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殘酷事實
薑語晴隻是在一片黑暗當中，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一顫，就好像被人打開了一條縫隙一樣，有一個什麽奇怪的東西鑽了進來，很快就掠入了自己的眉心。
然後，絲絲縷縷的靈魂波動散發而出，自己的身體很快就被另外一個人控製了。
她的精神仍是渾渾噩噩的，即使身體的主導權陡然間歸了旁人所有，薑語晴也並沒有太多的概念和意識。反正就算身體還是自己的，以她現在這個模樣兒也根本動彈不得，反倒是自從這股靈魂波動四散開來之後，薑語晴的精魄卻好似得到了某種玄妙的滋潤一般，原本因為缺了滋靈湯而臨時宣告幹涸的精神力，竟然開始悄然生根發芽，頑強生長了。
她的精神力就如同被火燒過的雨後野草一般，雖然損傷嚴重，卻勝在春風吹又生。裘羅不過附身在她身上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薑語晴的精神力就已經恢複了很多，足以支持她聽到外界的聲音，以及開始慢慢地思考和判斷自己此時此刻的處境了。
這一切，沒有人知道。鬼王不知，焦百令不知，甚至於連就藏身在薑語晴體內，控製著她四肢百骸的一舉一動的裘羅，也未曾發現自己自然流逝的那些精神力量，居然一點不剩，全都被薑語晴的精魄無聲無息吞噬而進了。
可是，等她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卻是裘羅被馬小燕一彈指逼出她的身體之外以後的事情。在那之後，她被人放在沙發上，她能夠感受得到，這裏不少人，而且每一個人她都熟悉，就連她擔心了很久的鬼王，也坐在她身旁，手指輕輕地穿過她的頭發，讓她的頭皮有些癢，還有一點點兒疼。
薑語晴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她想問一問焦大爺，後來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為什麽自己會突然暈倒，又為什麽會到了這裏。可是她的精神力終歸隻是恢複了小小的一部分，沒有了裘羅的快速滋養，剩下的就隻能靠她自己順其自然地一點點恢複過來。所以，她聽得見，卻看不著；想說話，卻張不開嘴巴。
然後，她就聽到了鬼王胸有成竹的磁性嗓音，字字句句都恍若帶著那抹熟悉的邪魅淺笑，連語調的俏皮尾音，也像極了他每每故作玩笑卻很認真跟自己說話時候的模樣。
他說，自己是他的魚餌。
他說，他要讓天下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然後，他便是薑太公。
他說，他留著自己，他對自己好得那麽令人嫉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戲。
如果可以，薑語晴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她生生世世都不想聽到這些話，她希望自己永永遠遠被蒙在鼓裏，然後開開心心當他的蠢丫頭。
如果她的命運注定是成為鬼王的魚餌，那為什麽不能讓她當一個不知情的人？傻乎乎地被人騙，至死都不知道真相，或許在開了上帝視角的旁人眼中是何等悲哀的事情，然而隻有那些親身經曆的人才知道，能夠在活著的時候不必麵對那等殘酷的現實，遠遠要比先知先覺者來得幸福許多。
她不想醒過來。
於是也一如她自己所希冀的那樣，她的精神力沒有了後續滋潤，終於無法徹底達到可以讓她恢複清醒的程度，她始終安靜地沉睡著，除了聽得見，其他任何事情她都無能為力，唯有任人擺布。
但是，她還是有感覺的。把她從沙發上穩穩當當抱起來的那雙手，冰涼如玉，寬大有力，分明是鬼王的手，自己躺上的軟榻，枕頭上也仿佛蕩漾著他身上獨特的味道。若是所猜不錯，這裏一定和上一次來鬼界的時候一樣，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張床。
鬼王的動作那般溫柔，一舉一動就仿佛麵對著一件幾乎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品，他最後用冰涼的唇瓣輕輕吻過自己額頭的那一刹那，自己幾乎要淪陷在他的那一吻裏。
祝一山，為了讓我能心甘情願地聽從你的擺布，成為你的誘餌，你的犧牲，真的很大，演技，真的很好啊。
看著天花板的薑語晴突然很想笑。想自嘲地大笑。
這個家夥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開始欺騙自己，他說他勾錯了魂，但事實上自己差點兒被一個半人半鬼的家夥吸光了所有元氣。
他說他隻是出於朋友的關心，好心帶自己去麵試。但事實上，那是他精心布置的彌天幻境，自己在他的幻境裏像一個白癡的木偶一樣，上了整整一個月的班，就如同唱了整整一個月滑稽可笑之至的獨角戲。
再後來呢？他一步一步引導著自己，讓自己把他當成最為親密的異性朋友，讓自己習慣了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習慣依賴他，信任他，聽從他，甚至因為他一句話去臨摹那遭瘟的五行六幻圖，還把自己弄得暈過去又醒過來。可是這一切最終換來的結果呢？
自己在鬼王眼中，大抵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吧？他那一句“蠢丫頭”，其實並不是昵稱啊，自己竟然從排斥到接受，甚至於欣然接受！
她躺在床上，過往幾個月的種種如放電影般一幕幕閃過。一顆淚珠悄然滑下，無聲無息地滲入到枕頭裏，竟是沒有留下半點水漬的痕跡。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點一點清晰地傳入薑語晴的耳朵裏。
有人來了。
她下意識地重新閉上雙眼，一如先前精神力得不到緩解的時候一樣，一動不動地躺著。她還想聽聽看自己這枚魚餌究竟有多少價值可言，睜開眼是聽不到的。
“王上，您是說薑小姐方才剛剛被人附身了？”
一陣聲音幽幽傳來，聽起來倒也不陌生。略略遲鈍了一下，薑語晴就想起來了，這是孟婆的聲音。
“是的，不過那個人已經被本王解決了。怎麽了孟婆，有什麽問題嗎？”
聽見隨後的那道聲音，薑語晴隻覺得自己的整個靈魂都在顫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強大的毅力和自製力克製住自己，才讓得她沒有直接暴露自己已經蘇醒了的事實。
“王上，若是換了一般的凡人被鬼怪附身，倒是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