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潑廟門
二叔找來村裡人,很快將孫先生要的東西準備妥當。
舊木桶里盛著大半桶的人糞,宰了村中三隻公雞和一條兇狠的大黑狗,又從每家灶台下颳了半盆鍋底灰,最後拌在一起。
臭氣哄哄,難聞至極!
捏著鼻子站在木桶邊上,我看得一臉奇怪,也不知孫先生拌了這樣一桶臭氣熏天的穢物,有什麼用處?
我好奇地問,孫先生反倒問我臭不臭?我說臭死了,孫先生笑道:「臭就對了,你聞著臭,豬婆神聞著自然也是臭的。」
他語氣緩緩地道:「我們就是要用這一桶穢物潑她廟門,裡面拌著公雞血黑狗血,都是避煞的東西,鍋底灰則是日復一日燒火做飯積出來的,沾滿人氣兒,潑了陰神的廟門和供像,不怕她躲在廟裡不出來。」
此事兇險,孫先生和兩位道長明日封廟不打算帶著我們幾個礙手礙腳的小孩子,便讓孫廉和小道士留在我們家過夜。
鋪好床鋪的二叔推門出去,我們三人擠著在一張床上,這會誰也睡不著,因此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對看了一陣。
「你師傅和我爺爺明天上山收陰神,不帶我們,可我想知道,他們怎麼鎮住這個老妖婆,要不我們明天偷著跟去?」
孫廉最不安分,突然提議。
「你爺爺不讓去,你敢偷偷跟去,讓你爺爺知道了,肯定揍得你屁股開花!」
我知道這小子又想搞事情,立即回他一句。
孫廉這話說出,小道士臉上有了些許期待。
顯然是認可他的提議,不過大概顧忌他的兩位師傅知道以後會責備,因而沒有吱聲。
見我不同意,小道士不搭腔,孫廉即便想跟去偷看,也不敢自己一個人獨行,同我們一個勁商議著,非讓我倆和他一起。
小小道士趙凌安對誰都兇巴巴的,可每當兩個老道士訓他,從不敢多言半句,顯然對他的兩位師傅還是怕的。
這會聽得不耐煩了,他哼了一聲:「既然想去,那你自己去,這不就行了?」
「不行呀,」孫廉這會倒挺誠實,「我害怕!」
「……要只是我一個人,我爺爺肯定往死里揍我,可要是咱們一起,那就有難同當了,挨揍我也不怕!」
「誰要跟你有難同當?」小道士嗤出一聲,冷言道,「這種要挨打的事,我不聽你的,免得又被坑,害我也白挨一頓揍——我二師傅精通外家拳掌,他要是因此而揍我,我可吃不消。」
「膽小鬼,兩個膽小鬼!陳瀟跟小姑娘似的,他害怕就算了,怎麼連你也怕?你說自己從未怕過什麼,結果提到你師傅,嚇得不敢吱聲,原來你這個小道士,是個吹牛道士!」
小道士噎了一下,忙反駁道:「誰說我怕了?不就是悄悄跟去看他們怎麼對付豬婆神嗎?我也正想看看,去就去,有什麼大不了?」
小道士經不起言語相激,被孫廉這個闖禍精幾句話就給說服,但我可不吃他這套,咬死不做回應。
最後乾脆將眼睛閉得死死的,假裝已經睡著了。
孫廉果然不再煩我,讓我不由得有些小得意。
輕輕一翻身打算就此入寐,結果這小子說了一番話,卻讓我怎麼也躺不住了!
「連這點有難同當的哥們義氣都沒有,我可生氣了!小道士,他好像睡了,要不我們乾脆扒了他的褲子,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小姑娘,如果不是,就把他變成小姑娘……」
我再也隱忍不住,從床上一骨碌坐起,生氣道:「我不是什麼小姑娘!你怎麼說個沒完?不就是上山嗎,去就去,有什麼大不了!」
「陳瀟,孫廉!幾點了,你們還不睡?」
二叔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過來,將我們嚇了一跳,忙將被子往身上一蒙,躺了下去。
我當時想,興許明早他倆起不來,自然也追不上孫先生他們,他倆也不知道那邪廟在山裡什麼地方,自然也就去不了,於是寬了心,眼睛閉上不多久,睡了。
沒想到的是,他們倆真就一直惦記著這事情,當天一大清早,天蒙蒙亮起,迫不及待地將我給晃了起來。
幾人躲在屋中,透著窗帘上的縫隙偷看出去,那刻孫先生和兩位道長已經來到了我們家院里。
除了他們,還有幾個幫忙的村裡人。
大約五六個人,村長也來了,正幫著他們將昨天調好的木桶擔上山去。
院子里忙活上一陣,一群人便朝著外山奔去,等到人都離開,孫廉馬上拉起我和小道士,偷摸地跟上了。
無奈,我只能跟在他倆屁股後面。
見孫先生他們和擔著木桶的村裡人出村,急忙跑到村口,目送他們上了山路,然後跑到山腳下再貓著,躡手躡腳地這樣跟了一路,最後來到外山上,通向豬婆神廟裡的那片山林子外。
看了眼彷彿散著黑氣的山林子,我說要不回去吧?
他倆已經跟到這裡,壓根不聽我說這些,拽著我直接往山林子鑽。
孫先生一行人走得很急,如今在山林地里,距離和我們雖不算遠,但並未注意到我們三個。
「陳瀟,你要是再說回去,我們就把你褲子給扒了,讓你光著屁股回去!」可能是怕我再打退堂鼓,孫廉這小子還惡哼哼地如此警告我。
話出的一瞬,小道士立即冷刺刺地看我眼。
想到之前他輸了脫褲子,然後對我說的那番狠話,我立即不敢吱聲了,他上次吃了虧,這次要是有了機會,為了先拿我開刀,小道士肯定真敢做!
我不想光著屁股灰溜溜地回去,何況他們兩個現在成了一夥,我也反抗不過,只能一路跟著將禍闖到底,心想只要不被大人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二叔帶著路,走了一陣,沒能找到之前見過埋著瓦罐的位置,不免心生焦急。
一起來的村長忙說,他知道怎麼繞出這林子,然後指了條路,帶著大家在林子里穿梭前行,最後從林子里出來,我們躲在這邊順著一看,見真的帶出來了,但不是破廟正門,而是對著破牆的側邊方向。
村長帶的路,明顯比我和二叔路過的地里埋著瓦罐子的那一條遠上許多。
正納悶村長是不是故意將那條路給繞開了,孫先生跟村長說話道:「老秦啊,上次老陳和你找我來封廟的時候,也是走的這條路吧?」
「對對對,就是這條路!」村長忙不迭地點頭。
二叔那刻稍稍輕皺眉宇,似乎想和孫先生知會一聲那些瓦罐子的事。
村長卻搶先一步,和兩個道士說:「兩位道長,這就是那個陰神的邪廟,你們一定要將它封住,免得陰神再禍害村裡!」
孫先生表情慎重地盯向破廟,讓村裡人將這一桶穢物抬到廟前,直接潑到廟裡,然後他們馬上退回來,只待豬婆神一現身,他便和二位道長聯手鎮住她。
村裡人忙將那一桶東西擔到廟前。
幾人合力托起木桶,使勁往廟裡潑了過去,歪倒在廟裡的供像濺上這些臭烘烘的東西,登時間冒出一陣黑氣,村裡人一見,扔下木桶急忙慌慌張張地跑回到了孫先生那邊。
與此同時,原本不見半點生氣的破廟內,傳出了一聲黑衣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咒罵!
廟前生起一片黑霧,陰神化身的老太太從黑霧裡罵罵咧咧地出來了,身上同樣沾滿了這些東西似的,不斷發出滋滋的動靜,與她潑婦罵街般咒罵不斷的怨毒話聲交織在一起,十分刺耳。
將包袱里刻著百無禁忌的銅璽拿出擺在地上,孫先生讓村裡人不要離開這邊,接著將沒有刻度的銅尺拿在右手,左手舉起銅鏡子,朝著老太太身前踏步而行,到她身前差不多三米,面無表情與她相視起來。
老太太身上滋滋聲響不斷,見到孫先生來到身前,停下了咒罵。
她的半邊臉被燒的像是掉了皮一般,顯得尤為猙獰,眼神陰怨惡毒,立即咬牙切齒地道:「老東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上次被你頂著陰煞氣封了我的供像,這一次,非將你碎屍萬段!」
說著,她動身預撲向孫先生,一道符忽然打在了她身上。
馬道長提起道劍快步上前,手一指豬婆神,也叱吒一聲:「豬婆神!昨天夜裡你逃得倒是極快,貧道今天追到了你廟門前,看你這次還往哪裡去逃?你這凶煞陰神,貧道若不收你,簡直有違天道!」
豬婆神繼而盯向馬道長,面色變得愈加猙獰起來,陰森森著道:「老道士,不要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怕了你們。」
她用眼睛掃著在場的所有人,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陰冷無比道:「敢在我的廟門前潑這些,看你們全都是活得不耐煩了,既然這樣,那你們的命我全都收了,誰也別想再活著離開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