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還是活
可刀柄緊緊握在手中，刀尖分明已經瞄準了醉漢的鼻尖。這最後的一下，卻竟然始終捅不下去。
終於，她手中的力道弱了，刀子無力地垂了下來，她失敗了。而失敗的後果無比悲慘，她已經沒有了上樓時的無敵身手，反而驚醒了醉漢一家。一個弱女子對上兩男一女的結果毋庸置疑，三下五除二，薑語晴就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綁成一個大粽子。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殺人未遂，最後能認定的也隻不過是攜帶管製刀具私闖民宅，但那個醉漢顯然很有些手段，薑語晴的最終審判無比嚴重——她竟然被判了死刑。
當真真正正麵對著那個黑洞洞的槍口的時候，薑語晴才徹底明白，那位大師說得一點也沒有錯。有因就有果，有人生就有人死。自己想殺的人活下來了，那麽換了自己喪命，亦不過是天道輪回。
如果一切還能重來……
自己的那一刀會不會果斷刺下？
恍惚間，薑語晴覺得自己笑了。她知道如果重來一次，最終的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一切，分明就是老天爺故意跟她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在這個玩笑裏，她始終是一枚任人玩弄的棋子，不曾有一刻逃過老天的算計。
撥弄棋盤的那隻手讓她在無窮無盡的苦海中掙紮了一世又一世，卻又故意給了她一片美輪美奐的海島。
有意讓她在島上戀戀不舍，然後給了她一支看不懂的竹簽，和一位陰險的聖僧。
所謂的因果循環，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佛講的是慈悲，什麽時候殺生還可以得到福報了？這豈不是完全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如果自己殺了人，自己的靈魂將會永墜地獄萬劫不複，如今自己沒有殺人，下場卻是陪上了自己的性命，就這麽又要過一世。
不論怎麽選擇都是錯的，到底是誰跟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怨，竟然費盡心思步步經營，開這樣殘酷的玩笑？！
薑語晴不甘心。她真的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結局，已經輪回了多少世，又過了多少年？這樣無窮無盡的痛苦，自己還要煎熬多久，才能得見彼岸？
她高高的仰起頭來，看著天邊正慢慢聚攏的烏雲。她想怒喊，她害怕，她不願，她真的還有滿腔憤恨，但她張大了嘴巴，鼓足了力氣，卻始終喊不出半點聲音來，四周一片死寂。
“預備——射擊！”
沒有人在乎薑語晴的冤枉和不甘，一道淒厲的令聲打破寂靜，立刻有人舉槍上膛，黑洞洞的槍口火花一閃，一顆子彈飛射而出，直奔薑語晴額頭而去。
恍惚之間，似真似幻。子彈的速度被無限放慢，她仿佛能夠看清那道絢麗的拋物線，彈頭在雙瞳中迅速放大。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刹那被放大到極致，她的聲帶終於衝破桎梏，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啊——！”
薑語晴滿心絕望地大喊了一聲，刷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起來滿滿都是驚喜之色。
是祝一山？
薑語晴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摸額頭。雖然預想當中的傷口沒有找到，不過聽見鬼王的聲音，她還是下意識地認定了自己已經進了陰曹地府。
“你在找什麽？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薑語晴蘇醒過來的時間比鬼王預計的要早，這本來是一件大好事；可看她現在很有些癲狂的樣子，和反而迅速變得蒼白的臉龐，又由不得鬼王不擔憂。
“一山，這裏是哪兒？是不是陰曹地府？”
這回反而是鬼王驚訝了，點了點頭，很是不可思議：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是鬼界的？我沒帶你來過這個地方啊？”
薑語晴最後一分僥幸心理宣告破滅，整個人反而輕鬆了不少。或許是有鬼王在身邊的緣故吧，如今已經真的又做了鬼，她的心情反而沒有在刑場上麵臨死亡時的那般悲痛憤懣了，就連蒼白的臉色，都不自覺地有了些許好轉。
“唉，想不到我死了這麽多回，這一次才總算見到你了。一山，算我求你，看在咱倆有些交情的份兒上，下輩子讓我投個好胎吧，成嗎？”
“晴晴，你這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呀？不會昏了一次，真變成蠢丫頭了吧？”
在鬼王的眼中，此時此刻的薑語晴相當不正常。直覺告訴他，在這丫頭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現在很有可能還沒弄清楚自身情況到底如何了。
“晴晴，你現在還活著，什麽投胎轉世，通通跟你沒有半點關係，知道嗎？”
鬼王果然敏銳，這一句一針見血，立刻就讓還在滿腦子各種念頭亂轉的薑語晴僵在了當場。
自己還活著？挨了一槍又到了鬼界，可是自己居然沒有死？
薑語晴下意識地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那裏光潔如新，別說是子彈口了，就算是蚊子叮的包都沒找到。
最重要的是，她分明可以摸到自己，她能動能說，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和後背未幹的汗漬。她的的確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鮮活的肉體，包裹著完整的靈魂。
難道說，那一槍沒有打中自己？又或者，那是一場夢，一個幻境？可子彈嵌入額頭之時，那種強烈的灼熱感和和撕裂感卻又是那麽真切，讓薑語晴至今回想起來，仍是忍不住一陣心有餘悸。難道自己的感覺，也都是假的嗎？
自從遇上了祝一山，薑語晴算是徹底明白什麽叫做腦子不夠用了。
“所以說，我還是個大活人？跟以前一樣？可是，如果我還活著，為什麽會在鬼界？難道活著的人也可以進陰曹地府？”
“普通人自然不可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過好歹我也是鬼界之王，想帶個把人進入鬼界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有什麽大不了的？”
鬼王滿不在乎的態度倒是提醒了薑語晴，也終於讓她徹底相信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那……剛才的那些……是幻境？”
也不知道為什麽，見到眼前的鬼王，薑語晴第一時間就把剛才那種種匪夷所思難以理解的事情，都歸結為幻境而不是夢了。這算不算被他給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