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誤會
沐靈在七日之後才轉醒,睜眼時,竟恍然不知身在何處。腰上的傷口已結上了痂,她費力的起身挪到了桌旁,口渴的很。
剛坐下喝了口水,梵子琛便推門而入。見她已清醒過來,眼底驚喜難掩,喃喃道:“總算是醒了……”
沐靈抬眸瞧他,滿臉憔悴,同她這副病懨懨的模樣無異。她開口關切問道:“怎麽我睡了一覺,你竟這般消瘦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梵子琛眼眸閃動,似有難言之隱。沐靈見他這般,識趣的轉移了話題:“我睡了多久了?”
梵子琛一本正經答道:“已有七日了,屋外的樹上我已替你劃了痕。”
沐靈見他這般鄭重,心底倒是被觸動了。她抬頭看他,梵子琛皺著眉頭,似是真有煩心事叨擾著。
這幾天以來,他總覺得無能為力。明明格外看重男女婚嫁之事,可終究逃不過被擺布的命運。
他想要對抗這安排,甚至想要舉兵而反,可今日他才驚覺,這才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的境地。
垂髫之時無能,欠人性命。
總角之時無奈,被迫離宮。
束發之時無心,征戰沙場。
弱冠之時無力,家破人亡。
梵子琛不是個認命的人,可若是梵子黎願見他這般,那便這般好了……
沐靈又在房裏呆了幾日,前來為她熏香的已不再是秋辭,換了一位年長的阿嬤。
沐靈問她秋辭去哪了,阿嬤隻是糊弄著說她有了別的事情要忙,近來都她來照顧她。沐靈聞言隻是點頭,不再懷疑。可每當她問及關於梵子琛的事情來,阿嬤便隻說不知。
許是規矩約束,不得胡言吧。沐靈自顧自地想著。
幾日後,梵子黎聽聞她已轉醒,便趁著梵子琛不在之時來瞧她。
他很怪異,似有心事。他鄭重了很多次想要跟沐靈說些什麽,可最後都是一笑而過自言自語的說著沒事。就算沐靈再去追問,也是無跡可尋。
直至身上沒了大礙,想要梳妝出門之時,才發覺原先藏起的黑匣子似被人翻動過。她讓阿嬤把秋辭找來,問她可是動過她的發簪。
沐靈畢竟是魂契閣的人,平日裏雖然粗心大意,可對有些事情卻是心細如針。
秋辭聲稱身上染疾,不願相見。沐靈疑惑,自她身子好轉之後便從未見過秋辭,若真是染疾,何故從未見過大夫或是婢子煎藥?何況阿嬤總說她在忙,若是染了病有何不可告人?
沐靈心裏疑團重重,起身出門尋了她。秋辭正在房裏繡著衣衫花紋,未曾想沐靈會橫衝過來找她。
沐靈見她這般,疑惑的看著阿嬤問道:“阿嬤不是說,她染疾不能相見嗎?”她沒有責備之意,隻是不解罷了。
阿嬤聞言,立即伏地而跪。沐靈連忙將她扶起:“阿嬤這是何故?”阿嬤低著頭不敢出聲,倒是秋辭出言將她稟退出去。
沐靈覺得好像要窺探出什麽事情來,阿嬤資曆深,何故聽一個婢子的話。她看著秋辭,等一個答案。
秋辭放下了手中針線,起身站直了麵對著沐靈:“我被六皇子收了做通房,日後若是討了他的歡心,升為妾侍也不是沒有可能。”
沐靈腦子裏一下子便響起了梵子琛的話來:婚約不是兒戲,古兮不是我看上的人,我也不想耽誤她。
沐靈故作輕鬆,笑著答道:“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秋辭薄涼的聲音刺在沐靈心口上,她突然有一瞬不知如何呼吸的狼狽。
她斂了笑,眼底不自覺的閃了光。轉身,讓自己看上去還不錯的離開。
她瞬移去了梵子黎的住所,他曾跟他提及過:“若是日後無處可去,盡可來找他。”
沐靈奮力的敲著他的府邸大門,小廝急匆匆的開門便瞧見了淚流滿麵的沐靈……
他慌張的領了她進門,梵子黎見她這般已知事情敗露。
這種事情在同一個屋簷下,能瞞多久?他歎了口氣,遞了酒壺過去,沐靈卻渾身脾氣無處發泄地將酒壺狠狠地砸在地上。
梵子黎躺在廊下的欄杆上,晃著酒壺鄭重開口解釋道:“他是被逼的。”
沐靈冷靜下來,頹敗地抱著腿靠在欄杆上閉眼答道:“究竟出了何事?”
梵子黎緩慢的動著眼睫,取了個折中的說法:“若是他不娶,你可能要入宮。”
“我若不願,何人能阻?何故如此……”沐靈聲音輕輕的,一點都不似平日那般俏皮。
“所以……他知你不願,也不想你知曉此事。他對你,可真的連一點點的冒險都不敢呢……”梵子黎覺得有些可笑,為何要跟她解釋這麽多?算了,就當是對冤枉梵子琛的抱歉好了。
他們二人沉默很久,直到灑在地上的酒已從酒香,到了刺鼻子讓人難耐的時候,梵子黎才開口:“放心吧,他不喜歡別人用過的物什,那婢子不是完璧,他不會要的。”
沐靈聞言才舒展開深皺的眉頭,她用腳尖抵了抵躺在對麵的梵子黎,氣悶道:“我要喝酒!”
梵子黎慵懶的起身,一臉無奈的招了小廝過來。他們坐在後院亭下,桌麵上鋪滿了酒壺。
沐靈豪言壯誌道:“不醉不歸……”
梵子黎見狀已是提起了一壺酒,喝了起來。他眼底裏有很少顯露出的悲傷……
為何?對沐靈一點傷害都不願讓之承受?那何故對他這個親人,這般狠戾?明明……他們該是最親的人啊!
梵子琛晚上才回來,白日被川王後傳進後宮訓話。左右不過是要對秋辭好些不要落人口舌的話,最後又被強留著用了晚膳。
他徑直去了沐靈房裏,阿嬤站在門口迎了上去,怯懦開口:“沐姑娘出門去了。”
梵子琛皺著眉頭:“出門?去哪了?”
他問完便已是知曉了答案,除了梵子黎那裏她又能去何處?未等阿嬤開口說明今日之時,梵子琛便已瞬移而去。
梵子黎正在房裏欲行周公之禮,小廝便急急的敲了門。梵子黎今日本就心情不悅,現今好事未幹便被叨擾,氣悶的披了內衫,開門罵道:“那個不開眼的?”
梵子琛未等他說完便冷冷開口:“沐靈在哪?”梵子黎身上的水粉以及酒味竄進了梵子琛的鼻子裏,他不自覺的皺了眉。
梵子黎一見是他,一臉看戲地答道:“怎麽?這麽快便後院起火了?”
梵子琛一驚,突然想起那日梵子黎說對沐靈亦感興趣的話來,他氣極的拎著他的領口質問道:“你將此事告知於她?我們之間事情,你何故牽扯沐靈?你若是敢拿她跟我胡鬧,就別怪我不客氣!告訴我,她在哪?”最後的話,梵子琛是吼出來的。
梵子黎最討厭被別人冤枉,何況對象還是梵子琛。虧他今日還在沐靈麵前為他辯駁……
梵子黎掙開他,未做解釋,或許梵子琛也並不在意。他憤怒答道:“她來了便走,我又怎知她去了何處?”
梵子琛見他這般反應,撒了手抬腿要走。梵子黎卻在他後麵不耐煩又不死心的提醒道:“你別找她了,她這個時候想要一個人靜靜。”
梵子琛回頭看他,一臉質疑,最後還是沒發一言的出了門。
梵子黎被他的狂妄態度氣的叉著腰,時不時指著他的背影想要大罵幾句。
屋裏的妾侍等不及的穿了衣衫出門抱上他的腰,想要挑起他的興致。梵子黎正愁無處發火,吼了一句:“滾蛋!”妾侍被嚇的立馬回屋抓起了衣服回了自己的住處。
沐靈次日扶著腦袋起身暈乎乎的。周圍是陌生的環境,她晃蕩著出了門,便見梵子黎正摟著妾侍調情。
沐靈扶額無語的輕咳一聲,梵子黎痞裏痞氣的揮了手讓妾侍下去。那女子一臉不悅的瞥了眼沐靈,不情願的走開了。
梵子黎挑眉看她:“我的大小姐終於醒了,說好的不醉不歸,結果半壺便倒了。”
“閉嘴。”沐靈尷尬的撇開了眼,警告道。
梵子黎想起昨日氣勢洶洶的梵子琛來,突然起了壞心思。他笑著拍了拍沐靈的頭頂,說道:“不妨你再在我這住上幾天?我帶你去見風花雪月,俊俏男子,如何?”沐靈還未作答,梵子黎便想到日後梵子琛暴走的樣子,昨日的陰霾一掃而過。
梵子黎激動的彎腰捏了捏沐靈的臉,剛要調笑兩句,梵子琛便已黑著臉現在了院子門口。
梵子黎愣了一下,敢情這麽不信任他?難道一直守在他府邸門外?
梵子琛一把把沐靈拉進懷裏,占有欲盡顯,他警告著梵子黎:“我們之間的事,自行解決。別動她!”
梵子黎有口難辯,為何他們一見麵總是這般?他指著梵子琛氣極道:“何曾有人動過她,你可曾了解過真相?你不是我哥嗎,何必這般懷疑我?”吼完,他緊握著拳頭讓自己冷靜些,最後咬牙切齒道:“算了,你愛怎麽想便怎麽想!”
梵子黎憤怒著要走,梵子琛倒是突然拉住了他:“抱歉!我沒弄清楚真相,我會……”他好像,真的做錯了事。
梵子黎瞪了他一眼,扯回了自己的胳膊:“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