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考校

  兩人閑聊著,擺上一盤棋,很隨意地下了起來,棋到中盤,正激烈時,唐華盛忽然停了下來,把目光投向窗外,努嘴道:「周主任,魏總在喊你。」 

  周景轉過頭,向外望去,卻見十幾米外,魏曉月站在對面的台階上,正向這邊頻頻揮手,他忙放下棋子,微笑道:「唐處,請稍等,我去去就回。」 

  唐華盛嗯了一聲,目送周景離開,就信步走到牆邊,欣賞一幅寫意山水畫,畫中意境,卻正如一首唐詩所言的:「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周景穿過庭院,來到魏曉月身邊,輕笑道:「魏姐,有事情?」 

  魏曉月笑著點頭,低聲道:「在這候著,等會老爺子可能會見你。」 

  周景立時緊張起來,心裡像在敲鼓一樣,神se有些不自然地道:「魏姐,大致會問些什麼?」 

  魏曉月嫣然一笑,搖頭道:「不太清楚,老爺子年紀大了,好些時候,都喜歡聊些以前的事情,你不必多說話,陪著坐一會兒就好,能不開口,就盡量少說,免得出了差錯,不好圓場。」 

  周景笑笑,點頭道:「那好,本來還做了些功課,但不知能否用上。」 

  魏曉月嘆了口氣,小聲道:「用不著做功課的,越是刻意,就越是可能適得其反,老人家那樣的年紀,早就把世事人情看透了,在他面前,守拙是最好的,越是扮作聰明,就越是愚鈍。」 

  周景聽了,深以為然,微笑道:「魏姐,還是你明白事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魏曉月撲哧一笑,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得了,哪有那樣誇張!」 

  周景嘿嘿一笑,不無感慨地道:「至少,能少走很多彎路。」 

  魏曉月收起笑容,小聲地道:「走彎路倒不怕,怕的是離不開拐杖,到了下邊以後,風再大雨再大,都要靠著自己去闖,不要再指望我們從旁邊協助了,知道嗎?」 

  周景嗯了一聲,嘆息道:「那行,你這是趕鴨子上架,我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試試了。」 

  魏曉月樂不可支,小聲道:「別擔心,送你幾個字,用好了,就可以風生水起,左右逢源。」 

  周景奇了,詫異地道:「哪幾個字?」 

  魏曉月目視前方,似笑非笑地道:「靜以修身,儉以養德,立身一敗,萬事瓦裂。」 

  周景暗自吃驚,反覆揣摩著,也覺得頗有見地,就笑著道:「好,那我儘管去試,如果路走不通了,再來找你,最多和你們一起經商。」 

  魏曉月抿嘴一笑,搖了搖頭,小聲地道:「那可不成,現在經商的人才夠多的了,失敗了,就自己另尋出路,別來找我,我只和成功者做朋友,不與失敗者為伍。」 

  周景笑笑,嘆息道:「女人啊,真是夠現實的,說變就變,翻臉無情。」 

  魏曉月咯咯一笑,搖頭道:「那倒不是,就是想告訴你,在仕途上,就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是啊!」周景嗯了一聲,摸出香煙,放到嘴邊嗅了嗅,又放了回去。 

  兩人在台階上閑聊著,過了幾分鐘,房間里走出一位花甲老人,老人身穿舊式大卦,胸前是雙排扣子,手裡拄著一根油光發亮的拐棍,他雖然面容蒼老,卻jing神矍鑠,腰桿拔得筆直,神完氣足,很有氣勢,出門后,就咳嗽一聲,語氣凝重地道:「曉月啊,大小姐的朋友呢?」 

  魏曉月忙回過身子,恭敬地道:「何叔,這位就是大小姐的朋友,周景。」 

  周景也有所察覺,這人應該是類似管家的角se,忙說:「何叔好。」 

  何叔面容冷峻,不動聲se地看了他一眼,就說:「好,景少,請進。」 

  關閉 

  周景心情緊張,忐忑不安地跟在老人的身後,進了房間,卻見屋子裡陳設古樸大氣,用的都是紅木傢具,做工考究,jing致不凡,而房間各處,琴棋書畫,古玩器物,一應俱全,中間的輪椅上,坐著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老人身材不高,面se蒼白,像是怕冷,身上裹著一件黑se外套,可那微微眯著的眼睛,目光落在周景臉上時,卻讓他感到一種針扎一樣的刺痛感。 

  或許是心理作用,周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緊張了,忙深吸了口氣,眼角的餘光,看了下老人身邊,正襟危坐,同樣很是拘謹的黃副書記,心情就稍稍舒緩了些,躬身說:「陳老好!」 

  「好,周景是!」陳老把手一抬,示意周景落座,拿著茶杯,喝了一小口,就收斂鋒芒,目光溫潤地看著他,微笑道:「你和雪妃是同學,對?」 

  周景坐好,如實稟告:「是的,在哈佛留學期間,曾經和雪妃大小姐相處過一段時間。」 

  陳老放下茶杯,嘆了口氣,有些頭痛地道:「她很任xing,朋友很少。」 

  周景不好回答,就抿嘴笑著,目光落在黃副書記身上,見他雙手抱著小腹,笑容可掬。 

  陳老神se和藹,又上下打量著周景,皺眉道:「你看起來不大,比雪妃小?」 

  周景微微一笑,點頭道:「是的,雪妃大小姐比我大兩歲。」 

  陳老嗯了一聲,把目光轉向黃亞林,微笑道:「剛才聽黃書記講了很多,尤其是城市規劃,建設和管理方面,很有見地,要本著對前人負責,對後人負責的態度,科學研究,協調發展。」 

  「是啊,陳老說得對!」周景和黃亞林同時點頭,臉上均現出恭敬之se,輪椅上的老人,雖然老態龍鍾,病懨懨的,可身體裡面卻像是蘊含著一種強大的力量,令人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陳老很健談,講了上山下鄉期間,在農村的工作生活情況,言談舉止間,透露出對過去生活的一種懷念,他的聲音很慢,卻很有感染力,抑揚頓挫間,讓人覺得異常親切,很有親和力。 

  而黃亞林坐在下首位,卻是如坐針氈,他把自己當前的處境,都已經向陳老彙報過了,陳老卻一直沒有表態,這讓他心裡有些沒底,假如此次京城之行,無法爭取到陳老的支持,省城那台大戲,多半就唱不下去了,他愈發擔憂,卻沒有表現出來,依然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那個時候,大家都吃了很多苦頭,但也受益良多,足以獲益終生。」陳老聊了半晌,停頓了一下,就眯上眼睛,慢悠悠地道:「周景啊,你知道,花看半開,酒飲微醉是什麼意思嗎?」 

  周景心頭凜然,清楚老爺子在考校自己,略一沉吟,就說:「陳老,這意思應該是說,含苞yu放的花朵最值得期待,略有醉意的感覺最為美好,凡事都應該適可而止,不能過猶不及。」 

  陳老微眯著眼睛,似笑非笑,沒有做任何錶態,又摸著輪椅問:「那寬宏大量,器小祿薄呢?」 

  周景答上了第一個問題,心情就輕鬆了許多,這次就沒有任何思索,脫口而出道:「善良寬容的人,會因為自己的寬厚胸襟而通體舒暢,就會得到長久的豐厚福祿,做起事情來也輕鬆自如,而目光短淺,心胸狹窄的人,則會因為自己的思維狹隘,既得不到豐厚的福祿,做事也顯得手足無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讓人心胸寬廣,能容得下事情,也能容得下旁人。」 

  陳老輕輕點頭,微笑道:「說得不錯,不但要能容得下旁人,還要能容得下對手和敵人,很多時候,朋友能讓你意志消沉,ri益頹廢,而敵人,才是你真正的磨刀石,也會逼著你成長。」 

  周景聽了,忙說:「陳老高見,一個人要有了這樣的境界,真可謂是高瞻遠矚,運籌帷幄了。」 

  陳老呵呵一笑,抬手指著他道:「馬屁jing!」 

  黃亞林在旁邊聽了,很是吃味,卻也陪笑道:「陳老,這孩子很機靈,反應很快。」 

  陳老點點頭,又說:「是不錯,但人太聰明,也會自尋煩惱,要記住,少事為福,多心招禍。」 

  周景聽了,倒沒什麼,黃亞林卻是臉se微變,愈發地沉不住氣了,不時地抬手擦汗,陳老喝了口茶水,就轉頭道:「亞林啊,和為貴,家和萬事興,江州省前些年,也很不太平,這最近剛剛安穩下來,人心思定啊,如果有一線可能,就要爭取安定和諧,要珍惜大好局面啊!」 

  黃亞林神se微窘,沉吟道:「陳老,您說的是,但樹yu靜而風不止,我這邊是沒什麼,可那邊已經擺開車馬了,如果沒有準備,很容易吃虧。」 

  陳老淡然一笑,搖頭道:「不會的,前段時間,和你們的嚴書記見過一面,這個人很好,也很正派,政治上很強,相信會公正地處理好的,你要心寬些,對班長要有信心。」 

  黃亞林很是失望,卻依然笑笑,點頭道:「好的,陳老,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陳老看了他一眼,就微微一笑,加強語氣道:「不要背包袱,放手去做,事在人為么!」 

  黃亞林微微一怔,隨即會意,如釋重負地道:「感謝陳老,終於討到寬心丸了。」 

  陳老哈哈一笑,臉上現出一絲疲倦之se,把杯子往前一推,就說:「那好,亞林啊,好好乾,你是不錯的幹部,有頭腦,也講政治,能顧大局,不會有問題的,儘管放開手腳,大膽去做。」 

  黃亞林見狀,就站了起來,告辭道:「陳老,那我先回去了,以後再來拜訪。」 

  「好,好,老何,送送客人。」陳老嘴角含笑,目送兩人出去,就扶著輪椅,進了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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