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十年
想說聽得到,可發現自己的嘴巴失去了控制!
眼前剛才還算清晰的視像也漸漸地四分五裂,所見的不再是完整的東西,彷彿一切都在眼前碎裂,隨之是黑暗浮現,感受不到自己意識的存在……
之後睜開眼睛,那刻正望著的,是頭頂上浩瀚夜空,周圍靜謐無比。
月色明朗,繁星點點,輕輕動了下發麻酸痛的胳膊,手臂好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渾身上下有種撕裂般的輕癢刺痛。
仰望星空之際,老樹的參天樹冠也在視線之內。
印象中是枝繁葉茂的蔥鬱情形,如今看來,竟然掛滿黃葉,有陣山風從身邊趟過,不少的樹葉掉落下來,飄飄揚揚地落到我的臉上。
神色尚在恍惚,山鬼姐姐熟悉的面容佔據了我的視線。
她的臉色有些憂愁,這刻看向我,吶吶輕語道:「還好,你終於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以這棵山中老樹的靈氣也不能將你再救回來了。」
山鬼姐姐的臉色有些發白,連身上一直瀠繞的花香氣也似乎有些淡薄,掙扎著坐起來,隨之發現她身旁相伴而生的花草都彷彿萎靡了,有些蔫了,失去了之前生氣勃勃的相貌。
「姐姐?」我喊她一句,山鬼姐姐卻道,「不要說話,你的魂魄碎成一片,用了不少山靈氣才給穩住拼接回來,現在不要浪費力氣。」
我點了點頭,可根本按耐不住,立即又是眼巴巴地說:「姐姐,你的臉色好像看起來有些疲憊?」
山鬼姐姐應了一聲,接著回過頭來:「等會下山,你一個人走吧,我現在覺得很累,而且出去之後,以後也都不要再到山裡來找我……」
我瞪大眼睛,不成想山鬼姐姐居然又一次地說話不作數,沒等開口去說什麼,她的手順勢捂了過來。
她說:「這次可不是姐姐說話不算數,而是覺得有些累了,老樹積攢千年的靈氣被消耗了許多,這種影響也會到我身上,現在需要一段時間的休眠,沉睡。」
我立即眨著眼睛,問了一句:「多久呀?」
「不知道,或許十年,或許更長的時間……」山鬼姐姐垂下眼帘。
「原本就丟了化身像,讓我無法再獲取月華之氣補充精力,如今老樹上的山靈氣也被消耗了許多,我需要相當的一段時間來恢復精力。」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隱隱又覺得好像哪裡有問題?
山鬼姐姐不僅僅是山中的木魅山鬼,也是村裡所拜的山神,倘若她要是陷入沉睡,那豈不是說山神也會隨之沉寂?
姐姐好似看穿我心中所想,輕輕地點了頭,說她陷入沉睡之後,那麼在這期間,山神就真的佑護不住我們的村子中了,山神將不復存在。
我低下頭,心裡一陣五味雜陳,正緩慢地消化這些話的時候,頭頂上忽然多了個沉甸甸的東西。
抬頭一看,發現是山鬼姐姐將她頭上的花環戴到了我頭上,繼而臉色驚奇無比!
隨後聽姐姐說道:「你要幫我保管一樣東西,這個象徵山中一切生靈氣的花環,先放在你這裡,即使我不在山中,你也可以因此得到來自山中一切生靈的佑護。」
我聽到這話撇了撇嘴。
倒不是我不想幫姐姐保管花環,而是這花環是戴在腦袋上的。
倘若是山鬼姐姐那還好,可要是換成是我,頭上每天頂著一個花環,給人的感覺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點?
聽我這麼說,她便將花環拿下,轉而讓我伸出胳膊,接著便套在了我的手腕上,輕輕撫摸了一下這個花環,它的外形隨之發生改變。
模樣還是原來的,上面的花枝草葉也沒有發生改變,依舊花鮮草亮,唯一的不同,只是整個縮小了幾圈。
山鬼姐姐說這樣就可以了,只要用袖子遮住,就不會有人覺得奇怪了。
我懵著臉點了頭,可是內心有種很不捨得的感覺,問她真的一定要十年的時間,甚至更久嗎?
要是二三十年都沒有醒過來,那我豈不是二三十年都不會再見到她了?
山鬼姐姐想了想,說也不一定非要是十年,如果能儘早找回她作為山神化身的那塊石頭,只要有這個,她也就用不著這些而沉睡了。
聽到這話,我心中頓時燃起希望,信誓旦旦地道,一定要將姐姐的化身石給找回來!
見我態度堅決,她隨後告訴我,那石頭是她的化身,我一旦靠近,便能從那上面感受到和她在我身邊時一樣的感覺,並不難辨認。
感受到和山鬼姐姐在我身前時一樣的感覺?我聽得又是撓頭,因為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山鬼姐姐在我眼前的那刻,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還想繼續問,卻發現山鬼姐姐已經閉上了眼,周圍的花香氣越來越淡,此時幾乎已經聞不出了!
而山鬼姐姐的樣子也變得有些飄忽起來,張開雙臂飄浮在了半空,朝著老樹靠近,隨後身上生出一些草葉子,將她完全裹住,最後竟融入到了老樹的樹榦之中,消失不見了……
我用手摸著老樹的樹榦去喊她,此刻已經不再有半點回應。
只在恍惚之時,耳畔能迴響著姐姐剛才的話,保管好花環,找到山神的化身像。
站在原地獃滯半晌,隨後摸了摸手腕上花環,我沒有繼續守在這個地方,失魂落魄,神魂顛倒,就這樣離開了這邊,朝著山外走去。
一路上也不知走過多長時間,只知道一個人從深山走到了外山,順著外山的山路下去,天亮的那一瞬,已然站在了村口的位置。
見我回來,二叔臉色驚喜,孫先生愁雲密布的臉色也隨之舒展開。
我問二叔村裡的事情。
二叔說村裡人已經知道江風和賽大師是一夥的了,也知道了老秦爺爺又一次騙了村裡人,這兩天的事,他知道是賽大師搞鬼,卻沒有敢說出來,如今已經在村裡人的指責下無地自容。
那個叫阿香的女人也不知去向,應當是和賽大師一起逃了。
村裡有人在附近發現他們遺棄下的幾個紙人,其中一個紙人少一條胳膊,應當就是那天晚上被我所扯斷的。
孫先生默聲不語地朝著山的位置看。
看了一陣,眉頭皺了起來,念叨一句山中現在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山神的氣息了。
二叔回頭問孫先生說了什麼,他搖了搖頭,擺手說沒什麼,讓二叔不要多問。
到家之後,孫先生將我叫到一旁。
我和他說山鬼姐姐交待的事,孫先生說山神化身像的事情他會去查。
等到回了鎮上,他去找鎮長,讓他將賽大師的底細和山神的事情交代清楚。
不過,這事情顯然是問不出來的。
等到孫先生回到鎮上,沒過幾天,就聽村裡人說,鎮長怕是遭了報應了,一家上下幾十口人,全都離奇的死了,沒有人看得出原因。
不用多說,肯定是賽大師搞鬼,這老傢伙陰險惡毒,為了自己逃命,第一次用黃毛擋刀,第二次丟下江風直接逃走,從沒有絲毫顧慮,以後想要再找到他,只怕是有些困難。
之後年關到了,這一年安安穩穩地過去了。
村裡不知道山神已經不在山中,但每年的拜山祭神依舊不曾斷過。
接著又是幾年的時光飛逝,村中一直相安無事,並且也有了一些新的變化。
二叔完全勝任了村長的職務,將村子周圍多少年來沒有開墾過的地都給開了,種了些果樹和其他的東西,山神雖然不在了,村裡的日子反而是比之前的勢頭要好上了不少。
二叔本來指望我能夠考上個好學校,以後找一份好的工作。
不幸的是,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怎麼樣,這事情基本上指望不上了。
更加不幸的是,在鎮上念高中的時候,我和孫廉這混小子分到了一個班級,我們倆湊到一起,結果也是可想而知。
我不是念書的料,孫廉也不喜歡讀書,私底下還一直跟我叨叨著,總有一天要學了他爺爺孫先生的術法,說他要走陰陽,要去闖天涯,來一曲浪跡江湖的蕩氣迴腸曲!
我聽完就覺得,完蛋!指定要出事,就孫廉的這性格,不闖出點禍來,可能嗎?
孫廉念到高二就不念了,真闖蕩「江湖」去了,早早地踏上了社會。
我比他多念了幾個月,後來覺得實在是念不下去,每天上課和聽經一樣,索性跟二叔說不念了,這還不如讓我到市裡去打工,找份工作呢!
二叔應允下來,我最後真的到了市裡去打拚了幾年,可惜來來去去,工作走馬燈一般地換,自己也沒什麼能力,說白了就是在混日子。
一轉眼我都二十二了。
期間,二叔開始張羅著要給我介紹個對象。
但我心裡始終惦念著山鬼姐姐,覺得誰也比不上她好看,摸著手腕上已經戴了好幾年的花環,死活不答應。
我爺爺急了,二叔也有些納悶,可我懶得跟他們解釋自己想的是什麼,最後乾脆躲到市裡不往村裡跑,免得一回去,耳邊絮絮叨叨的全是這些破事。
至於孫廉這兩年都在幹些什麼,我還真不清楚。
只知道這小子會說話,認識了不少人,我便將村裡山神像的事情囑託給他,讓他多打聽著一些,尤其是那個賽大師的行蹤。
孫廉電話里很不耐煩地說,他也想找賽老頭呢!一想以前在我們村裡吃他的氣,他想起來就不是滋味,非得找到他,從這條老狗嘴裡掰下幾顆牙來!
故事,也就是從這一年,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