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以鬼之身

  因為關櫻凝竟是一言不發，除了默默點頭之外，臉上甚至於不曾出現過任何多餘的表情。


  “我有什麽可說的？一林想要取回自己的骨灰，讓自己可以入土為安，這是人之常情，而他想要找關之建他們報仇，那也是天經地義。關之建親手殺了他，這樣鮮血淋漓的殺人大案，卻連一個報案人都沒有出現過，一林的死，就好像一隻螞蟻被人踩死了一樣，根本不曾有任何人在意過，可是，難道這筆賬可以就這麽算了？這筆賬即使一林不算，我也要來算！”


  “這也是我最不能夠理解的地方。”


  薑語晴聽見關櫻凝這般的回答，登時自己的心裏頭，又萌發出了些許新的疑惑來：

  “既然你那麽深愛你的男朋友王一林，也明知道他是被令尊關之建先生所殺，為什麽別人不為他報案上訴，連你也沒有任何報案的行動？難道說，當王一林遇害的時候，你還在被軟禁之中，行動缺乏自由，所以才幫不了他麽？又或者是你覺得要告的人終歸是你的父親，你心裏頭還有一點兒過意不去？”


  說實話，這個理由是目前薑語晴唯一能夠幫關櫻凝找出來的了，但借口太過蒼白，實在難以說服。關櫻凝可以想盡辦法和王一林保持聯係，還可以為了私奔而跳窗台，這樣膽大心細，想到就能做到的女漢子，還能因為被禁足就無能為力？


  至於說，她會顧念這份養育之情，那更是無稽之談。如果她真的顧及，自己和鬼王二人也不可能從黃秀珠的身上發現到她的存在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還活著，我又怎麽可能不為他起訴鳴冤？！”


  看得出來，此刻的關櫻凝情緒已經瀕臨崩潰，變得極其不穩定，帶動著她的三魂七魄也跟著被拚命飄搖著，魂魄之力消耗得非常劇烈。


  鬼王皺了皺眉頭，看著薑語晴盡管極力用自己的理智克製著，卻還是沒能完全遮掩得住的那雙心疼憐憫的眼睛，終於還是心頭暗歎了一聲，一陣不強大卻很醇厚綿長的靈力從他的掌心瞬間湧出，下一刻就把關櫻凝的魂魄給整個兒包裹了進去。


  “行了，她死不了了，這回可以徹底放下心來了。”


  鬼王衝著薑語晴微微一笑，她剛剛懸起來的心，的確立馬又跌落了回去，然而心裏頭卻還忍不住地有些小小懊悔。若是按照鬼王一貫的要求標準，自己似乎還是夠不上一個合格的鬼差呢。


  “按照你的意思，難道你去世的時間，比王一林還要早？”


  薑語晴放鬆下來之後，思緒瞬間又被她自己重新拉回到了方才關櫻凝所說的那句話之中，包含的高強度信息量裏頭去。


  “你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這個問題雖然乍聽上去很沒禮貌，但薑語晴不能不問，而關櫻凝顯然也絲毫不介意回答：


  “我已經死了一個月了。”


  “什麽？！”


  這一下，不光是薑語晴驚訝得完全失控般的喊出聲來，就連鬼王也忍不住眉頭一挑，要說內心裏沒有一點點波瀾起伏，那是絕無可能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似乎……王一林隻不過去世了半個月，而他去世的那一天，正好是過完生日的第二天……他說過，他過生日的時候，你曾經專門去找過他，為他慶祝生日……難道說，那個時候的你……”


  薑語晴越說越是遲疑不定，越說越覺得背後一陣兒涼嗖嗖的，最後半句話幹脆說不下去了。


  “是，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一隻孤魂野鬼了。”


  雖然十多天前的那個時候，想到自己最後一次為王一林過生日，竟然是以一隻鬼魂的身份前去的，關櫻凝自己的心裏頭就很是難過，自始至終都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不敢讓王一林有一絲一毫發現端倪的破綻冒出；然而如今，自己和王一林的身份已經是完全相同的了，反而讓關櫻凝略帶自嘲和悲哀地放開了一切，對於如實回答，也就沒有什麽顧慮和抗拒之情了。


  “我偷了一家烘培店的蛋糕，送給他當生日禮物。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我一直以為，一個人隻要失去了肉身，變成了鬼，那就不可能再碰得到任何人，任何事物了，可是我還是可以順利地偷到生日蛋糕，我還可以像往常一樣和他擁抱，為他慶生。那個晚上，一林笑得很開心，很幸福，就像一個二十歲的大男孩一樣……”


  回憶起那天晚上，自己曾經帶給王一林的，在這個人世間所能得到的最後的快樂和溫暖，關櫻凝的眼神漸漸飄離到了遠方，臉上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浮現出一抹雖然很淡，卻很令人心曠神怡的，幸福的笑容。


  薑語晴看著關櫻凝這般，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不願自拔的動人神情，一次次地很想把她喊醒過來，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半途而廢，始終也舍不得就這麽將她從美好如夢境一般的回憶之中叫醒過來，讓她如此之快地便又要再度麵對這般冰冷黑暗的現實世界。


  然而，關櫻凝也是一個意誌力很強大，理智也一直能夠保持清醒狀態的堅強女子。雖然沒有人輕易地開口打斷她的回憶，但是她自己還是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嗬嗬……聽起來很可怕吧？變成鬼了之後，還去找自己生前交往的男朋友，如果一林現在知道，半個月前去為他慶生的我其實早就已經化成灰了，他一定會把我當成惡魔一般的存在，從此以後隻要一想到我，就渾身雞皮疙瘩了吧？”


  “不會的。”


  薑語晴一再自我告誡，身為一個鬼差，總是見到一隻鬼魂就同情一隻鬼魂，這是非常不靠譜的行為，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禍，但如今聽到她這般悲痛欲絕的自嘲語氣，卻還是下意識地就安慰出聲來：

  “你有多愛著你的男朋友，王一林就有多愛你，你們是一對天生地設的好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