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鬼王暗子
開始擴散的瞳孔裏，充斥著難以褪去的驚訝，不信，不解，怨恨，還有不甘心。
然而，他的身子已經開始逐漸消散。土屬性的靈力一點點擴散出來，朝四麵八方蒸發而去，裘羅從雙腿到腰身，從指間到肩頭，直至最後的腦袋，終於節節迸裂粉碎，化作一地土黃色的細沙。仿佛有一陣微風刮過，又仿佛並沒有，可那些黃沙卻還是動了，一點一點飄散到空中，化作輕煙嫋嫋，終於徹徹底底地消亡在這大殿之內。
從此，天地之間，再也不會有一個叫裘羅的人物存在。
馬小燕靜靜地站在那裏，一手扶著薑語晴軟綿綿的身子，把她的腦袋輕輕挪到自己的肩膀之上，好讓她可以倚靠得舒服自在一些。
她看著裘羅一寸一寸的消失在自己麵前，不光是臉上的神色絲毫不為所動，就連眼眸之中，也是一片古井不波，平靜得簡直有些詭異。及時裘羅倒下之後，無法閉上的雙目還是一眨不眨地死盯在馬小燕臉上，她的眉梢眼底也不曾被掀起哪怕一分一毫的微瀾。
一直等到裘羅徹底消失，從此不複存在，馬小燕才終於動了。把薑語晴打橫托起，重新輕輕地放回到沙發上，而後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了三步，正好在鬼王麵前，距離尚有五步的地方停下腳跟，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抱拳朗聲開口：
“屬下馬小燕承蒙王上庇佑，鋤奸任務順利完成，特此向王上複命。”
“你辦得不錯，起身吧。”
裘羅淡淡地點了點頭，臉上早已恢複了先前那半帶著不正經神色的風輕雲淡，方才麵對著附身在薑語晴身上的裘羅之時，那種種的情緒反常表情失控，此刻早已再尋不見半點蛛絲馬跡。
他突然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仍然癱在門邊起不了身的焦百令，衝著一臉錯愕跟不上節奏的他眨巴了兩下眼睛，隨口吩咐道：
“小燕，去，扶一下我們的焦百令焦大人。”
“是。”
馬小燕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幾步走了過去，直接從地板上架起焦百令就往回走，直走到剛才自己站立的地方，方才鬆開他的胳膊，任由他整個人又毫無氣力地滑落會地板上，馬小燕自己卻是直接退到了鬼王的側後方，麵朝焦百令站定，如一根旗杆一樣一動不動了。
鬼王揮指在焦百令的身上連點了數下，最後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上，“啪”地一聲脆響，焦百令的額麵上立刻就是一個淺淺的紅印子。
一聲淡笑聲緊隨著這一巴掌而至，聽起來也是一副半開玩笑的輕鬆口吻，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裝殘廢裝夠了吧？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啊？需不需要本王攙扶焦大人一把？”
焦百令身子一僵，試探著動彈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方才一度以為被廢掉了的四肢百骸，此刻都已然恢複正常，周身上下原本上下亂竄不受控製的法力，如今也再度如臂指使，丹田處再不是如廢物一般空空蕩蕩，雄渾的能量在每一條筋脈中歡快地流淌。
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回想起剛才發生的種種變故神轉折，焦百令還是覺得自己的腦子如同一團漿糊，怎麽也理不清楚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雖然裘羅最後死了卻不是死在他手上，但這會兒的焦百令已是完全不在乎這些小事了，他隻想弄清楚眼前算是個什麽情況。
“所以，馬小燕其實是你的人，特地安插到裘恒身邊暗中監視他的？”
鬼王微微笑著，點了點頭，眼角瞥向一旁的馬小燕，道：
“小燕，你給焦大人做個自我介紹吧。”
“是。”
馬小燕一如既往地快速應答，隨即像是在背誦說明書一樣簡明扼要地把自己安利給焦百令：
“回稟焦大人，屬下馬小燕，八百年前承蒙王上降恩，得以保全魂魄成為鬼界一員，五百年前奉命擊殺冥妖而負傷，後得王上救治，轉為暗子，對外則宣稱屬下靈根受損，以普通鬼差身份活動。三百年前，奉命接近裘羅，爭取他的信任，躋身他的心腹範圍，以達到為王上暗中搜集有關情報的目的。”
“等等，三百年前？”
這個時間點對於焦百令來說實在是太過敏感，太記憶猶新永生難忘了，於是焦百令直接就有所觸動，立馬反應過來：
“三百年前屬下被裘恒宣布走火入魔暴斃身亡，原來那個時候開始，王上就已經懷疑裘恒暗中對屬下做了手腳了？”
“還算你聰明。”
鬼王揚嘴一笑，笑容中卻還夾雜著三分內疚的色彩：
“隻是本王也沒有想到，裘羅此人的心機居然如此之深，小燕分明已經取得了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卻還是自始至終不曾對小燕透露過半點有關你的事情。整整三百年有餘，本王竟然從來不知道你一直被困在極北之地，這一點，是本王疏忽了，虧欠了你。”
“不，王上，您不必自責，裘羅的心機若是不深，屬下豈會被他偽裝的忠心耿耿欺騙二百年，直到他對屬下動手才後知後覺？此事說到底，也是屬下識人不力，竟然像王上推薦此等小人擔任鬼司，以至連累得王上也始終被他蒙在鼓裏，未能識破他的真實麵目。有罪之人該當是屬下才是，還請王上恕罪。”
鬼王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不想再糾結這種陳年往事裏誰對誰錯的無意義的問題。輕輕地過去把薑語晴扶起，手背在她額頭上輕輕觸碰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鬆了口氣，道：
“還好，裘羅附身的時間不長，暫時沒有發燒。小燕，接下來的事情，你知道如何做吧？”
“是，王上，屬下明白。”
他們二人之間仿佛早有默契，一個這麽問，一個那麽答，該交代的都交代完畢，鬼王的吩咐馬小燕心中也有了底了，可焦百令還是完全不曉得他們兩個人說的是什麽，到底鬼王又要馬曉燕執行什麽任務。
當然，鬼王沒有說的意思，焦百令也就不打算多問。反倒是看見鬼王一下一下極其溫柔地梳理著薑語晴那一頭秀發，臉上始終掛著一抹不褪色的淡笑，瞬間又勾起焦百令的萬千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