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駱鈞仁剛剛走出排練廳,就看到夏若在拉著季郁說些什麼。


  似乎是夏若在試圖說服季郁,而季郁好像感到有些為難的,試圖掙扎被夏若雙手拉住的手臂,搖著頭後退。不料,恰巧撞到了剛走出來,站在她身後側,正在觀察二人的駱鈞仁身上。


  駱鈞仁伸手扶住冒失的季郁。


  季郁向一旁躲去,微微鞠躬道「對不起,撞到你了。」然後神色有些慌張的看向夏若,似乎是介於駱鈞仁的存在,而不好表達自己的立場。


  夏若見了駱鈞仁,便鬆開了季郁,把肩上的手提包向上提了提,為了向他掩飾二人剛才的談話內容,夏若微笑著對季郁說道「歌曲部分就麻煩你多指點一下了。」


  然後看了駱鈞仁一眼,語氣冷淡,說道「我先走了。」


  駱鈞仁伸出手,放在季郁的肩上,去扳過她因看著夏若離去的背影,而背向自己的身體。


  季郁面向了他,卻向後快速的退了兩步,與之保持距離。


  駱鈞仁懸空的雙手,無奈的插在了褲兜口袋裡。


  駱鈞仁開口問道「夏若剛剛對你說了什麼?」


  季郁迴避他的眼神,回答道,」沒……沒說什麼。「


  駱鈞仁調笑道「不要總是嘗試做自己不擅長的事。看看你自己跳的舞蹈你就應該了解到這一點了——你不會說謊,你的肢體語言和不安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你說謊話的水平很低劣。」


  季郁只是低著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又好像心裡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駱鈞仁嘆了口氣,側過頭看著她,說道,「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會知道了嗎?我想要弄清楚的事情,自然會想辦法知道。到時候,你和夏若,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這時,蘇桐和范雲想也走出了排練廳,剛好聽到駱鈞仁對季郁說的最後一句帶有威脅性的話語,並且看見季郁低著頭,以一種像是挨罵后,受了委屈的姿態站立著。


  蘇桐攬過季郁,開口解圍道,「都下班了,幹嘛還站在這裡聽他訓話?又不是他給發工錢。」


  駱鈞仁對著二人的背影吼道,「喂,蘇桐,我還沒問清楚呢。」


  范雲想一臉嚴峻的對他質問道,「不是說不再為難她的嗎?」


  駱鈞仁有口難辯道「哪裡是我在為難她?是她和夏若不知道在暗中計劃什麼。我要弄清楚啊。」


  范雲想也攬過駱鈞仁的肩膀,跟在蘇桐和季郁的身後,邊走邊說道「有什麼事,去問你女朋友夏若不就清楚了嗎?不要總是對著小郁橫眉冷對,耀武揚威的。」


  駱鈞仁深感無奈,極力辯解道「我怎麼對她耀武揚威了?是我向她問什麼,她都不肯說。什麼都埋在心裡,像個悶葫蘆一樣.……你說,她自己能解決什麼問題?沒見過這麼沒有自知之明,還這麼犟的……」


  范雲想打斷他的話,嘆了口氣道「唉,你就好了,有夏若那麼關心你還不知足。」


  二人談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遺忘時光」。


  二人找到了蘇桐所在的那張桌子坐下,駱鈞仁點了白蘭地。


  古岳讓服務員為三人上了一些點心和水果拼盤。


  季郁走上舞台,她事先向古岳做了請示,說自己今天在台上的演唱,希望可以不要燈光,她想要在黑暗之中唱一首可能與小酒館風格有些不吻合的歌曲。而不是之前的那些爵士歌曲,或是歐美懷舊情歌。


  古岳答應了她的請求。


  鋼琴師的前奏已經過了好久,也不見季郁開始演唱。


  舞台下的顧客們有些不滿的竊竊私語起來。還有一些平日里很喜歡聽季郁唱歌的常客們,也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


  琴師感到有些無奈的停了下來,不知如何是好。


  范雲想走到古岳的身邊,耳語了幾句。


  古岳對他點了點頭。


  范雲想便來到鋼琴邊,原本的鋼琴師給他騰了位置,自己離開了。


  范雲想坐到琴凳上,重新開始演奏,他演奏完前奏,見季郁依然沒有開始演唱,便開始即興的替她伴奏,當她準備好時,就可以隨時的插入進來。


  幾小節的音樂過後,季郁開始演唱。她打散了原曲的節奏,並且放慢了速度,用一種獨屬於她的抒情性的顫抖的女低音唱道:


  『』I-dont-know-how-to-love-him

  what-to-do,how-to-move-him

  I『ve-been-changed,yes-really-changed

  in-this-past-few-days-when-I-see-my-self

  I-seem-like-someone-else……

  ''

  蘇桐向一旁的駱鈞仁問道,「這是什麼歌曲啊?清新,入耳。我之前卻沒有聽過。」


  駱鈞仁喝了一口杯中之酒,眼睛依然看向黑暗中傳來動聽歌聲的舞台,回答道「是安德魯.韋伯將嚴肅的宗教故事和前衛的搖滾音樂結合起來的創新音樂劇《耶穌『基』督萬世巨星》裡面抹大拉的瑪麗亞向熟睡中的耶穌演唱的一首歌曲。歌曲名字就是《I-dont-know-how-to-love-him》。「


  蘇桐點了點頭。


  駱鈞仁拿起酒瓶,示意的詢問蘇桐喝不喝酒。


  蘇桐拿起一塊水果拼盤裡的蘋果,說道「我吃水果就好了。」


  駱鈞仁只好給自己續了一杯酒,漫不經心的詢問道「怎麼?戒掉了?」


  蘇桐把蘋果放在嘴裡,說道「酒這麼好的東西,怎麼會戒掉。」


  她若無其事的又拿起了一瓣橙子,說道「只是喝酒的對象不再是你了而已。」


  駱鈞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蘇桐卻認真的看了他許久。


  一曲結束,麥克風因被放在地上而傳來一陣刺耳的鳴聲。


  季郁從後門跑下舞台,跑出「遺忘時光」。


  范雲想也從鋼琴旁起身,追了出去。


  范雲想在小酒館後門拉住季郁。


  他繞道一直背向自己,不肯抬起頭看自己一眼的季郁面前。


  他看到她布滿淚痕的臉。


  他輕輕地把她擁在懷裡,在她耳邊用溫柔的聲音說道,「從你演唱開始,我就知道其實你一直在流淚。從鋼琴師Peter演奏那首歌曲的前奏開始,我就明白了你的感受,明白你有多麼需要我。我明白了一直以來,我都只是自以為是的認為,你無法像我愛你那樣的——你會愛上我,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你卻是比我愛你,更深刻的愛著我的。」


  他用身體感受到,懷抱里的季郁因哭泣,身體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他為了安撫她,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依然用那無比溫柔的嗓音,輕聲說道「你可以否認我的話,也可以像前些天那樣繼續躲避我,可以無視我對於你的深深迷戀,更加可以假裝,我不是你所說的,那個和你『心靈契合』的人。不過,我不會再迴避自己對於你的感情,也不會再輕易放你離開,更不會讓你一個人經歷內心的痛苦與疑問,讓你一個人躲起來哭泣了。」


  他伸手『撫』摸她的頭髮,繼續說道「小郁,你所要做的只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你可以試一試,把自己交付給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你不能夠接受的事情。你要相信,你的幸運星不會忍心看你受傷的。」


  駱鈞仁和蘇桐因擔心兩人,為了找到二人,也來到小酒館的後門,站在離他們倆不遠處的身後。


  范雲想輕輕鬆開季郁,替她擦了擦眼淚。雙手分別握住她的兩隻手。


  他低頭深情的看著她那憂鬱,迷離的眼睛。輕聲問道,「答應我,好嗎?」


  季郁想起前幾天在排練時,偷偷看到的他那心不在焉,不在狀態的樣子,她自己內心的那種感同身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痛苦,更讓她因為迴避他的行為而感到深深的自責。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范雲想重新抱住了她。


  前幾日繚繞在他心頭的那些煩惱,終於煙消雲散了。他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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