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舊事
十三年前
“我說了我要娶媚兒過門，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這個家裏，總歸還是我做主的！”
趙漪跟趙玟就趴在門外聽著，兩個記事的孩子，把這件事記了很多年。
“你要是娶個好姑娘我自是不會說什麽，可你梵子琛娶一個紅樓女子！你能丟的起這個人，我不行！你要是非要娶她，除非你休了我。”他們的母親也不是個軟弱性子，說話也是直接的很。
“咳……咳……”趙玟不合時宜的咳嗽了起來，屋裏人聽了動靜，開門便瞧見他們兩個。
“你瞧瞧你生的兒子，從出生便是沒離藥罐子，日後這官位俸祿，還不知他有沒有這個命承著！”太傅在氣頭上，話也說的很重。
許是他的無心之言，卻砸的趙玟直不起腰來。
“你咒什麽孩子……你若是非要娶……那你娶！那你娶！”年幼的趙漪，是瞧著自己的生母氣出了淚的，她伸出小手掌，輕輕地為她擦著淚：“阿娘不哭！”
“日後，阿娘隻能指著你們了……”
那時的趙玟八歲，趙漪五歲。
後來，那女子當真嫁進了他們家，從此隻聞新人笑，不聽舊人哭。
那時的鐵扇已有三歲了，卻是不諳世事。什麽都不知道，總喜歡拿著太傅賞他的糖果去遞給趙漪吃。他說，他喜歡跟著她玩兒。
可趙漪不喜歡他，隻讓他滾。他聽不懂她的話，隻是被她凶了就會哭，一哭太傅便來了。
太傅總會抱起他來哄，然後衝著趙漪嚷嚷，說的最多的，不過是你是姐姐，要讓著他。
可趙漪最聽不得這種話，總跟太傅爭執起來。太傅府上規矩繁多，也自是受不得子女對長輩的忤逆。
那幾年的昏暗歲月裏，她沒少被太傅訓斥，沒少跪在祠堂裏悔過，沒少躲在被子裏低泣。
趙玟那時候身子最弱，有心想要去護著趙漪，卻是沒那個能力。那時的他總想，若是他不那麽沒用就好了，如果……他能護住身邊人便好了。
好像所有人的生命都在那一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趙漪的阿娘生了重病，日日房子裏漫著藥味。
後來的有一天裏，阿娘突然來了精神，命了隨嫁的嬤子為她畫眉梳妝。趙漪以為她好了，去跟趙玟講，兄妹兩個樂嗬了一整天。
可晚上阿娘沒有回來，回來的隻有阿嬤跟鐵扇的娘。
“阿娘呢？”趙漪問。
“夫人，去了。”阿嬤答。
“去了是去哪？”趙漪又問。
“是沒了，是死了！”阿嬤哭了。
趙漪震愣的搖了搖頭，隨後便是痛哭流涕。
再後來，阿嬤跟她講，是鐵扇的娘推的阿娘，從懸崖上，連屍體都沒剩。
太傅舍不得殺鐵扇娘，趙漪不依，連著阿嬤兩人將她賣進了宮裏。
他們都說宮裏吃人，那便讓她死在那吃人堆裏好了。
太傅知道後隻是心痛，卻也沒多說什麽。總歸還是害怕趙漪阿娘家的勢力的，就連他們命他將鐵扇活埋了，他也隻是哭著求了幾回，最後沒有一點法子，又去求了趙玟趙漪。
可沒人依他，其實趙漪覺得鐵扇可憐，因為總是念起他曾經遞過來的糖果，可她恨自己的父親，恨鐵扇娘，因而也就覺得鐵扇該死。
他被活埋那日，趙漪看著他坐在那坑裏，無知的抓著土，衝她笑的一派天真。
她別過頭去，沒瞧他。
土掩到他的半個身子的時候，齊月先心軟了。她跪在地上求趙玟放過他。
趙漪知道，比起她，她的兄長更恨他。
恨他深得父親寵愛，恨他是個男兒身，恨他的出生！
可齊月是自幼隨著他長大的，他待齊月的情誼，不過隻在待趙漪之下一點。
她從未求過他，第一次竟是為了旁人……
趙玟深皺著眉頭，眼裏又恨又痛苦：“你再說一遍？”
齊月仰頭看他，她深諳他的痛苦，卻也不願讓他這般傷了無辜之人。她低頭，聲音堅定：“求你，留下他。”
“姐姐……”鐵扇稚嫩的聲音從那坑裏出來，趙漪隻是僵硬的站在那。
“哥哥，留下他吧。”她也為他求了情，她也隻是個孩子罷了，心又能狠到什麽地步。
趙玟憤怒的拂袖離開，許是真的對她們二人太過失望了。
齊月跳了下去，抱著鐵扇，仰頭瞧向上麵的趙漪。
趙漪抿了抿唇，隻道：“日後你養著他，養生養死，我再不管。”
後來，齊月當真就養著他，在自己的小房間裏訓著這個孩子，不得多說話，不得高聲，不得這般，不得那般。
鐵扇很聽話，可他的存在卻是傷了她與趙玟的情分。
後來趙玟派她去拜江湖上的人學武，未習好不得回來。齊月深知忤逆之後會是什麽結果，也深知這不過是趙玟變相的發怒罷了。
鐵扇被下人輪流養著，漸而被養的女聲女氣。待齊月回來，怎麽教也是改不回去了。對他的身形還有聲音怎麽都是適應不了，也就待他沒以前那般親厚了。
齊月直以為這是趙玟的把戲，對他也變得冷淡疏離，那趙玟瞧他這般在意鐵扇，心裏也是諸多不舒服。
兩人倒是漸行漸遠，齊月更是要搬出太傅府，氣的趙玟重病了一場。可醒來後直攆人走，齊月也是窩著火帶著鐵扇去尋了落腳點。
太傅雖是心裏再怎麽想留下鐵扇，可也沒了資格。鐵扇不記得他，齊月也總說他是在河邊撿的，府上的婢子也是不敢提起他的身世，因而他也就隻信了齊月的話。
到此，齊月同趙玟之間唯有一個主仆身份罷了，往日的情分二人倒是再不多提。那鐵扇也漸漸跟著齊月學了武功，時不時也去江湖上討教討教。
他不出風頭，因而江湖上也無人將他當回事，他也落得自在，學得百家，讓他融會貫通，漸而竟在齊月之上。
不過他從未敢顯露過，他不怕齊月說他沒用，隻怕齊月知她已能自保，便要將他趕走。
他哪裏不知齊月對趙玟的心思，可卻隻能佯裝不知才能讓自己好過些。
可那日齊月同他講，她想讓他去宮裏保護趙漪。
其實，不是她想，是趙玟的安排。她拒絕過，可趙玟說：“你還要為他，忤逆我多少次？你知道的，他本就不該活著！”
讓他在宮裏活著，總好過讓他在外麵死去要好的多。
鐵扇問她：“若是我進去了，可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便在裏麵好好活著，待趙漪好些，日後她做了王後，你討得她的歡心，求了令牌便可出宮來見我了。”齊月說。
“好。”
鐵扇隨了趙漪入宮，可她入宮的前一日，趙漪瞧見了她的家譜上寫著鐵扇的名字，鐵扇娘的德行寫了足足三頁。而她的阿娘，不過寥寥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