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宣判
20年。
20年,對我意味著什麼呢?
我算了一下,此刻的我已經三十四歲了,再有不到兩個月,就迎來新的一年了。
過完年,我也不過才三十五歲。
三十五歲啊,正處於盛年狀態啊。
十幾歲的時候年少無知,二十多歲的時候吃虧吃苦,現在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十多歲,終於撥雲見日,從南方工廠混出來,擁有這麼一棟小樓,可以過上舒坦的日子……
可是,這尼瑪才幾天啊?
大伯是夏天之前去世的,我辦完大伯的喪禮,就來到這繼承了,一直到現在,天氣變冷,也不過是秋末冬初。
僅僅半年啊,僅僅享受半年的美好時光,我就要把日子斷送進去。
我難以想象,監獄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
以前看電視劇,看網上報道,監獄是這個世上最黑暗,最愚昧,最不講法律的地方,充滿了邪惡。
難道說,從此以後的20年,我要在那種地方生活吧?
我要飽受那些罪犯的折磨嗎?
我知道,我的確做錯了,我不應該用監控器偷窺那些人,我不應該自詡導演,去指導他們的生活,我不應該看著下面的租客一個個死去,我卻毫不關心,甚至感受到一陣陣巨大的歡愉。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確不應該這樣做。
但是,我好像從來沒有直接殺人啊?縱然是慫恿別人殺人,我也沒有如此大的罪過吧?竟然判我二十年的刑罰。
我心裡不服啊,不甘願啊,我不願坐這麼長時間牢啊。
我淡淡的人生剛開始,怎麼能就此終結啊。
我腦海里想著這些,趴在受審台上,腦子一疼,直接昏厥了過去。
意識喪失的前一秒,我清楚地聽到,觀眾席上有人尖叫起來。
我已經分不清楚,這尖叫聲是誰發出來的,有點像蘇晴,但又有點像蘇芸。
意識的最後一刻,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
從他雄渾有力的臂膀上來看,我能分辨出來,抓住我的人,應該是旁邊的警察吧。
接著,我被拖到了一輛車裡。
這車,就是我從拘留室到法院時,所乘坐的車。
回去的路上,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先是出現了大伯的臉,他對我黝黑地笑著,但又忽然轉變了神態,像是極度埋怨我似的,恨我為什麼不整齊。
接著,從我入住第一天起,一直到最後韓瀟拿著匕首殺我之前,種種畫面,全部浮現了出來。
這種浮現,並不是以第一人稱出現的,而是以一個『偷窺者』的身份,好像我在我的房間里,也安裝了一個監控器,隨時隨地地監控著這裡的一幕幕。
我在這個過程里,清楚地看到了我的醜惡嘴臉,看到了我做過的一樁樁錯事。
我淚流滿面起來。
夢境的最後,大伯忽然出現了,他越走越近,靠在我身前,似乎想跟我說著什麼。
就在我打算張開嘴,問大伯要問什麼的時候,忽然一陣冰冷感襲來。
我難以呼吸,頓然大伯消失了,我睜開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夢境里了,而是黑乎乎的牢房。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牢房的樣子。
跟想象中不同,要比想象中悲慘更多。
這地面,絕對有好幾年沒打掃了,大略一看,上面堆滿了不知道名字的骯髒,屁股坐上去,有種油膩發滑的感覺。
而這面前的鐵柵欄,上面也是無比的臟。
整個牢房裡,只有一扇極小的窗戶,大概只有兩隻手掌的寬度,其中還有鋼筋給固定著。
看來,這骯髒而狹窄的地方,就是從今以後我自己的家了吧。
我難以想象,要在這個破敗的地方,住個二十年啊?
我想出去。
我想不顧一切的出去。
哪怕犧牲再多,哪怕只換我在外面十年的壽命,我也只想出去。
可是,似乎沒機會了。
看著空蕩蕩的牢房,面前的走廊也是空蕩蕩的,我跪了下來。
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向我以前得罪過的租客們,挨個磕頭認錯,哪怕把頭磕爛,我也希望他們能原諒我。
我也想向法官認錯,希望他能繞過我,讓我出去。
哪怕我不要那棟小樓了,哪怕我回到南方打工,繼續干我那苦逼的電焊,我也想回去,安安靜靜地作為一個屌絲存在著。
可是,似乎沒了。
我跪下來,抱著頭痛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泣中昏睡了過去,醒來后看到昏昏沉沉的四周,再度抱著頭痛哭著,哭累了就繼續睡覺。
總之,在這樣的循環往複中,我不停的哭泣,醒來,哭泣,醒來……
終於,因為飢餓,我醒來了一次,可看著四周,並沒有飯菜。
我詫異了。
按照以前在網上和電視里看到的,每到固定點的時候,都會有飯菜上來啊。
雖然那飯菜看起來非常的差勁,但至少也算是飯菜,能填飽肚子。
於是,我對著外面,開始放聲叫著。
『有飯沒有,有飯沒有……』
『快餓死了,快餓死了……』
這一聲聲叫著,聽起來真是難受至極。
可是,那邊始終沒有人搭理我。
我迷茫起來了。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啊?
我沒有住牢經驗,所以我也不太懂啊。
按理說,應該是有公共食堂啊,而我作為牢犯,也不應該一直在監獄呆著,而要去外面幹活啊。
這是怎麼回事?
我回到了角落裡,蹲在上面,抱著頭。
不知什麼時候,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成了囚服了。
這個只在電視里才出現的衣服,此刻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而且,她就穿在了我的身上,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抱著頭,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又滿滿的是之前的租客,以及大伯的畫面。
我想出去,想出去,真的太想出去了。
如果有機會,我願意犧牲我的一切來出去,哪怕讓我殘廢,哪怕讓我苟且偷生。
可是,會有人給我這樣的機會嗎?
我抬頭看著窗戶外面。
因為窗戶太小,而且這窗戶,根本不是通向外面的,而是通向另一個房間的,所以我甚至不清楚,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
就在此時,忽然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了。
我驚訝起來了,難不成來人給我送飯了?
我急忙爬到門口。
只見一個頭髮蒼白,老成持重的人走過來,宛如一個上位者般,睥睨著我,微皺眉頭,說了句:「鄭昆,你想不想出去?」