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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李西楚與謝卿離

  金陵就是金陵,饒是李寬見多識廣,還是被這座城市震驚了一番。


  公元前333年,楚威王熊商於石頭城築金陵邑,金陵之名源於此。公元229年,吳大帝孫權在此建都,金陵從此崛起,使中國的政治中心走出黃河文化板塊的格局,引領了長江流域及整個中國南方地區的發展,長期是中國南方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六朝時期,金陵已達二十八萬戶,人口超過百萬,是世界第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城市,也是六朝時期中國的經濟、文化、政治、軍事中心,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金陵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有著7000多年文明史、近2600年建城史和近500年的建都史,曆史上曾數次庇佑華夏之正朔,是中國四大古都中唯一未做過異族政權首都的古都,被視為漢族的複興之地,在中國曆史上具有特殊地位和價值,深遠的影響了中國曆史的進程,衣冠南渡使漢民族在金陵保存了華夏文化之正朔,被曆代所傳誦。


  金陵是中國古典文化和風雅文化的代表城市,代表著古典中華文明,有“天下文樞”之稱,六朝時的金陵和羅馬並稱為“世界古典文明兩大中心”,以金陵為代表的南朝文化,在人類曆史上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金陵是中國傳統禮教製度與自然完美結合的典範,中國古代都城的傑出代表,在中國古代都城發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首開都城中軸對稱布局的先例,其平麵布局、建築形製對後世影響深遠,並深刻影響到東亞各國。六朝皇宮台城,宮殿壯麗巍峨,殿閣崇偉,為北魏都城以及東亞各國爭相效仿,上承秦漢下啟隋唐,深遠影響了後世都城建設的形製。


  這就是金陵,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有著堪比長安的宏大格局,更有無數士子騷人,衣冠南渡之後,天下名副其實的文化寶地。


  雖然震驚,李寬卻沒有欣賞的心思,順著那條線,他來到了金陵城最著名秦淮河岸邊,秦淮河內,一艘艘畫舫穿梭不停,雖然隻是傍晚,遠未到畫舫生意最好的時候,依舊遊人如織,畫舫上的姑娘們笑語妍妍,惹人神往。


  李寬沉默的看著其中一艘不太顯眼的畫舫,那畫舫上有十幾個姑娘,規模不大,混雜在秦淮河中,不甚顯眼,但是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姑娘們,雖然在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盡是冷漠的光芒,看著客人,就像是看著死人一般。


  “西楚兄!”李敬業沉聲道:“此地絕非善地,你看那畫舫之上,最起碼有七處藏兵之所,就這麽一艘畫舫,若是想要走,根本就沒有人能攔住。”


  李寬隨手摘下李敬業腰間的橫刀,握在手中,倉啷一聲,清亮的長刀出鞘之聲傳出,宛如龍吟。


  “你們去金陵府調集府兵,我自去看看!”


  “二哥不可!”李恪大急道:“二哥千金之軀,怎能涉險,不若等大軍到來,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獨孤謀也搖頭道:“西楚兄,不是我膽小怕事,事關重大,不能草率行事,那些人很明顯是衝著你來的,或者說是衝著變法來的,你若是有失,不僅僅我們收到牽連,陛下動怒,天下必然震蕩,這些人行蹤詭秘,躲藏起來,更加難以尋找,但是卻動搖國本,得不償失。”

  長孫晟也道:“二郎,小心為好,不能意氣用事。”


  李寬隨手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刀光一閃,旁邊護欄上的石頭柱子被削成兩半。


  李敬業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刀,他自然知道是什麽貨色,神兵利器算不上,但也是以百煉鋼打造出來的上好貨色,卻絕對不可能有這般鋒利,能一刀斷石,這是持刀人的本事。


  “走!”李敬業斷然道:“西楚兄的本事,已經足以應付,我爹說過,這世間有奇人,能一葦渡江,也能飛縱無痕,更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力破萬軍,西楚兄的本事,我們不用操心。”


  眾人之中,論打架的功夫,還要數程處默與尉遲寶林,這是家學淵源,論眼界見識,李恪與獨孤謀都是不二之選,李敬業能看出來,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當即不再遲疑,快速離去,因為他們知道,憑他們的本事,非但幫不上忙,還可能拖後腿,還不如早早去搬救兵。


  李寬就那麽站在那裏,玄色袍服隨風飄蕩,一種極其怪異的氣場,令他身邊的行人不由自主的遠離他,仿佛如避蛇蠍。


  過了足足半刻鍾,終於有人來了,一個漁夫打扮的老頭笑吟吟的湊了上來,道:“敢問公子從何而來?”


  “從來處來!”


  “往何處去?”


  “到去處去!”


  那漁夫默然,表情變得極其怪異,當即躬身施禮道:“山野村夫王東,見過楚王殿下。”


  李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冷漠的道:“故弄玄虛,速速找個能做主的人過來與本王談,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跟本王對話!”


  漁夫王東麵色微怒,旋即平靜了下來,笑吟吟的道:“殿下說的是,殿下身負兩朝帝皇血脈,尊貴無比,在下自然是沒有資格與殿下對話,請殿下上船一敘,鄙主人恭候多時了。”


  李寬豁然轉過頭來,目光如炬,直直的盯著王東,王東頓時一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仿佛被一頭猛獸盯上了,額頭冷汗滾滾而下。


  “放肆!區區一個金陵負責人,也敢自稱主人?你們大龍頭何在!給你半刻鍾時間,若是見不到大龍頭,本王就燒了秦淮河,誰也逃不掉。”


  王東強自鎮定道:“殿下,別忘了那孩子還在我們的手中,似乎是我們占了優勢。”


  “優勢?”李寬冷笑道:“張柬之不過是本王奴仆罷了,爾等真以為本王會為了區區一奴仆,就以身犯險?”


  王東再也鎮定不下來了,麵露惶恐之色,自古無情帝皇家,皇家的人對別人無情,甚至對自家人也都是無情的很,區區一奴仆,確實不值得一國親王,深受寵愛的楚王殿下以身犯險,莫非這楚王在揚州之舉,就是為了麻痹自己等人?

  “楚王殿下稍待片刻,”王東恭恭敬敬道:“大龍頭就在不遠處,等在下傳訊,大龍頭自會決定是否與殿下相見。”

  李寬冷漠的看了一眼王東,輕輕點了點頭,


  王東舒了一口氣,幾個轉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李寬依舊看著秦淮河上的畫舫,握了握手中的橫刀,他以自身為誘餌,就是想看看主導了這一切的那位大龍頭,若是王東不現身,自己可能還不知道有這麽一位大龍頭,自然會前往畫舫一觀,如今王東既然現身,那大龍頭的身份自然也就瞞不過李寬。


  過了不過三五分鍾,李寬往一葉扁舟看去,那扁舟之上,一位白衣公子站在扁舟之上,手握一柄玉骨折扇,當真是濁世佳公子。


  李寬看著那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也看著李寬,兩人隔河相望,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白衣公子覺得自己似乎被一眼看穿了,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李寬卻覺得這白衣公子不像是匪類,尤其是從他的命運線上看,絕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大善人之流,隻是為何大費周章的要把自己引來?

  白衣公子姓謝,就是那個謝,“舊時王謝堂前燕”的謝,名字也很好聽,謝卿離,今年十七歲,不大不小,身份神秘,見過謝卿離的人不多,但是每一個見過謝卿離的人,都驚為天人,認為此人若是進入朝堂,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李寬也是這麽認為的,此人之才,經天緯地,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從謝卿離的命運線上,李寬能看出來此人的一切跟腳,未來的模糊走向。


  最重要的是,謝卿離是個女子。


  就算是她能瞞過所有人,卻瞞不過李寬,李寬看人,從來都不是用眼。


  扁舟靠岸,謝卿離拱手道:“山野閑人謝卿離,請貴人上船一敘。”


  李寬邁步,就算是對謝卿離再有好感,李寬也必須謹慎,他每走一步,都如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般,兩次邁步之間,總是相同的距離,一尺二,不長不短,分毫不差。


  他的步子邁的極穩,就像是事先丈量過一般,秦淮河上的威風吹過,吹起玄衣衣袂,大袖飄飄的李寬,就那麽背著夕陽,一步步走向扁舟。


  謝卿離麵色忽然紅了一下,目光迷離,在夕陽的襯托下,李寬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神聖,如此不凡,令她有些自慚形穢。


  但是這種情緒隻持續了一瞬間,謝卿離就完全摒棄了這種情緒,隻是心裏空落落的,有些失落。


  走上扁舟,李寬麵色如同雕塑一般,紋絲都沒有變過。


  “大龍頭謝卿離,吾乃李寬李西楚。”


  李寬沒有報上自己的爵位,隻是報上自己的名字,謝卿離聞弦音而知雅意,折扇輕搖,微笑道:“久聞西楚兄乃是天下少有的青年俊彥,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先生!”扁舟小小的船篷裏,張柬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眼就看見了李寬,連忙跑了出來,大喜過望道:“先生你終於來了。”

  麵對張柬之,李寬終於笑了,他彎下腰,抱起小小的張柬之,嗬嗬笑道:“小不點,你怎麽能到處亂跑呢?這次知道亂跑的下場了吧?”


  張柬之有些委屈的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像以前一樣,去田裏看看,莫名其妙的就來到金陵了。”


  李寬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安慰道:“放心,現在有先生在,咱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一旁的謝卿離噗嗤一笑,輕描淡寫道:“西楚兄似乎過於自信了些。”


  李寬放在張柬之,張柬之牽著他的衣角,警惕的看著謝卿離,雖然對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人很有好感,但是在先生麵前,張柬之還是很有立場的。


  “自信?”李寬笑道:“謝兄既然知道我的過往,卻為何不知道我的手段?”


  “我自然知道,”謝卿離漫不經心的道:“從你出生到現在的一切,我都知道,甚至從天雷擊頂開始,你就開始有了很大的變化,進獻火藥,一戰平滅突厥十萬大軍,讓我大唐再無邊境之憂,這些隱秘的事情我都知道。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西楚兄的自信從何而來。


  這條秦淮河上,埋伏的殺手不下三百人,個個都是頂尖的好手,就算是皇宮之中,也不見得有比他們更厲害的了。


  更何況這裏是我的地盤,我知道你的那幾個兄弟去調兵去了,但是他們真的能調來兵嗎?


  西楚兄,這裏是江南,不是中原!這裏是金陵,不是長安!”


  李寬忽然大笑起來,笑了足足半刻鍾,這才停下,依舊笑嘻嘻的道:“謝兄,我小子西楚,你可知道其中有何含義?”


  謝卿離微笑道:“西楚兄少年之時體弱多病,取西楚之名,不過是父母之願,如同西楚霸王一般罷了。”


  李寬悠然道:“那麽謝兄就沒想過,我這個李西楚,難道就沒有西楚霸王的本事?”


  謝卿離啞然道:“昔項籍七十餘戰,未嚐敗北,一朝失勢而身死國亡者,恃勇無謀故也。”


  李寬淡然道:“成王敗寇罷了!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既然我有西楚之名,自然有西楚之勇,至於謀略,想來謝兄也是一清二楚的。”


  謝卿離怔然,半晌才道:“久聞李西楚詩才無雙,今日算是見識了,不過要想逃過我的天羅地網,光有西楚之勇,西楚之謀可不行。”


  李寬掃了一眼秦淮河兩岸,原本如織的遊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扁舟早就來到了河中央,一艘艘畫舫把扁舟圍在中間,在流水的帶動下緩緩行走,顯得極有意境。


  按理來說,這麽久過去了,獨孤謀等人應該早就找來援兵,更何況還有李恪這位皇子在,調兵不是很難。


  但是卻不見援兵的影子,這位大龍頭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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