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身不由己
說到怕,他的確是害怕的,作為一個鬼魂,王一林絕對要比薑語晴更加能夠深切地感受到鬼王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可怕氣場。
那是鬼王執掌鬼界上萬年而自然積累的威壓,若是在鬼王有意識操控的時候,這等強度的威壓甚至於可以把王一林這麽一個虛弱到塵埃裏的亡魂直接碾碎。然而即便鬼王此刻並未故意操控什麽,王一林還是可以感受到來源於靈魂深處最本能的戰栗。
“王一林。”
鬼王一字一頓地念出了他的姓名,旋即便是勾唇一笑,低沉渾厚的嗓音一點一滴地穿透結界,直鑽入王一林的雙耳之中,仿佛是從黃泉之下湧出來的聲響,每一個音節都有其獨特的直透人心的力量: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為了保你一命,讓你不至於輕易間就此魂飛魄散,晴晴不惜自損功力為你布置結界,又有馬小燕和本王分別為你加固護持,才保住了你的性命,讓你的三魂七魄苟活至今。放眼天上地下,古往今來,能讓我們三人先後出手的魂魄,你還是第一個。依你看來,本王想做什麽?”
薑語晴方才一直站在旁邊,根本就沒有見到鬼王出手。不過她也明白,鬼王決計不屑於去欺騙區區一個厲鬼,更何況以鬼王的通天手段,他想要布置一個結界甚至連舉手之勞都不需要,心念一轉便可達成目的,就好似他於所有人混不知覺之際,便將整一個房間都圍了個水泄不通那樣。
不過這樣一來,薑語晴倒是覺得自己完全理解為什麽鬼王和馬小燕透露那麽多秘密的時候,對於就在他身後十步之內的王一林卻是理也不理,就好像半點兒也不擔心這些絕不能外泄的心計會從王一林口中透出風去一樣。想必定然是鬼王在加持結界的時候,暗中還增添了一些手段,別的不知道,但肯定可以保證王一林會對鬼王方才所言一無所知。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要逃跑的,我隻是……”
在鬼王的目光與聲音雙重洗禮之下,王一林是真心撐不住了。他看著薑語晴的時候,尚且能夠侃侃而談,甚至還動過要反抗和取代她的念頭;然而薑語晴的氣場與鬼王相比較起來,差的又何止是一星半點兒?在鬼王的麵前,根本不要提動什麽該有或者不該有的心思了,他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逃跑了就是逃跑了,有心還是無意,結果又有什麽區別?”
鬼王隻當他是為了逃避責任,企圖爭取到從寬的懲罰。隻是此事絕無任何商量的餘地,否則鬼界的種種律令,就會通通失去原本的效力,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大笑話。
“我……我隻想討還一個公道!”
王一林心中充斥著絕望,鬼王親口說出那樣的話來,這基本上已經等同於提前宣判了他的死刑。或許從自己決心逃脫勾魂鬼差的約束,跑去當一個厲鬼的時候起,自己就已然完全失去了再世為人的機會,走上一條不歸之路了。
可是,當一個人徹底喪失了全部希望的時候,往往能夠從絕地深淵的地獄之火中,燃燒出難以想象的膽量和勇氣。得知自己十死無生的結局,也讓王一林心中的那個執念在一瞬間被放大到了極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突然得到的膽子,就這麽朗聲吼了出來,聲音前所未有的高昂而嘹亮:
“隻要王上您肯幫我報仇雪恨殺了關之建,無論您是要將我大卸八塊,還是讓我灰飛煙滅,我都絕無怨言!”
“放肆,王上也是你能說的麽?叫我鬼王大人!”
這等內外有別的稱呼,是從冥鬼老祖時期就傳承下來的一大傳統,這麽多年的演變發展,這早就成了一個不容混淆的原則性問題。如若開口之人的身份並非鬼界的鬼差,鬼王的手下,是決計沒有那個資格可以稱呼鬼王為“王上”的。
“一山,他隻是一個凡人,鬼界的規矩自然不懂得,你不要太為難他了。”
雖然一開始施展的時候很是勉強,雖然先後又有了馬小燕和鬼王二人的法力加持,但說到底,這個越變越結實的結界,最初還是薑語晴自己親手布置出來的。要說這個結界之內所發生的一切,感知度最為敏銳的人,自然還是非薑語晴莫屬了。
她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於王一林那等無窮無盡的恐懼感,雖然鬼王自從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之後,總共也說了不到五句話,但是看王一林這個麵如土色的可憐模樣兒,薑語晴絲毫也不懷疑,是不是再這麽擔驚受怕下去,王一林分分鍾就散成泡沫了。
鬼王回報給薑語晴一個淺淺的笑容,眼神之中的淩厲之色在一觸碰到薑語晴的麵容之後,果然就立馬退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著他神色的變化,鬼王身上的氣場也漸漸地緩和了不少,王一林瞬間就覺得自己身上壓力倍減,整個人都比之前要輕鬆得多了。當下不由得對薑語晴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不愧是擁有如此神奇體質的人,連堂堂的鬼王都對她如此另眼相看。
“王一林,你的事情,本王已經略有耳聞。不過想必你也會知道,本王執掌的是鬼界,向來隻管鬼界之事,不插手人界的恩怨是非。你想報的仇既然在生前無法了結,那也是你自己的命數,本王不可能為了你一個人,就破了鬼界自創立之初便定下的規矩。這一點,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本王希望你不要再做無謂的幻想。”
薑語晴站在旁邊,臉色頗有些許猶豫。她一方麵是真的很同情王一林的遭遇,那樣悲慘而充斥著戲劇性,簡直像是電視劇裏頭才會出現的離奇事件一般,卻又偏生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但是另外一方麵,她已經漸漸能夠理解鬼王這麽做的必要之處,也知道藏匿在他雲淡風輕唇邊淺笑的神態之下,那種種的不自在和無奈何。
他有自己不能不顧的大局,手中的權力更大,也就意味著責任也更大。他的確有這樣的能力,隻要他點一個頭開一句口,其他的一切都無需他再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