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調
也許是周景多慮了，接下來幾天，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並沒有發生什麼事端，似乎，那位魏公子也有些畏懼張武陽，沒有把事情鬧大，這讓他暗自鬆了口氣。
不過，舞廳里發生的一幕，也讓周景深受刺激，一個副市長的兒子，就可以公然地把法律與社會秩序踩到腳底，為所欲為，那再往上的官員抑或是其親屬，又將會有怎樣的特權呢？
這個社會是很現實的，現實到有些令人絕望，周景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出調整，不能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而是應該在經營關係上，多下些功夫，想辦法結交一批有能量的重量級人物。
其實，上次招商引資的一個重要成果，就是結識了身份神秘的陳雪妃，儘管兩人之間的交往不多，但周景仍然能夠感受到，那位陳家大小姐對自己有種異乎尋常的關心，否則，雪歌服飾也不會落戶青陽。
而通過副市長王延年的提醒，周景更加確信，自己與陳雪妃之間的關係，如果處理得當，極有可能受惠一生，這將是一個尋常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不要說自己了，即便是王延年，好像也想從中受益。
只是，出於強烈的自尊心，周景並不想拜倒在對方的石榴裙下，而是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來完成仕途之路的跨越，並且，一味地依賴對方，也會讓陳雪妃看輕了自己，那是周景無法容忍的。
而青陽這邊，他雖然已經接觸到了市委記李偉業，市長羅雲峰，秘長蔡思成這樣的市委重要領導，也拿到了三人的名片，但他非常清楚，這三人的電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打的。
道理很簡單，他在青陽官場里，現在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根本沒有資格和這些大人物交往，如果不知深淺，貿然打電話過去，無論是彙報工作，還是談其他事項，都會引起人家的反感。
副市長王延年是個特例，雖然還沒有被調過去擔任秘，但周景已經準備把今後的仕途之路，和他捆綁在一起，這是一種信任，也是對那位伯樂的一種回報。
不過，和前面幾位市委常委相比，王延年雖然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能量卻要小很多，甚至於，如果招商局長謝長志和他唱反調，王延年都不見得能輕鬆擺平。
應該說，王延年還是爬坡期，作為青陽市最為年輕的副市長，他的仕途還是被廣泛看好的，但要想成為市委常委，恐怕最少也要三五年的時間，在此之前，影響力也僅局限於若干政府部門。
至於剩下的幾人，他也用心地梳理了一番，魏曉月自然不必說了，作為雪歌服飾的總經理，從某種意義上講，她講話的力度，要遠在王延年之上，將是自己在青陽的一個重要盟友。
其他人中，農機廠的牛立是個人物，牛立雖然在國企工作，但如果遇到合適的機遇，提拔上來，以他的資歷和能力，當個副市長絕對沒問題，這是個需要注意結交的人物。
只是，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太大，在溝通上，總覺得不太自然，至於父親周學明，雖然已經當了農機廠的副廠長，但能力著實有限，以後能夠轉正，管理好農機廠就已經不錯了，在仕途上，很難幫到自己。
而王延年的秘高源，和自己的關係也還不錯，每次見面，都能笑臉相迎，但通過周景的觀察，總覺得這人辦事能力一般，發展前景有限。
而且，高源太愛發牢騷了，這種性格，其實不太適合在機關單位里工作。
秦曉倩和張武陽，是他目前最親密的夥伴了，這對夫妻一文一武，倒是難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和這兩人相處，周景感到心裡格外踏實，不必時刻防著被人利用。
周三的下午，周景給遠在京城魏曉月打了電話，提起秦曉倩二哥的事情。
秦曉倩的二哥，名叫秦曉明，也是江海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畢業之後，他放棄了在省城工作的機會，帶著女朋友鄭秀珍回到青陽市發展，先是在政府辦公室工作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隨後，被調到市委辦工作。
頭三個年頭，秦曉明發展得很順利，因為精明能幹，還寫得一手好材料，被市委領導看中，成為了委辦里遠近知名的筆杆子，很快被提拔為秘科二科的科長，主管文字材料的組織起草，審核把關工作。
但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竟然得罪了秘長蔡思成，被明升實降，當了委辦副主任之後，分管黨史辦和群眾工作，在冷板凳上坐了四年，始終沒有動地方。
而當初秘二科的一位副科長，現在都已經成了手握實權的鄉黨委記，兩人之間的差距過大，讓秦曉明心裡極為難過，儘管城府極深，還是免不了和愛人嘮叨幾句。
鄭秀珍是青陽市三中的一名外語老師，和秦曉倩之間的關係相處得很好，就時常把聽到的一些事情，講給她聽，秦曉倩在得知二哥境況不佳時，心裡也不好受，在車上叨咕了幾句，就被周景聽到了。
周景自然是要幫忙的，就把了解到的一些情況，和魏曉月講了一遍，希望她能找到機會，從中斡旋，為秦曉明也謀個出路，也算是為自己在青陽再增加一個幫手了。
魏曉月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又笑盈盈地道：「小景，前兒大小姐還提起你，說周景就是太固執了，不肯回大學讀，把寶貴的時間都浪費在基層，實在是可惜了。」
周景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地道：「雪妃小姐最近還好？」
魏曉月點點頭，壓低聲音道：「這陣子情緒好多了，不過，下個月初三，大小姐就要出國進修了，可能要兩年後才能回來。」
周景愣了一下，詫異地道：「她不是從英國留學回來的嗎，怎麼還要進修？」
魏曉月抿嘴一笑，輕聲道：「這次是去美國的哈佛大學，拿到公共管理博士學位后，她可能也要從政的，那時再到地方，直接就是副市長了。」
周景笑笑，輕聲道：「的確，這是一條快車道，很讓人羨慕。」
魏曉月咯咯地笑了起來，柔聲道：「小景，你也別太固執了，趁著還年輕，也到國外呆幾年，開闊一下眼界，相信你會受益良多。」
周景擺了下手，不假思索地道：「還是免了，我可吃不慣洋麵包，還是紮根於地方，一點點地熬，相信總會有出頭的日子。」
魏曉月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也好，但學歷還是要拿的，抽空我再去趟清華，幫你找找關係，爭取五年之後，拿到碩士文憑，免得學歷跟不上，將來吃虧。」
周景微微動容，輕聲道：「魏姐，你多費心了，其實這方面，我也有考慮的，已經報了江海大學的一個脫產班，三年後，能拿到本科文憑。」
魏曉月輕輕搖頭，笑著道：「還是拿清華的，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來安排就是。」
周景笑笑，點頭道：「魏姐，多謝了。」
魏曉月微微一笑，語氣輕柔地道：「客氣啥，半個月之後，我就會趕回青陽，到時，還要捎上一件特別的禮物，是大小姐送你的。」
周景愣了一下，好奇地道：「是啥禮物？」
魏曉月神秘地一笑，搖頭道：「現在不能說，到時你自然會喜歡的。」
「好的，那見面再聊。」周景嘿嘿地笑了起來，掛斷電話，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沉思半晌，就又撥了電話號碼，給陳雪妃打過去，笑著道：「雪妃大小姐，聽說要出國留學了？」
陳雪妃『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地道：「就是出去躲清靜，不過，說實話，我也蠻喜歡哈佛的。」
周景笑笑，半開玩笑地道：「需要個伴讀嗎？」
陳雪妃微微一怔，詫異地道：「怎麼，你改變主意了？」
周景搖了搖頭，笑著道：「沒有，就是擔心你出去了，沒人陪伴，會覺得無聊。」
陳雪妃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不是自己出去，還有個閨蜜的，當然，你能出來更好了。」
周景忙笑著道：「暫時還沒有出去的打算，雪妃小姐，你這次出國，我恐怕不能過去送行了，不過，等你回國之後，我一定去機場迎接。」
陳雪妃淡淡一笑，溫柔地道：「好，那就這樣說定了，兩年以後，咱們在京城見面，到時我想看看，你在基層進步有多大。」
周景笑笑，沒有吭聲，半晌，才問道：「需要什麼禮物嗎？」
陳雪妃揚起優美的脖頸，拿手抵著白膩的下頜，思索著道：「唱首歌！」
周景微微一怔，苦笑著道：「我唱歌很難聽的。」
陳雪妃輕輕搖頭，微笑道：「不怕難聽，你們江州的地方小調不錯的，聽過一回。」
周景猶豫了下，就點頭道：「那好，唱個青陽小調！」
「好的。」陳雪妃偷偷一笑，伸手拿了荔枝，剝開后，放到嘴裡，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粗獷的歌聲：「妹妹喲，妹妹喲，你慢些走，慢些走，哥哥我站山坡，喚你回頭」
陳雪妃含著荔枝，靜靜地聽著，明艷動人的俏臉上，現出一絲慧黠的笑意，歌聲停后，沉默半晌，她才小聲道：「好聽，再唱一遍，我還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