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大概是以為小道士又生起了什麼念頭,馬欣雨立時警惕地注目而去。
「緊張什麼?」察覺到馬欣雨的謹慎,小道士語氣淡然道,「要怎麼處置,山神都沒有說話,陳瀟也未開口,我自然不會傷她分毫。」
讓馬欣雨和孫廉繼續看著她,他隨後叫上姜老頭,讓我帶他到老秦爺爺家裡去一趟,查一查他家裡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不然他是怎麼跟已經死掉的周雍牽扯上了?
推開老秦爺爺家院門,望著眼前,不禁有些觸景生情。
不由得想到多年前,當初也就是在他家的院中,我們被六爺爺屍變成的白凶追到窮途末路,差點折在這裡。
尚在回想往事,小道士已經推門進到正屋裡去,我於是掐斷了這些回想,連忙跟著進去。
屋中一股怪味,也不知是多少年沒有清理過,四處透著霉味,甚至還摻雜著些許的死人氣兒,讓我不由得擰了眉,看來小道士所言非虛。
老秦爺爺這幾年深居簡出,很少出門,似乎真是一早就盡了陽壽。
他全靠一張符貼在胸前強行留住了魂魄,本質上和死人無異,哪怕魂魄尚在體內,但生是生,死是死,早已和活人是兩個界限。
藏在家裡不出門,應該就是為了能夠一直將魂魄穩住,免得出岔子,但陽壽已盡,不再食人間煙火,所以屋子裡便也再未打掃,生出霉味。
小道士到裡屋當中找上一圈,什麼都沒發現,只在炕下發現一些紙灰餘燼。
他扒拉著看了看,隨後皺眉,說怕是與之相關的一切物件,都被他給提前燒毀掉了。
姜老頭道:「這老爺子,真是藏得夠深,怕是早料到我們會在他死後來查,什麼都不給我們留下,何況他背後之人是周雍,我們更難查出什麼了。」
「哪裡是藏得深?能夠到今天,明顯是村裡人太過仁慈,三番兩次犯事,卻依舊留他在村裡,當初若直接殺了,也就不會有這些事!」小道士對此很是不屑。
「這叫什麼話?」姜老頭批評道,「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何況是鄉里鄉親,做人總得留一線,而村裡對他算是仁至義盡,不過是他不知悔改罷了。」
「那不還是村裡人的問題?」小道士冷言,「所以一早殺了他就沒有這些事情,留著反而成了大患,待到出事,無可挽回。」
說著這話的那刻,小道士朝著我看一眼,明顯話中有話。
顯然他還對這莫名從石棺中死而復生的周月凝有著很大的戒備。
這話自然是說給我聽,示意我不能優柔寡斷,只要覺得有問題,就應該直接解決,不留後患。
可我一個普通人,從沒想過要殺人,且於心不忍,小道士自然下得去這個手,可我不是他,這樣的解決辦法,對我而言太過沉重。
我默言不語,根本不接他的話,致使小道士又是微微地變了臉色。
「你這樣的性子,又不懂術法,在陰陽兩道上可是要吃大虧的,你們所拜山神,那也是太過於溫和,最終才會發生這種事,這些教訓難道加起來還不夠?」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些人,包括周雍,包括御靈堂的人,他們為什麼打的是你們村裡拜的山神的主意?還不就是因為太善良,這要是換成其他山神,別說做到這種地步,哪怕是生出這樣念頭,也早已震怒。」
小道士這會還在說著他的大道理。
「山神的脾氣太好,可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在人前依舊保持威嚴,但那是對於你們來說,對於外人,尤其是想要對於那些有著非分之想的人,相當於有了可乘之機……」
沒看出來,興許小道士自己都沒能發現,他這人不喜歡聽道理,可是講起道理,比起別人,還真是不逞多讓!
想到這點,我甚至沒能憋的住笑,連忙用手捂了一下嘴。
小道士看得有些納悶,臉色又是奇怪道:「陳瀟,你沒事吧,你笑什麼?是不是有毛病?」
「沒事,沒事!」我忙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畢竟這樣的話可不敢跟他多說,小道士又盯著我看了一陣,眼眉輕輕地皺了皺,轉身從屋裡出去了。
沒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一點確實讓我有些失望。
周雍既然已經死了幾百年,卻還能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人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從院里出來,太陽已經上了頭頂,一夜折騰到現在,又是挖地,又是防備杜二爺,末了的時候,又出了周月凝和老秦爺爺的這當事,讓我有些吃不消了。
忽然間鬆懈了下來,繼而感到有些疲憊不堪,心焦力竭。
凡事都要一點一點的來,不能亂了章法,而且眼下的其他事項又不是我們想弄明白就能弄明白的,如今讓我最為擔心的,反倒是小狐妖。
回到屋裡那刻,馬欣雨還在守著周月凝,而周月凝依舊是一臉的懵相,好像除了知道自己叫什麼,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怎麼問都是搖頭。
尤其是小道士,將她給嚇呆了,見到小道士,她立即怕得渾身顫抖起來。
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小道士這種向來不管不顧的做法,那刻擺出一副要殺人的架勢,放誰身上,都不可能坦然面對。
我跟孫廉他們說,自己要先去睡會,如果有小狐妖的消息,或者杜二爺又來找麻煩,到時候馬上將我叫起來。
再和他們說句困了的話也隨便找個地方睡會,不要死挺著,末了盯著周月凝繼續打量了幾眼,然後一轉身回屋裡睡下了。
這一覺又是睡得很不踏實,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心裡惴惴不安的全是事情,自然是睡不成什麼好覺。
能睡下都是因為太過於疲憊,縱使這樣,睡夢中我的腦子裡還是亂成一片。
各種走馬燈一般的片段,在腦海里唰唰地過,有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逼在心頭。
先是夢到豬婆神的那陣陰森的老臉,陰測測地沖著我笑,隨後是杜二爺冷冰冰的面容,對我滿眼恨意。
甚至還有那蛇妖的身影浮現眼前,以及村裡山上被黑氣籠罩的模樣,最後是周雍那張帶著微笑,看似人畜無害的臉,以及小狐妖的驚恐面容!
心裡所想所擔心的所有事情,一一在夢境中浮現。
這樣的夢做到最後,我當時甚至已經分不清我是在做夢,還是醒著,這些不過是腦中想的事情在不斷回閃。
腦子嗡嗡作響,好似要炸開一樣,正在我差點要掙扎而起的那刻,感到有一隻帶著溫熱的掌心貼在我的額頭,隨後一股淡淡的花香氣襲來,我的意識這才趨於平靜。
直勾勾地看著眼前,感受著這股暖意和淡淡的花香氣,隨之看到山鬼姐姐的身形浮現眼帘。
她臉上依舊帶著疲憊,但是強打起精神,語氣擔憂地問我,怎麼了?
「姐姐?」山鬼姐姐出現眼前,我最後的一絲混亂意識終於徹底平靜,同時忍耐不住,立即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
「有人想要偷取山神的力量?」山鬼姐姐眨著眼睛,輕輕地搖頭,嘆了一句,「這樣的做法,只會給村子帶來災難,何必呢?」
山鬼姐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繼而有些失神,吶吶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何必當真呢?」
我不知道山鬼姐姐究竟在惋嘆些什麼,但聽她語氣,像是在自責一般。
我問她怎麼了,她沒有告訴我,只是苦澀地露出一個笑面,說事情會到這種地步,她身為山神,同樣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稍稍地回味著這些話,總覺得山鬼姐姐似乎知道些什麼,可她沒有明說,我也不好繼續追問。
「你說現在有一個跟我同樣面容的女孩兒?」
山鬼姐姐眨著眼睛繼續看我,似乎對這事情很感興趣。
「她叫周月凝,真的和我一模一樣嗎,除了少了些許的山靈氣,音容相貌如出一轍?」
我點了點頭,猶豫一下,隨後問她,這個周月凝,應該怎麼處理?
果不其然,山鬼姐姐聽我說她如今只是普通的世間人,於是跟我說那就不要傷害她。
「這樣真的好嗎?」我問她。
山鬼姐姐卻有些生氣:「你難道還想殺她不成,這種方式,那可不是什麼好的做法。」
「要知道,我現在依舊還是山神,既是山神,就應當和所守護的山一樣。」
「山可是不會拒絕任何一株想要在山中紮根的花草,不會拒絕任何想留在山中的生靈,所以才有了生生不息,而不是一座毫無生氣的山……」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山鬼姐姐又是憧憬道:「如果有機會,我倒是真想看看她,可惜我現在已經完全打不起精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恢復精神。」
「你的朋友來找你了,你也要小心點……」山鬼姐姐說著話,身形逐漸縹緲,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那也就是在這當,馬欣雨一把將我給揪了起來,毫不客氣。
她將我猛地從床上拽了起來,語氣急著道:「老陳,別睡了!你的小狐妖果然是在杜二爺的手上,他現在已經來約架,我們這就去找他算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