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蘇桐從醫務室裡面走了出來,她輕輕地帶上了門。
范雲想拉著她問道「怎麼樣?她是醒過來了嗎?我在外面聽到了哭聲。」
蘇桐看了一眼以同樣的姿勢,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的駱鈞仁和秦東旭。
然後對著范雲想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把他拉到走廊的一側,以免房間裡面的季郁聽到二人的對話。
駱鈞仁和秦東旭也從椅子上站了起身,走了過去。
蘇桐感到好笑的把二人推到一旁,說道「你們倆過來湊什麼熱鬧?」
秦東旭趾高氣昂的回答道「只許你關心小郁,不許我關心她哦?」
駱鈞仁說道「我先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好知道怎麼客觀的處理這件事。畢竟,我是導演,我得清楚我演員的狀態還適不適宜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蘇桐拍了下秦東旭的頭,說道「你看看人家這瞎話圓的多好,你也跟著學學怎麼編這種瞎話啊。」
范雲想是真的沒有心思和他們繼續這樣插科打諢,便帶有幾分惱怒的情緒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蘇桐只好言歸正傳,說道「唉,說來季郁也真是可憐。她的親生父親季平賀,既是個酒鬼,又是個賭徒,喝多了,再加上牌桌上手不順,回到家,連懷孕待產的妻子也能忍心大打出手。季郁的媽媽生下她以後,不能忍受繼續過這種日子了,便拋下他們父女二人,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過。」
「季郁三歲的時候,季平賀被人追債,剛好他的酒友——齊斌,和他妻子,被醫院檢查出來不能生育。季平賀就把季郁賣給了齊斌夫婦。齊斌也是一個酒鬼,從小沒少打季郁。季郁自幼時起就幫著持家。洗晒衣服,拖地洗碗什麼都得做,不做就會挨打。季郁四五歲就能踩著板凳給一家人做飯了。」
「雖然想要孩子,可是孩子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正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一遇到季郁的學校要交學費,交餐費這種時候,季郁又不能倖免的遭到一頓毒打。季郁的學生時代,像是學校組織的春遊,看話劇,課外興趣班這種事情,全都沒有參加過。一來呢,是沒有錢。而來呢,是沒時間。她每天回家都要做家務,做完了家務以後,才能熬夜寫作業,複習功課。」
「她被賣給齊斌夫婦后,便沒再睡過床。他們都是讓她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的。她的那個繼父,不光是個酒鬼,喝多了以後還經常起色心。有時候,他喝了酒回到家,就會對在沙發上睡著的季郁摸摸索索,季郁不從他,大聲的叫繼母來管制他。繼母就會罵她是個狐狸精,小騷『貨,覺得是季郁勾『引的齊斌,便拿來皮帶抽打她。他們也怕別人說他們對買來的孩子太過苛刻,所以就用皮帶抽打在她的背部,這樣一來,別人就不會發現他們對於季郁採用了多麼惡毒的手段了。畢竟,皮帶可不是鬧著玩的啊,一鞭子揮下去,一定會皮開肉綻的。「
」她記得自己十二歲的那天,天氣太熱,她放學回家后,就去浴室淋浴。齊斌喝多了酒,回到家,聽到浴室傳來歌聲,便拉開浴室的房門,季郁赤身裸『體的站在這個』爸爸『的面前,怕的不得了。齊斌色心一起,便把正在洗澡的季郁拖到卧室的床上。季郁雖然少不經事,卻也明白他接下來想要對自己做些什麼。於是便隨手拿起床頭放著的一把水果刀,一下下的割自己的手腕。齊斌見了流那麼多的血,便也清醒了過來。他怕季郁已經死了,便從家裡跑了出去。不久后,齊斌的妻子回來了,見狀嚇了一大跳,也就叫來了救護車。」
駱鈞仁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混蛋。」
蘇桐接著說道「可是從醫院出來后,季郁既不想和他們繼續生活在一起了,齊斌夫婦也不想要她了。季郁學習成績不錯,從中學起就上了寄宿學校,還向學校申請到了獎學金。平時她每天下課都會去打雜工,周末休息的時候還要接連工作十二個小時。就這樣,季平賀還常常搜刮她辛苦打工掙來的學費。季郁因為打工,成績下滑,也沒能夠考上自己理想的音樂學院,只是讀了市裡的師範學校,也沒能離開那個帶給她噩夢般的城市。」
秦東旭說道「我本來以為自己就夠慘的了,沒想到小郁比我的命還要苦呢。」
蘇桐用手肘撞了撞失神的范雲想,問道「喂,你在想什麼呢?」
范雲想回過神來,推開蘇桐,向醫務室走去。
蘇桐拉住他,阻止道「雲想,小郁說了,現在不想讓別人去打擾她。」
范雲想掙脫開蘇桐的手,執拗的走進醫務室。
蘇桐還是想要試圖上前阻止,卻被駱鈞仁攔住了。
駱鈞仁對她說道「隨他去吧。反正當一個人越是想要自己獨處的時候,就越不應該一個人呆著。你只要記住,今天你說的這些話,不要再向其他人提起了。」
蘇桐不滿的說道「這我當然知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啊,什麼都往外講。」
一旁的秦東旭插嘴道「不過編劇就是編劇,真的好了不起啊,居然能夠把一件聽來的事情,講出來像是親眼看到過似的。今天總算見識到了,蘇桐姐,你真的好厲害啊。」
蘇桐自吹自擂了起來,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她拍了拍站在身旁的駱鈞仁,說道「我說了這麼多,口都幹了。你去給我買瓶水吧。」
駱鈞仁一臉鄙視的看著她,問道「你是我什麼人?要我幫你買水?」
蘇桐剛要發作,秦東旭自告奮勇的說道「那我去吧。」
蘇桐剛想要點頭稱讚他,卻又被駱鈞仁阻止住,說道「東旭,你不必去。讓蘇大編劇自己回排練廳去取來就好了,反正她的那個永遠找不到需要的物品的包,也還在那裡呢。」
蘇桐惱羞成怒的大喊道「駱鈞仁,你煩不煩吶,成天吐槽別人。麻煩你為自己積點口德好不好啊?」
駱鈞仁補充道「哦,對了,你不是應該幫季郁把衣服取來的嗎?怎麼現在還站在這?還不快去?」
蘇桐用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後向排練廳的方向走去。
駱鈞仁用胳膊搭住秦東旭的肩膀,說道」走吧,先帶你去吃晚飯,然後送你回學校。「
秦東旭問道「那我晚上可不可以住在你們那裡啊?我想陪一陪小郁。」
駱鈞仁徵詢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想還是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后,你再陪著她,會更好。」
然後他拍了一下秦東旭的頭,說道「小子,我拒絕了你的提議,你不會感到傷心吧?」
秦東旭樂觀的回答道「沒關係,我理解的。就是在我自己感到很煩悶的時候,也會只想著躲進房間里,自己跳舞,也是不想被別人打擾的。」
范雲想走進醫務室。醫務室的醫生已經下班回家了。只剩下季郁一個人,躲在黑暗裡,用被子捂著頭,發出壓抑的,音噎的細微的哭泣聲。
范雲想坐到床邊,將季郁抱在懷裡,輕聲說道「不要怕,都過去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從今以後就不要想了。聽話。小郁,放聲的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范雲想嘆息道「我是多麼痛恨我自己,之前沒有了解過你的這些經歷。我想,要是我早一些知道的話,我肯定會更加的疼愛你,也會防止你再受到像是今天這樣的傷害。」
范雲想捧著季郁的臉,低頭看著她,說道「現在我知道了,你願意讓我牽著你的手,你能夠倚靠我的肩,你的一個吻……那些看似簡單,平淡的交往與接觸,對我而言是有多麼的珍貴了。因為,那些都是你千千萬萬次的說服你自己要相信我,都是你對於我的信任,對於自己暗暗下定的決心。那都是你千辛萬苦克服了恐懼,和心理障礙,才能夠達成的事情。小郁,謝謝你。謝謝你如今儘管傷痕纍纍,卻能夠把自己完好無損的帶到我的面前來。你一直說,我是你的幸運星。其實,你才是我生命中的天使。即使被折斷了羽翼,卻依然純潔,天真,善良,美好。」
范雲想伸出手,替她擦乾眼淚,說道「那些讓你成為了如今的你的事情,我都心懷感激。不過,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再次受到傷害了。小郁,你相信我嗎?」
季郁抽泣著點了點頭。
范雲想重新把她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