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清晨,駱鈞仁起床。推開卧室的門,走了出去。
卻看到季郁的房間的大門是敞開的。
他掃了一眼客廳,室內空無一人。
餐桌上有擺放好的早餐。
他向餐桌方向走去,撕下貼在桌子上的便利貼。
上面用雋秀的正楷字寫著:
我去找夏若姐了,我答應過,如果她有音樂劇的試鏡的話,我會幫她的舞蹈伴唱。我和夏若姐在她的舞蹈工作室等你。醒來要吃早餐哦!然後再來找我們。等這邊結束后,我會再和你趕去錄音棚那邊。——你舉一反三,後生可畏的愛徒,季郁。
駱鈞仁皺了皺眉。
心想:這個狡詐的小狐狸,竟然讓我連想生她的氣,都一點脾氣也沒有。
他抬頭看了一眼客廳的牆面上掛著的時鐘。時間顯示為八點十七分。
駱鈞仁心想:昨天說好要帶她去錄音棚錄音的。竟然起的這麼早,就為了把我甩包。是把我的話都當作耳旁風了嗎?
夏若應該不會和她約的這麼早,季郁那丫頭有可能現在只是為了被我抓住,挾持道錄音棚去,所以才特地這麼早躲了出去。
哎,居然還覺得她會很好控制,沒想到也像是泥鰍一樣難以制服。
駱鈞仁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不自覺的上揚著。
他想:現在打電話過去,應該能夠找到她,並且阻止她和夏若見面,和吳啟悠,夏若的生命繼續纏繞下去吧。
駱鈞仁拿起手機,給季郁打了過去。
季郁接起電話:「喂?」
駱鈞仁一鼓作氣的爆發:「季郁你這個死丫頭,我昨晚沒有和你說清楚嗎?還是你的理解能力真的要比鯰魚還差?我不是已經說了,我今天要帶你去錄音棚錄歌?如果你違抗我的意思,要你後果自負?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了!你以為你先斬後奏的,和夏若約好了,我就會按照你的意思赴約嗎?她夏若的事情,會比你自己的事情還要重要嗎?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季郁忍不住笑了笑。那種釋然,開朗的笑聲,彷彿是駱鈞仁之前所有的話語,她都沒有聽到,就只聽到了最後一句話——「你現在在哪?我趕過去接你回家。」一樣。
駱鈞仁拿著手機聽筒,她的那種爽朗,清澈的笑聲傳入他的耳際。好像是他的心事被戳穿,但是她卻只是寬容的一笑了之一樣。
駱鈞仁愣了一下,然後沒了脾氣,態度卻依然強硬的說道:「笑個屁啊?」
季郁說道:「上次夏若姐去找吳啟悠,她只是為了音樂劇《黑天鵝》的Casthing,他們之間真的沒有發生什麼。吳啟悠因為夏若姐是你的……你的女人的關係,還刻意為難她,讓她不能選取《黑天鵝》裡面的音樂和舞蹈片段。可是還要自己編一隻複合《黑天鵝》的黑與白的,兩面性的舞蹈——吳啟悠就是覺得,你會幫夏若姐編舞。他想要測探一下你的水平。所以,你會就這樣認輸,齊全嗎?
鈞仁,把我們的實力展現出來,在道德,在藝術,在一切方面,我們倆都一起把他打敗,好不好?
我是來幫夏若姐選取一首,適合她這次試鏡Casting的歌曲的。我已經有一些靈感了,你……要不要來同我合作?「
駱鈞仁聽她講完,無奈,卻又憤滿的說道:」你覺得我明明清楚,這是吳啟悠給我布下的圈套,我還會心甘情願的往裡鑽?季郁,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會跟你一樣蠢?我他媽用不著浪費時間證明給他吳啟悠那個人渣看,我比他強多少倍!我不屑於他的觀摩和敬仰!我告訴你,你不清楚吳啟悠是個怎麼樣的卑鄙小人。他這麼多年來的編舞,模仿,抄襲的痕迹都很重,可是又夠不上是拷貝。一直在打著『借鑒』,『致敬』的名義做這種卑鄙下流的事情。我他媽的才不會白白將我的舞蹈送過去給他抄!季郁,我告訴你,音樂劇《黑天鵝》的Casting那天,你不能和夏若一起去。你知道嗎?吳啟悠就像是一匹餓狼,他能猛撲了你。你信不信?「
季郁語氣和緩的回答道:」那你就,編一支他吳啟悠模仿不上來的舞蹈。用你自己的風格和專業技巧,光明正大的贏他吳啟悠,讓他輸的心服口服,讓他自慚形穢。我……相信你是比他優秀,出色一百倍的。「
駱鈞仁已經完全消了火氣,卻憂心忡忡的說道:」季郁,你他媽是耳朵有毛病?耳朵聾了嗎?聽不到我說的,吳啟悠一定會把你給攪進我和他,還有夏若的戰爭裡面的。你他媽也願意半推半就的被他吳啟悠籠絡過去,委身於他,和夏若一樣背叛我嗎?「
季郁回答道:」所以我現在就是在幫你把夏若姐重新拉回到我們的陣營啊。還有,我相信有你替我們保駕護航,吳啟悠根本就動不了我們。「
駱鈞仁的心中一震,他繼續不饒人的說道:」季郁,你可以對我懷有這麼不切實際的信心。可是,你別太他媽的對你自己這麼有信心了。我是不會.……浪費時間去,保護你的。「
季郁並沒有惱火,平靜的說道:」我是那種,需要別人來保護我的人嗎?我對我自己有信心能夠處理,並且解決好這件事,就是因為,我對你懷有那種,不切實際的信心。我對你的信任,就好像是我的自信心一樣。並且你,從來沒有教我失望過。所以我也在努力活成,你想讓我成為的那種樣子。
鈞仁,你只有在心裡原諒夏若,你才能夠在心裡原諒你自己,才能夠不再在晚上睡著以後,夢到那個孩子痛苦的樣子,驚叫著,醒不過來.……一直活在自責和負罪的情緒之中。
我承認,我也覺得幫助夏若拿到那個她夢寐以求的角色,並沒有那樣的重要,或是非去完成不可。因為她的這個夢想啊,並不是有多麼的磊落坦蕩,心無旁騖。可是啊,她為了這個夢想,為了這個角色,既背叛了你,也傷害了她的孩子。如果沒有人再來幫她去實現這個夢想,她就會像是黑天鵝那樣,一直的墜落下去,掉到深淵裡。否則她是不會清醒過來,在她想要成功的道路上,竟然傷害了那麼多的人,居然自己親手葬送掉了自己的幸福。
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我們鈞仁孩子的母親,在失去了那麼好的,愛她的鈞仁,和可愛的孩子以後,再把愛她的父母親,從她的身邊越推越遠,把自己變成一座孤島。你以為,她就真的一點也不後悔打掉了她自己的孩子?她就一點也不想念他嗎?
我的媽媽從小就拋下了我,因為爸爸是酒鬼,甚至在她懷孕的時候還在打她。可是啊,我一直在想,她應該一直都是在想念我的吧。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因為她後悔拋下了我,所以才不敢回來看看我,不敢回來找我的。我覺得,夏若姐也是那樣。她不想用孩子拴制住你,所以.……放棄了這個原本可以完完全全的駕馭你的機會。難道光憑藉這一點,是不是也是可以原諒的呢?
其實她和吳啟悠究竟會怎麼樣,我真的一點也太感興趣,也並不是太關心。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再夢到你的孩子面臨著危險,等著你去拯救,可是你卻無能為力的靠近不了他,那樣的噩夢了。我是清楚那樣的噩夢究竟有多麼折磨人。我啊,想把你從噩夢之中喚醒。可是你始終緊鎖著那道房門。我想要幫你把心鎖打開,幫你把心魔驅逐出去。
鈞仁啊,你的孩子每晚都會睡的很好。你忘了嗎?我們已經把那張嬰兒床給他寄到天堂了。你現在還不能夠原諒夏若,那是因為,你怕你一個人去想念你的孩子,會太辛苦了。所以你才想要拉著她一起,陪著你想念你們的孩子。其實在你的心裡,她已經成了一個很特別的存在了。她永遠都是你孩子的母親。你外表上桀驁不馴,可是,你的內心是很傳統保守的。我說的,對嗎?「
駱鈞仁閉著眼睛,拿著電話的那隻手不停的顫抖,他悲痛的說道:」你以為,夏若是為了不想用孩子拴制住我,才打掉我的孩子的嗎?她是……根本就不想拴制住我,她根本不屑於,我要給她的幸福,我為了她,繳械投降,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寧可每晚睡在她的身邊,抱著她,像抱著我的自由,我所有的渴求那樣的。你知道她每晚都背著我入睡嗎?你知道,為了她,我已經盡了我全部所能做的努力了嗎?她是我這輩子,最努力想要去完成的一件事情,可是她是怎麼對我的?或許是因為我對她還有感情,所以才這麼恨她吧!
就連我放下自尊心,心甘情願的被她愚弄,也無法挽回她的心,無法阻止她去打掉我們的孩子。你讓我……如何去面對我這輩子最努力完成的作品,卻同時又是不屬於我的作品,殘破,凌亂,瘋狂的作品?季郁,我根本無法在去面對她。再讓我面對她,就如同讓我面對自己的失敗一樣。
我將我覺得最好的,都已經付諸到這個作品里,可是,我得到的不僅僅是失敗。而是全盤皆輸!滿盤皆輸!你懂嗎?我得到的答案是否定。我能夠為一個女人所作出的一切,在她那裡,得來的只是輕蔑和否定。她說我在拘禁她!可是她從開始,到現在單方面的放棄了,難道她不是一直在拘禁著我嗎?
季郁,我要你給我回來!我用不著你他媽的來拯救我!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拯救我!「
季郁直接了當的接過他的話,說道:」是因為,你不想這麼快就對你的孩子放手,你不想忘記你的孩子。是吧?「
駱鈞仁怔在原地。
夏若開著香檳色的跑車,停在了她舞蹈工作室的門口。
季郁對著電話說道:」她來了。我等你。「
說完,便撂下了電話。
從舞蹈工作室門前的台階上站起身來,站在台階上,微笑著,對帶著墨鏡,衣著光鮮,妝容精緻的,剛剛從跑車裡緩緩走出來的夏若招了招手。
夏若摘下墨鏡,拿在手中,也輕輕地對她搖了搖。
夏若沒有想到,在她將所有人都從自己的身邊推開了以後,竟然能夠接納,她自己曾經使用陰謀手段傷害了的,但是她在每天晚上因為想到自己的孩子,覺得於心有愧,睡不著的時候,都給她發簡訊,安慰她,鼓勵她,的季郁。
夏若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在簡訊里,把那麼多她從沒有對別人提起的話,發送給季郁。可能是她的內心真的很孤獨,很需要一個人這樣的,能夠傾聽自己,陪著自己一起失眠,安慰安慰她吧。
季郁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而自己是拋棄了自己孩子的一個母親。
夏若心想,也許他們倆能夠真的在一起成為朋友,就可以利用彼此,消除自己心中的那種遺憾和傷痛了吧。
她是這樣想的,可是她卻不清楚,季郁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才為她做了這麼多。
不過她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防備的。因為她清楚,季郁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可能季郁真的只是關心自己吧。
她相信,季郁是唯一能夠理解她對於自己的孩子的感情的人。
她打掉自己的孩子,就像是拘禁了自己那樣。
為了成功,她寧可放棄一切,這樣,才能夠擁有被別人真正的欣賞與喜歡的價值,不是嗎?
她目空一切,不顧一切的想要成功。
那個孩子,就是她的代價。
她覺得,自己應該被饒恕,同時也應該被上蒼的幸運之神所眷顧。
因為她已經付出了自己最為慘痛的代價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