沐語更是氣的渾身發抖!


  那些被稱之為棉被的東西,又髒又臭,破舊的被麵上不時出現幾個破洞,裏麵的棉絮黑乎乎一片,已經不能稱之為棉絮了!


  這擺明了就是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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