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難題
單位里的活不多，但很瑣碎，始終離不開人，忙了兩天時間，直到周五的下午，周景才勻出空來，拉開抽屜，把裝著一萬塊錢的信封摸出來，放進上衣口袋裡，囑咐了小劉幾句，就推門離開。
這筆錢是從鄭秀珍手裡拿的，因此，也只有還到她手裡才好，免得事情張揚出去，讓秦曉明兄妹尷尬，下樓之後，周景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就慢悠悠地騎了上去，往三中的方向行去。
外面的天氣極少，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周景吹著口哨，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就來到了三中門口，在和門衛的老大爺打過招呼后，就推車走了進去。
三中的教學樓是十幾年前建的，外牆皮上斑駁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露出了裡面的紅磚，操場上也是坑窪不平，幾十個初中生正排著隊，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下，繞著操場四周慢跑。
周景把自行車放進車棚，緩步走進教學樓，上了二樓之後，挨個窗戶往裡看，見教室裡面也簡陋不堪，無論是講台課桌，還是其他教學用具，與一中相比，都顯得極為寒酸。
走到初二五班門口時，他忽然眼睛一亮，忙停下腳步，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正好瞧見了鄭秀珍，她頭上挽著烏黑透亮的髮髻，耳畔別著精緻的發卡，那張白嫩的臉蛋上，略施粉黛，秀眉淡掃，美眸流波，端莊淡雅的氣質之中，透著一股天然的媚態。
她上身穿著一件鑲著花邊的白襯衫，緊束著飽滿的酥胸和纖細的腰肢，下身是件淡藍色的一步裙，修長勻稱的美腿上，裹著白色的透明絲襪，小巧的腳上穿著黑色細跟皮涼鞋。
周景沒有敲門，而是站在門邊，欣賞著她講課的樣子，這女人也算得上天生尤物了，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少婦獨有的旖旎韻味，尤其是一雙眼眸，顧盼生輝，總在放電，讓人看了，竟然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鄭秀珍渾然未覺，專心致志地上著英文課，她把教材放到講台上，走到黑板前，拿著粉筆在上面刷刷地寫著，很快就寫滿了幾十個單詞，隨後丟下粉筆，拿起教鞭，指著黑板上的英語單詞，領著學生一起高聲朗讀著：「meet，family，read，same」
幾分鐘之後，鄭秀珍終於注意到門外有人，轉頭看了兩眼，就嫣然一笑，向周景擺了下手，隨即叫起前排的一名女生，讓她帶著大家朗讀課文，自己則放下教鞭，快步走了出去。
「周主任，你怎麼過來啦？」鄭秀珍抿嘴一笑，拿手摸著髮髻，語氣輕柔地道。
周景笑笑，從上衣口袋裡摸出裝錢的信封，遞了過去，開門見山地道：「鄭老師，是這樣，我在茶葉裡面發現了這些錢，就趕緊給你送回來了。」
鄭秀珍愣了一下，隨即滿面通紅，擺手道：「周主任，這個本來就是送你的，求人辦事兒，哪有不花錢的道理，我們兩口子現在也是剛起步，沒什麼積蓄，這錢雖然少了些，可就是一點心意，您千萬要收下。」
「不行，鄭老師，這錢我堅決不能收，收了就是犯錯誤了。」周景忙拉過她白嫩的小手，把信封塞到她滑膩的掌心裡，鄭秀珍卻不肯接，兩人就你來我往，在門邊推搡起來。
這時，教室里的讀聲變得有些散亂，不少學生都放下本，站在桌旁，探頭向外張望，鄭秀珍臉紅了，把信封重新塞到周景的衣兜里，神色緊張地道：「周主任，要不這樣，您先到辦公室坐會，等上完課，咱倆再談，免得被人瞧見。」
周景也怕被人發現，影響不好，就點點頭，跟在她的身後，來到樓上，進了一間辦公室，屋子裡面只有三四個老師，散坐在辦公桌邊，正在輕聲議論著什麼。
鄭秀珍把周景讓到自己辦公桌邊，為他倒了杯清水，就笑靨如花地道：「周主任，稍等啊，還有十幾分鐘就下課了。」
「好的，鄭老師，您只管去忙。」周景微微一笑，擺了下手，目送著她出去，就轉過身子，拿起杯子，喝著清水，聽著屋裡的幾人閑聊。
「真是太不像話了，人家四中的教學樓去年就蓋起來了，咱們三中咋回事兒，報告打上去一年多了，咋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那個沒法比的，人家四中的校長關係多硬啊，和市裡領導都熟悉，和教育局的郝局長還是鐵哥們呢，有啥好事兒不先撈著？」
「說的就是，這青陽市的初中裡面，就數咱們三中沒用，來了幾個校長都搞不起來，這個徐校長就是欺軟怕硬，把咱們管得溜溜轉，出去就慫了，啥事兒都辦不成！」
「我說，你們幾個就別瞎操心了，新教學樓肯定能建起來，其實人家領導比咱們要急，蓋起來一棟樓，不知多少人要發財呢，咱們又撈不著，跟著操啥閑心！」
「話不能那樣說，天天過來上班，誰不希望環境好點啊，這樓也太破了，前幾天下雨，教室屋頂漏水，灑得到處都是，根本沒法上課了！」
「就是，早該蓋起來了，在這樣的環境里上課，都影響心情！」
辦公室里的幾位老師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周景聽了半晌，不禁微微一笑，拿起一管鋼筆，在紙上信手寫著，剛剛寫了幾行字，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看了下號碼，見是高源打來的，趕忙接通，輕聲道：「喂，高大秘，你好。」
高源站在窗邊，笑著問道：「老弟，明晚有安排嗎？」
周景搖了下頭，微笑道：「沒，怎麼，有活動？」
高源點點頭，笑眯眯地道：「是啊，有朋友請客，想拉上你一起去，免得被他們狂轟亂炸，招架不住。」
周景微微一笑，輕聲道：「好，那就過去幫你擋擋酒。」
高源擺了下手，笑著道：「那可擔當不起，其實，就是幾個做生意的朋友，想結交你這位大主任，我不過是給牽線搭橋罷了，你才是真正的主客。」
「想和我結交？」周景愣了一下，不解地道：「高大秘，別開玩笑了，你是知道的，我這個部門可是清水衙門，沒有油水可撈，他們這些人怎麼會想著結交我呢？」
高源神秘地一笑，壓低聲音道：「有些事兒，還是當面說比較好，周主任，這幾位可都是咱們青陽的有錢人，和王市長也很熟悉，和他們認識一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周景微微皺眉，對這句話有些不滿意，因為高源說得過於含糊，言外之意，似乎是副市長王延年在打招呼，不知是真有此事，還是這位高秘借著職務之便，扯著虎皮當大旗，和他玩起迷魂陣了。
其實，當秘的最大便利，就是經常會打著領導的招牌辦事，而下面的人礙於面子與潛規則，絕不能親自去問領導，不敢把事情挑明，因此多半會聽秘招呼。
有些秘膽子大了，常常會因此闖禍，壞了規矩，把領導置於兩難境地，這幾年間，因為秘犯事兒，把領導拉下水的例子，可算是屢見不鮮了。
周景感覺有些不託底，就又追問道：「高大秘，到底是什麼事情，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高源猶豫了下，點頭道：「是這麼回事兒，鏡湖集團不是來咱們青陽投資嘛，要建那麼大的生產基地，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這些老闆聽到風聲，都想參與進來，哪怕拿不下主體工程，就是分到一點殘羹，也能把他們餵飽了。」
周景怫然不悅，但沒有當場發作，而是擺弄著鋼筆，不動聲色地問道：「高秘，這件事情，王市長知道嗎？」
高源停頓了一下，就摸著下頜，極為藝術地道：「王市長沒有打招呼，不過，這幾位和他的關係都非常好，周末常在一起，而且，鏡湖集團來青陽投資的事情，他們也是從王市長那裡聽說的，大家都知道，你是王市長線上的人，自然要來走走捷徑了，近水樓台先得月嘛，這很正常。」
周景想了想，覺得不好直接拒絕，就委婉地道：「好，高秘，那等見了面再細談，不過，我要提前講好，雖然和魏總很熟悉，但只是私人交情，她們公司運作的事情，我是從不過問的，即便想要幫忙，也可能是有心無力。」
高源笑著點頭，連聲道：「好，好，只要能引薦一下就好，成不成的，就看他們各自的本事了，那明天晚上八點鐘，咱們在名城夜總會見面，包房已經訂好了，是六號紫雲廳。」
「好的，那明晚見面再聊。」周景拿著鋼筆，把時間地址記下，就皺著眉頭出了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點了一顆煙，慢條斯理地吸了起來，暗自琢磨著，這個高秘，真能出難題，工程上的事情，自己怎麼好乾預呢？
不過，這要是王延年的意思，那也就沒辦法了，就算再不情願，也只好硬著頭皮去商議了。
過了一會兒，下課鈴聲響起，鄭秀珍拿著教案走了上來，她把東西放好之後，就和周景一起下了樓，兩人在操場上邊走邊聊。
鄭秀珍也很直接，把話題直接挑明，就是想花錢為秦曉明買個鄉長當，事情若能辦成，給周景一萬元作為好處費，另外，家裡已經準備了六萬元，準備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給秘長蔡思成遞過去，如果錢不夠，秦曉倩那邊還可以贊助一些。
周景聽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趕忙勸道：「鄭老師，你們不要操之過急，更不要花冤枉錢，這件事情儘管包在我身上，咱們光明正大地辦，一分錢都不必花，也能讓秦主任如願以償。」
鄭秀珍將信將疑，吃驚地道：「周主任，你真的有這樣大的把握？」
「沒錯，辦這事兒根本不用花錢。」周景笑著點頭，重新拿出那張信封，遞了過去，誠摯地道：「鄭老師，快拿回去，我可不是財迷。」
鄭秀珍咯咯地笑了起來，接回信封，柔聲道：「好的，周主任，那我先收著，以後您有什麼需要，儘管言語一聲。」
周景微微一笑，點頭說好，和她寒暄一番，就告辭離開，走到車棚邊，推著自行車離開。
鄭秀珍拿著信封回到辦公室里，把錢掏出來，清點一番，果然一張未少，心裡也是極為高興，她把錢放回皮包里，開始收拾桌面，打算提前回家。
忽然間，目光落在一張紙上，見上面寫著：「明晚八點鐘，名城夜總會見面，六號紫雲廳。」
鄭秀珍倏地臉紅了，轉頭向四處觀望了一下，就忙把紙扯下來，疊好后，也放進皮包里，她蹙眉走到窗前，怔怔地發了會呆，就伸出白嫩的小手，摸著發燒的面頰，結結巴巴地道：「這個小周主任，可真能出難題，那那怎麼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