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故技重施,攻心之戰!
周二下午,劍拔弩張的態勢終於緩解,青陽市公安局按照副市長魏和平的指示,將關在看守所的梁寶髮妻子放出去,而次日凌晨,天剛蒙蒙亮,梁寶發的屍體就被家人拉到殯儀館火化。
喪事辦得非常簡單,很多親友都沒過來,即便他的親弟弟,青陽第一秘梁寶成也只去了十幾分鐘,就以公務繁忙為由,鑽進小車離開,這和以往梁家風光無限的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開車離開殯儀館,往市裡開的路上,梁寶成一直在默默地流淚,事實上,自從哥哥嫂子被抓走以後,他心裡就極為愧疚,也非常清楚,完全是由於自己的原因,導致親人受到了連累。
在得知梁寶發上吊自殺的消息之後,他險些要崩潰了,曾跪在市委記李偉業身前,聲淚俱下地請求對方干預,幫自己討回公道,然而,那個時候,他看到的卻是一張異常冷漠的臉孔。
儘管哥哥梁寶發的突然死亡,可以變成一發重磅炮彈,用來打擊於滿庭的勢力,但李偉業似乎並沒有藉助此事,大舉反攻,反而表現出異乎尋常的仁慈,輕而易舉地放過了魏和平等人!
至於原因是什麼,梁寶成並不清楚,卻也不敢去問,他愈發感覺到,在這個敏感關頭,自己若再不收斂些,就很有可能會變成替罪羊,甚至會被一腳踢出來,給李偉業的政敵們出氣!
當然,那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迫不得已才能做出的選擇,因為失寵被拋棄,和丟車保帥是兩回事兒,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即便偉業記想走那一招,也要考慮影響,三思而後行!
而且,這也涉及到臉面問題,領導的臉面比天還大,是丟不起的,任何可以使領導顏面掃地的行為,都要竭力避免,事情明擺著的,如果連自己的秘都保不住,以後還有誰會聽招呼?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才稍稍安定,把車子停在路邊,點燃一顆香煙,默默地吸了起來,煙霧繚繞當中,臉色變得陰晴不定,這些日子,梁寶成體會到的東西,是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過的。
就像是一個站在山頂上,可以呼風喚雨的神仙,忽然在一夜之間,就變得法力全無,成了一個需要戰戰兢兢地過日子,還要隨時提防大禍臨頭的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比不上,這讓他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悲哀,都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他這位青陽第一秘,還沒有落地,就已經感受到了這種驚人的落差。
別的不說,就是哥哥的喪事,如果換在幾個月前,肯定會變得風風光光的,他敢保證,在天還沒亮之前,通往殯儀館的這條路上,就會有不下百輛小車經過,其中不但會有各個單位的頭頭腦腦,和市委重要官員,甚至是一些平時叫不上名字的人,都會藉機巴結自己。
可現在道路上冷冷清清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那些平常和他稱兄道弟的官員,這些日子,都有意疏遠了,不只是他,似乎連到市委記李偉業辦公室報道的人,都比以往少了很多。
即便一些很正常的彙報工作,也都會有人以生病為理由推脫,還有人乾脆連電話都不接,他也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不妙的信號,很可能意味著,下面大批幹部因為這些日子市裡出現的變故,看不清方向,遲遲沒有選班站隊,而採取了謹慎的觀望態度,靜觀事態發展。
「或許,李記做出妥協,也是無奈之舉,是不想弄得兩敗俱傷!」狠吸了幾口煙,梁寶成嘴裡吐著煙霧,搖開車窗,把半截煙頭彈射出去,就重新發動車子,向青陽西郊方向駛去。
他現在要去見黃葉林,這是李偉業交代的任務,希望能利用公文包里的一些材料,震懾住對方,像那次對付秘長蔡思成一樣,把他也拉過來,當然,兩人都認為,這種可能性很低。
趕到青陽西郊的糧食招待所,剛剛駛進院子,就見紀委副記趙鳳喜走了過來,上次因為稱呼上的問題,被李偉業當面批評,他此時也不敢託大,忙推開車門,跳了下來,搶先幾步,和趙鳳喜握了手,笑著道:「趙記,辛苦了!」
趙鳳喜對他不太感冒,只是捏了一下,就把手收回,面色平靜地道:「客氣了,都是應該做的。」
梁寶成也不生氣,仰頭望著破舊的招待所,抬手一指,輕聲道:「趙記,裡面那位怎麼樣?」
趙鳳喜表情嚴峻,搖頭道:「很倔,談了幾次,就是不肯交代問題,這人很滑頭,平時一言不發,套不出話,加上偉業記有過指示,不能對他上手段,要文攻不要武鬥,所以很頭疼!」
梁寶成擺擺手,習慣性地端起了架子,冷冷地道:「不用頭疼了,等會見一面,就放出去了。」
趙鳳喜面露訝色,吃驚地道:「梁秘,他一個都沒咬出來,現在就放,是不是早了點?」
梁寶成搖了搖頭,嘆息道:「不早了,又不是真的雙規他,就是抓來嚇唬一下。」
頓了頓,又把手一擺,吐了實底:「達成默契了,兩邊有和解的意思了!」
趙鳳喜聽了,頓時笑了,又皺著眉頭道:「那可是好事兒,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兩位以前合作得很好,應該是最佳拍檔了,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搞成現在這樣?」
梁寶成心中有火,冷笑了幾聲,嘆息道:「還能有啥原因,當然是某人等不及了,想早點搶權,這件事情里,黃葉林就沒起到好作用,前段時間還在煽風點火,攛掇著鄒方恆跟我作對!」
趙鳳喜打了個哈哈,沒有接話,他在心裏面有些瞧不起這位青陽第一秘,也不想說黃葉林的壞話,甚至琢磨著,等人放出去以後,要請黃葉林吃上一頓,緩和關係,免得有朝一日,黃葉林時來運轉,翻身上去了,記起自己曾經整過人家,那時報復起來,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至於梁寶成,從他哥哥被抓起來,卻沒能力撈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宣告失勢了,他和黃葉林的情況完全不同,區別就在於,現在偉業記還在位時,他都這樣狼狽,可想而知,兩年之後,靠山若是沒了,他將是個什麼樣的結局,在趙鳳喜看來,梁寶成樹敵太多,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的,倒霉只是時間的問題!
兩人各懷心事,並肩向樓上走去,樓道里有些發霉的氣息,刺激得梁寶成有些喘不過氣,咳嗽幾聲,就皺眉道:「趙記,你們紀委也真會選地方,怎麼好端端的賓館不住,放這裡了?」
趙鳳喜詭秘地一笑,搖頭道:「大秘,這個可要問我們領導,市裡的幾個點,都是他定的!」
梁寶成聽出話里的意思,就撇嘴笑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兩人來到樓上,趙鳳喜敲開了招待所的房門,向著床上的黃葉林笑笑,熱情地道:「黃鎮長,起來啦,寶成同志來看你了!」
「黃鎮長?」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黃葉林立時意識到了什麼,精神也為之一震,忙坐了起來,笑著道:「梁大秘,大清早的,這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進,請進!」
「老弟,你快坐,不必起來迎接!」梁寶成沒有擺架子,快走幾步,來到床邊,和黃葉林握了手,望著那張蠟黃消瘦的臉孔,低聲道:「老黃啊,這才幾天啊,臉色怎麼變得這樣難看?」
黃葉林嘆了口氣,苦笑著道:「梁大秘,別開玩笑了,進了這種地方,臉色哪還能好得起來嗎?不瞞你說,我這是度日如年,就等著滔天大罪一條條地落下來,給我來個最後的清算呢!」
見他說話很是直接,梁寶成也不想再繞彎子,遞過一顆煙,幫他點上,也是一臉義憤地道:「黃老弟,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甚至可以說,我這個青陽第一秘,比你更慘,我是剛剛從殯儀館回來,寶發好端端的人,進去沒幾天,怎麼就沒了呢?上吊自殺?沒道理的啊!」
黃葉林默然半晌,他清楚梁寶發的事情,也知道對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雖然陣營不同,卻也有些同病相憐了,皺眉吸了口煙,就嘆了口氣,枯澀地道:「沒辦法,很殘酷,早該有心理準備的!」
梁寶成吸著煙,觀察著黃葉林的表情,忽然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黃老弟,如果沒記錯,咱倆認識有六七年了?那時候你在學校當老師,我在司機班,還都沒起來呢!」
黃葉林點點頭,把香煙熄滅,彈了出去,點頭道:「是快七年了,那時大家都還年輕,現在一轉眼,都是成家立業的中年人了,只不過,我現在是階下囚,你老兄卻還是風頭無限啊!」
「屁話,你哪裡知道我的難處!」梁寶成嘆了口氣,把手一擺,續上一顆煙,皺眉吸了起來,煙霧繚繞中,他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型,像是遇到了極大的難題,正在苦苦思索著答案。
黃葉林感到有些奇怪,側目斜睨著他,試探著道:「梁大秘,你這次過來,不只是過來找我敘舊的?」
「當然不是!」梁寶成像是下定了決心,打開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紙,遞過去,一臉神秘地道:「黃老弟,這件東西,是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出來的,你拿去看看!」
黃葉林微微一怔,接過那紙,粗略地掃了幾眼,臉色立時變得有些難看,卻故意板著面孔,把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紙張遞迴去,低聲道:「無稽之談,全都是栽贓陷害,根本不可信的!」
梁寶成盯著他,冷笑了一下,把那張紙收了起來,含蓄地道:「黃老弟,是不是栽贓陷害,咱們大家都心裡有數,這裡邊的問題,只要想查,就肯定能查的清楚,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你要想清楚啊!」
黃葉林把心一橫,神色冷淡地道:「那就查嘛,我人在這裡,又跑不掉,只要把調查證據都擺出來,我黃葉林肯定認罪伏法,該判多少年,就判多少年,拉出去槍斃都沒問題!」
梁寶成豎起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冷笑著道:「黃老弟,真是夠義氣,滿庭記有了你這樣忠心耿耿的秘,真是他的福氣,看起來,兩年以後,青陽市委記的位置,非他莫屬了!」
黃葉林有些緊張了,啪地一拍桌子,怫然不悅地道:「梁大秘,有事說事,別往滿庭記那邊扯,黃某人就算再不濟,也不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人,你們那些陰謀詭計,在我這行不通!」
梁寶成沒有吭聲,半晌,才把香煙熄滅,丟了出去,低聲道:「老黃,你別激動,為了家裡的老婆孩子,還是考慮下,偉業記這次是真動怒了,就想整治於滿庭,真要拿你開刀,半輩子都別想出來了,趁著現在沒有立案,你把一些事情講出來,我拿腦袋擔保,你肯定沒事兒!」
黃葉林聽了,臉色變得慘白,抓起旁邊的茶杯,砰地砸在地上,指著他吼,聲音顫抖地道:「出去,滾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想要我咬滿庭記,那是絕不可能的,做他的春秋大夢!」
「好,既然這樣,我先走了,你老弟好自為之!」梁寶成板著面孔,起身走了出去,來到外面,見了走廊里神色古怪的趙鳳喜,陰冷地一笑,悄聲道:「最後半天時間,再詐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